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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瓦楼可是娩娘花了大价钱亲自命人起建,内有乾坤。
揽月楼正处在瓦楼顶上,从上至下共七层,地下还有两层,时人又称九重霄,销魂断命,共赴极乐的好去处。
上三重是揽月楼,环而中空可以看到下面的探博场,里面有着娩娘畜养的近二百多号私妓,这些姑娘们出身不一,来此后先要仔细养两年调教调教,学些琴棋书画、丝竹管弦、点香冲茶之类的技艺以娱宾客,视其姿容技艺分上、中、下三品,分别安置,楼层越高则说明里面的姑娘越极品,若是哪个姑娘能住在揽月楼顶上的摘星阁,那可就是万金难求一面的人物了。
只是娩娘虽出生烟柳风尘地,却是以男色起家,这揽月楼是后来经营的,声名不显,只因这里面没个压得住场面的绝色美人,是以这摘星阁虚置了两年。
下三重是探博场,由二楼至四楼,由低至高所收的银钱各不同,越是身份尊贵财大气粗所处的楼层越高,许多男人们都以出入四楼为荣,那里不仅能赌博娱乐,还能结识位高权重的贵人,让楼上的姑娘们瞧见自己的风采。
若是赢了钱财少不了上楼听听趣儿,看看舞,若是得中意的美人儿准许,宿在里面再好不过,是以这里可是汇集了京都的高门纨绔。
地上一层则是迎客结账的场所,无甚可说。
地下两重正是春风馆,里面多是些颇有姿色的小倌,接客不忌男女,纵是不愿,娩娘也有的是手段让人点头。来这里的男男女女大多有钱有势,且都是背着房里人,若是走漏了风声少不了一顿闹,是以这春风馆设在地下求的正是私密二字。
此时已至亥时,正是夜阑人静之夕,瓦楼上下灯烛喧天,亮若白昼,笙歌艳舞,作乐不休。
揽月楼下的圆形探博场已然是清空了所有的赌桌,重新挂上了蛟绡烟罗紫纱帐,橘红的栀子灯,场子中央搭起了圆形的檀木台,上面铺着蚕丝织就的柔软地毯,体态丰腴,腰肢柔软的女婢翩翩而立,任由那些等得焦灼不堪的客人们拉进怀里揉捏抚弄,调笑戏谑。
"不是说今夜娩娘要搞个摘星揽月夜吗?声势这么大,却不见人,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听说啊,娩娘子不知从何处弄过来个绝色小美人,预备给大家开开眼..."
有客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即是女子,那为何这探博场周围挂起那么多拉着小纱窗的香阁,怎的?女客也来凑热闹?"
"许是有女客像有些男人好娈童一般好女色呢?高门里的阴私多着,指不定有耐不住深闺寂寞的夫人与自家女婢互相慰藉...来看看这绝色美人算不得稀奇,可惜了你我,想要抱得美人归可救难咯..."
没一会儿,檀台中央响起了浑厚摄人的鼓声,在场宾客莫不屏息凝神静待着,娩娘身后跟着一列美姬施施然上了场,她轻轻拍了拍手,示意来客噤声。
客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歪歪斜斜地倚着,此刻见有了苗头,当即端坐起来,凝神细听,生怕自己因着熏醉困倦错过了什么,场上不时有桌椅挪动的吱呀之声。
娩娘深知这些客人在等什么,为了今夜她可是足足筹备了四五日,当下也不再啰嗦,柔媚的声音听得人酥了骨头:"各位冤家呀,奴家这瓦楼幸得天眷,竟落了两颗明珠,这等宝物,不呈上来给各位瞧瞧,奴家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呢...各位且耐心些,奴啊保管您满意..."
台下有客人暗自啐了口,心道,我呸!什么幸得天倦,我看不如说是坑蒙拐骗,你这黑心肝儿的恶婆娘,哪个不知道你的糟污手段!
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显,谁不知这婆娘后台硬着呢,纷纷起哄催促道:"什么明珠啊,还不快让我们瞧瞧..."
"是啊,是啊,快把人弄上来..."
