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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红烧肉听雨声。
认识了成熟的蔬菜,在晨间帮菜农和婆子们采摘。在太阳不算毒的时候,沿着田埂散步,赏着风儿掀起绿浪。夕阳落下了,就仰在院中的藤椅上吹晚风。
在清爽惬意的乡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
京中的风起云涌不曾飘落到身边,然后突然在一天早上,管家抱着一大匹白布回来院中,吩咐婆子们裁好了挂上。
国丧。
狗皇帝死了。
他说,圣人眼伤不治,毒已入脑,乘龙升天了。
挂白练,换孝服,但即使如此,我和李成蕴也并没有被接回京中吊唁奔丧。
后来才知道,替我这个所谓的长女行丧礼的,又是宫女花萼。在有些人眼里,到底披麻戴孝颔首低头的,替身充当未尝不可。当然了,我所想到的只是表面。
而这一时刚吃罢午饭,我和李成蕴正踩着凳子,在葡萄架下仰着脑袋,择选哪一串更甜。
他说,国丧也不叫我俩参加,十足奇怪。
我咔嚓剪下一串递给他,悠悠说道“想来是哪些地方对我二人不放心,所以才送到乡下以免生事。”
他接过葡萄放进篮中,揪了一颗一嘎嘣“关键是你我能有多大劲儿,又能妨碍到啥,至于远离京都么,邪了门。”
我从凳子上跳下,“走,吃葡萄,吃葡萄。”
打了冰凉的井水镇着,我把双臂也伸进大水盆里,咝——,汗毛都起了舞,真舒服!
散走一份热腾的暑气,我对李成蕴眼睛一挤“你猜,下一任新帝是四皇子还是晋王?”
他略思忖了道“难说,这皇李家剩下的男嗣,除了这两个,还有个流放岭南的李木佳不是。”
“嘁,不可能有李木佳的份儿。”
“可~~”李成蕴斜着眼,“这一回你娘和我爹权柄在握,你以为他们舍得放权给新帝?哪个最傀儡,就是哪个。”
“嘿,你说的有道理哇。虽说四皇子未满两岁不能亲政,可到底是乌氏的血脉。茶马路要通过乌氏的领土,他们并不好对付。圣人曾经就千方百计的为他更改生母,若立了他,只怕遗祸无穷。”
李成蕴接着道“而晋王出身周正,业已成年,又背靠公羊家。正常来看,立他为帝的可能性最大。可若细想了,便觉得不会如此。”
我蹙眉“可那李木佳到底是罪人之后啊,本就不在玉碟之内,单嘴上说是北境王之后有什么用。他的生母又早逝,死无对证。”
李成蕴呼口气“这也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再找傀儡,也不该找个被定罪的,若是如此,岂不惹得万民质疑大行皇帝的圣明。”
我捧着葡萄串直接嘎嘣咬,哇,今年是因为雨水少吗?像新疆葡萄那般甜!
“是吗?让我尝尝。”
说话他把脸颊贴了过来,在我唇上那么轻轻一吸。
我浑身打了个颤儿,连忙推开他。
去你的。
他说,葡萄娃娃吃葡萄,而我吃了葡萄娃。
我浅瞪他,这是什么浑话。
他牙齿排列整齐的若石榴籽,笑着说,这哪儿是浑话,是趣话。
“哼,留着给你的小妾们说去。”
“嘁,提旁个干嘛,现在是我们两个的世界。”
“那回京后呢?”
“回京后呀……”他抻着膀子伸了个懒腰,道“回京后我就把她们休了。”
我撇嘴“谁相信哦。”
他选了一颗紫莹莹的葡萄,剥了皮喂我,沉声静气的说“小菟啊,对于男人来说,爱和喜欢是两回事,相守和相爱也是两回事。”
我歪头“女人也这样。”
他说,女人多傻了,对她足够好,她就会爱上。女人没有爱情。
我说,男人多傻了,对他足够好,他也不愿爱。男人没有爱情。
他扑哧一笑,眨了眨眼“我不跟你拌嘴,纵使别的女人再傻,小菟最精。”
我点点他的脑门“我还不跟你拌嘴呢,纵使别的男人再精,阿蕴最傻。”
他对我扮鬼脸“我的乳名可不是阿蕴,悄悄告诉你,是阿嘟。”
阿嘟?
“啊哈哈,阿嘟,肥嘟嘟、粉嘟嘟,是个小猪猪。可你一点也不胖呀?紧实的很。”
他戳了戳鼓起的两腮“小时候脸蛋儿肉嘟嘟,就叫阿嘟了。”
“真是可爱的名字。”
他凑近了,耍宝似的说“这名字十年没人叫过了,我只告诉了你一个。”
“夫人和相爷都没再叫过?”
“是呀,入学的时候就没再叫过了,怕旁人听去了取笑。”
“嘿嘿,我以后天天叫你阿嘟。”
“你敢~”
我站起身满院子跑“巧嬷嬷,翠嬷嬷,管家,小厮们,李成蕴的乳名叫阿嘟,嘟嘟嘴的嘟~”
一圈人看着我们打闹笑个不停,欢闹的时光定格在了夏阳碧野中。
时间走到七月的前一天,京里来人了。
伤情已康复的谢添带着一群人马来了。
我们本正在一场夕阳雨后,于沟边捉泥鳅。这突然的造访,叫人倍感打扰与意外。
谢添看了看挽着裤腿光脚丫的我们笑了一番,戏谑道“两月不见,公主驸马已成了乡野之人了。”
李成蕴提着网兜子跟他拱了拱手。
我只管低着头往石板上印泥脚印“大舅怎么来了?是来送供给的吗?”
“非也,是来接你们回京的。今晚还有大雨,明晨一早再出发。”
我的心口突然一紧,莫名的恐惧通过一束目光送出,传向了李成蕴脸。他也皱了眉,小声呢喃一句“这就回了?”
谢添笑了两声“怎么,两位在这住习惯了,不想回去?”
我看见李成蕴的手抖搂了一下,他与我有着一样的不安,难以捉摸又真实的不安。
“敢问谢将军,京中可发生了其他……我和公主并不知情的事?”
谢添一摆手“待明日回京,自然知晓。”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踏步往堂屋去坐着了,留我和李成蕴在院门口面面相觑。
马儿拴在牲口棚中打着响鼻,繁华京都的影子已在眼前。
我的情绪一下子跌落下来,拽过网兜把刚刚捉来的泥鳅一倒,看着它们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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