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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1挂帅出征
张鹏飞像平时一样走进办公室坐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闭上眼睛回味了几秒钟,这才把茶咽了下去,之后顺手拿了份报纸。秘书孙勉看了眼他手中的报纸,没出声,心里有点虚,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张鹏飞展开报纸,瞄了眼报头,目光就是一凝。这是一份《公安日报》,属于公安部的机关报,在宣传公安部的政策法规及各种导向时,也会刊发一些影响力较大的案件。报纸折叠的很巧妙,使张鹏飞刚展开,所看到的版面正是一个大字标题“贵西官员逃亡案又有新进展,柳川市政府市长陈万达已被关押”。
编者案:五年前,贵西省柳川市曝出腐败大案,涉案总金额三亿多元,涉案主犯时任副市长孟江海在拘留所逃脱,使此案悬而未决。几日前贵西省公安厅对此案的侦破取得突破性进展,据本报记者了解,在省政法委钱书记、公安厅长李金锁的带动下,公安厅迅速成立专案组,经对证人突审,初步认定孟江海逃脱很有可能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权钱交易,甚至还会牵扯到其它官员,具体情况有待了解…………
张鹏飞大概扫了一眼文章内容,基本上与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看来李金锁学聪明了,知道在办案中发挥宣传的力量,其实类似这种案件当地政府是能捂就捂的。现在有了《公安日报》的文章,已经引起了公安部甚至更高层领导的重视,容不得贵西省低调处理了。想到这里,张鹏飞不禁替李金锁感到担心,如果在贵西省委想捂盖子的情况下,这个案子被捅出来,省委肯定对他有看法。继而想到文章中并没有提到孙双喜,只是说陈万达被收押,他便又放了心。
按照李金锁对此案的了解,孙双喜是牵涉其中的,可是很显然现在案件的侦查进展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李金锁肯定早就把相关情况汇报了省委。孙双喜是副部级,属中管干部,地方没有处理权。如果自己是省委书记在得知这一情况后,肯定向中纪委、监察部汇报,那么这个盖子是没办法捂了。知道案件被捅了出去,贵西省委也不会牵怒于李金锁,因为案件重大,理应得到重视,没准这样还会让贵西省委采取主动权。
放下报纸,张鹏飞看了眼孙勉,他知道这么多文件报纸,他却把《公安日报》摆在自己桌上,目的显而易见,他应该知道张鹏飞会关注贵西的情况,更应该了解张鹏飞与贵西的心结。张鹏飞又喝了口茶,仿佛有感而发道:“小孙,这篇报导你看了没有?”
“看了,”孙勉小声回答,就怕自己的小聪明引得领导反感。
“贵西……巡视组刚刚离开了,就出了这种事,哎!”张鹏飞长叹一声。
孙勉说道:“这也不能怪巡视组,这件案子的调查一直在偷偷进行,而且过去了五年,不可能再有人提及。”
张鹏飞点点头,说:“这件事你跟一跟,也许我们监察部又有新任务了!”
“嗯,好的。”听到张鹏飞这么说,孙勉悬了半天的心才放下,看来自己的作法没有让领导不高兴。都说伴君如伴虎,当秘书的最怕领会错领导的意思。大领导喜欢聪明人,但这种聪明是大智慧,他不会把一个有点小聪明,总是揣摩领导心思的人放在身边。当然,秘书本身就是揣摩领导心思的职业,看似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这是一个度的问题,就像拍马屁一样,拍正了皆大欢喜,但是要拍在马腿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鹏飞拿起部里的相关文件看起来,这时候座机响了,他稳稳地抄起来说了声:“您好。”
“鹏飞啊,现在如果不忙,来我办公室一下,有件事和你商量。”是部长陈洁。
“我马上到。”张鹏飞心一提,想到了什么。
张鹏飞并没有马上上去,而是抽出一支烟起身思考,他在想一会儿见了陈洁应该怎么讲,烟吸完了,事情也考虑得差不多了,刚想出门手机又响了,是李金锁打来的。
“有事?”张鹏飞没有任何的称呼。
李金锁会意,便直接说道:“妈的,那老小子快完蛋了,先让他蹦跶几天,你放心,人在我手里握着,不会出意外的!”
张鹏飞一阵无奈,皱了下眉头,轻声道:“我又不是你的主管领导,你干嘛向我汇报这个,没组织没纪律!”