看着宾客们迫不及待的样子,娩娘娇笑道:"着什么急啊?来奴家这儿都多久了,还不懂这里的规矩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耐心着些,一会儿就好了。"
话罢离场,独留美姬翩然起舞。
下了台的娩娘听了狎司来报顿时黑了脸,厉声质问:"你说什么?人跑了?我不是让你们喂药了吗?干什么吃的,若是无用不成事,自去厨房取了菜刀剁下手脚去街边行乞罢!"
娩娘当真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又呵道:"还不去找,人若是找不回来,我定要把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生吃了!"
她面色狰狞,早已不复先前的美艳,强压着怒气招了招手,立侍在旁的狎司会了意当即上前。
"你速速去催催摘星阁的女婢,让她们半个时辰之内把人收拾好。"
今夜她本是要给前几日从姜姒手中买下的异族男人办个出阁夜,精心筹备了三天,帖子都给那些老主顾发去了,正准备让他当夜上场。
没想到出门采买正巧遇上了姜姒主仆二人,心里一合计,这小姑娘绝色无双,养两年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若让她与那男人一同上场,盛情邀请京都的富豪权贵,这样一来她这瓦楼自是名头更响,财源滚滚。
谁曾想这临门一脚的事,人却不见了!
姜姒吃饱了正眯着眼睛小憩,这两日她都没有好好睡过,困得不行,任由那些女婢摆弄,不是给她擦脂粉,就是描眉梳发髻。
芰荷站在旁边看着有些惴惴,附在姜姒耳边小声道:"小姐,我怎么觉着...觉着...我们这是在娼楼里呢?"
姜姒白她一眼,心道,这里可不就是娼楼嘛,你小姐待会儿还要被卖了呢。
还没待她说话,身旁的女婢扑哧一笑。
"是呢,这里啊...就是娼楼。"那女婢一双妙目打量着芰荷又道:"怎的?你还不知?"
门外忽而响起了敲门声,一道男音传来:"娩娘子让姐姐们半个时辰之内将人打扮好送下去。"
"诶!知道了!"
女婢应了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诶,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吗,这下我画的花面如何干得了?霜月快去给娘子打打扇,好吹吹干得快些!"
这所谓的花面,则是用油墨混着脂粉以作颜料在美人面上点的花钿,油墨难干,少不得一个时辰。
婢女手忙脚乱地打着扇,姜姒差点被呼成个傻子,软声道:"姐姐不若让我临窗吹吹风,不比你在这里打扇来得轻省快些?"
女婢看了她一眼,有些犹疑。
姜姒又道:"姐姐总不会以为我想跑吧?瞧瞧我这胳膊腿儿,再瞧瞧这楼多高?七层有余!我还要命呢,再说了,姐姐不是在这里看着我吗?我都快困死啦,吹吹风兴许能清醒些,待会儿,你们要我干什么不是好办些,姐姐~"
她声音软糯,腔调几经变换,最后拖着长长的尾音,直磨得人受不了。
那女婢终是遂了她的意,准她开窗吹风,得了准许,姜姒有些雀跃,总算是不困了,欢欢喜喜地牵着芰荷往窗边走。
见这小姑娘又乖又甜,女婢放了心,在软榻上稍事休息,这摘星阁便如明珠冠顶,在这瓦楼之上,她两个就是想破脑袋也跑不了。
开了窗,迎面一阵凉风,吹得姜姒一个哆嗦,这都快五月多了,也不知为何夜晚如此寒凉。
清冷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姜姒和芰荷往下看了眼,惊骇地抚着胸口深吸气,这...也太高了吧。
良久,芰荷讷讷开口:"小姐待会儿你真的要跟她们走吗?"
"不然呢...你救我啊?"姜姒看了眼芰荷,心如死灰,她还想着找机会逃跑呢,可是从柴房出来,她二人身边从未离过人,也不知娩娘吩咐婢女给她们喂了什么药,浑身虚软的。
"那小姐千万保重啊。"芰荷看着她,泪汪汪道。
姜姒想着她莫不是以为自家小姐能像那剪红绡里面的相府小姐,虽被卖进了娼楼却遇到命中注定的爱侣,救她于水火吧?
醒醒吧!
姜姒有些语噎,不知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而又不那么害怕。
只得仰首望天,谁知竟然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大脚?穿着织金的黑色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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