“嘿嘿,”李金锁讪讪地笑:“你慢慢就会是我的领导喽!”李金锁说完,神秘地挂上了电话。
张鹏飞苦笑着摇摇头,这个老李神不知鬼不觉的拉下了贵西省的一位重量级大员,而且是正准备要提拔的人,另外又是靠近“他”的干部,他现在一定很恼火吧?如果真能把孙双喜也带进去,那么贵西官场可就热闹了,有可能更会令“他”潜心经营的几个阵地失守,这就像下围棋,有可能一步子出了问题,导致满盘皆输!张鹏飞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替那个人担忧,最近这五六年,他的运气的确不是很好。
另外,陈万达一倒,会有很多人受牵联,更会有很多人担惊受怕。当然,也会有一部人高兴。官场中的升迁就像去公厕大便排号一样,前面的人拉完了,你才能跟上去,只能前面有空位,后面的人才有机会。当然,有的人关系好的,或者背景硬的,可以插队直接把拦着他的人踢到一边去。现在陈万达被押,后边没准还有人倒下,这样一来贵西省就能空出很多位子,那些正没位子想升的人自然高兴。
张鹏飞来到楼上陈洁的办公室,陈洁微微一笑,摆了个请座的手势,张口第一句就是:“知道了吧?”
张鹏飞先是一愣,然后聪明地反问道:“您指什么?”明明已经知道,却摆出很惊讶的表情。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与贵西的感情不同,他如果马上表示知道,就会令人误会。
“贵西公安部侦破了五年前的一件旧案!”陈洁从桌上拿起一份加密文件,摆在张鹏飞面前。张鹏飞看了一眼,说道:“这不符合规距吧?”他的意思是无权翻阅。
“你是第三个看这份文件的人。”陈洁说道。
张鹏飞虽然心中有数,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点头道:“原来是这事,刚才我在公安报上看到了,难道说真的另有隐情?”
“按照警方现在掌握到的证据,孙双喜的确有很大嫌疑,贵西省委的意思是请求我们派出专案组,必竟孙双喜是中管干部,又是省委常委,当地不好动。”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张鹏飞点点头,又皱眉道:“可是我有一个疑问,现在贵西省公安厅发来的案情报告只是说陈万达是孟江海出逃案件的主犯,并没有提到孙双喜,只是怀疑。再说这是刑侦案件,我们纪委……”
陈洁知道张鹏飞想说什么了,笑道:“当年的腐败案由于孟江海的出逃,最后不了了知,而贵西省的现任省委书记刚任职三年,这件案子还是由我们出面吧。”
“那您的意思是派出专案组?”
“对,案子不难查,只是由于是积压的案件,可能牵扯到的人很多。如果可以侦破,无论是对公安系统还是对纪检系统都有着特别的意义,对那些出逃官员更会产生沉重的打击和威慑力。知道这个消息后,上面非常重视,让我们抓紧时间成立专案组,同时让贵西公安厅成立的专案组听命于我们。”
陈洁这么一说,张鹏飞终于明白刚才李金锁在电话里为什么说自己将是他的领导了,原来李金锁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果不其然,见到张鹏飞在深思,陈洁接着说:“为了体现我们对这个案件的重视,想让你亲自跑一趟,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张鹏飞笑道:“我听领导的安排。”
“那你收拾一下,立刻组建人马,争取最快出发!”
“那就让一些老成持重的人跟我去吧,这样的案件说复杂也复杂,需要的是纪检干部的经验。”
“监察部内,你可以随意挑。”
张鹏飞点点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陈部长,我有一个疑问。”
“说。”
张鹏飞沉着地问道:“这个案件积压了五年,当初这是一个腐败极团,有的落网,有的没有落网,现在重新查出,如何把好这个度?”
“度?”陈洁笑了,点头道:“真不愧在基层干过,这话问到点上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应该能够很好的把握这个度吧?”
张鹏飞摇头道:“我有些迷茫,这个案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解情况,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但没有被查出来,我这一去很可能引起贵西地震啊!”
陈洁说道:“鹏飞,老实说我没法给你一个答案,为什么让你去而没有让别人去,就是担心这个度不好控制,一但扩大影响,不但令贵西政局动荡,更会引起不必要的社会影响,让我们国家的政治受到批评。上面交给我这个任务时,首长说了一句话,在不影响贵西政治环境,不影响大方向的前提下,查个水落石出!这个度你自己掌握吧。我给你指一条路,如果可以,适时的与贵西省委当局勾通。”
张鹏飞明白了,陈洁所说的不必要影响,是担心案子的调查一但无法控制,造成政治动荡,那么首长所说的查个水落石出,前面就应该加上“有限度”三个字。他对陈洁说:“陈部长,我会急时和您勾通的。”
“忙去吧,时间很紧,拖的时间越久越麻烦啊!”
张鹏飞回到办公室思索了一会儿,拿起监察部各厅室领导干部的名单研究起来,又让孙勉把办公厅主任王欣叫来,让她帮自己出谋划策。监察部专案组,人数不用太多,需要进行一翻精简。在与王欣商量过后,张鹏确定了苏伟等在内的十个人,另外算上秘书和司机,专案组总共才十二个人。之所以人员选择这么少,那是因为张鹏飞心里有数,这个案子看似有难度,其实一点也不难。既然李金锁已经制造了振荡,张鹏飞也不想再扩大影响了,免得别人误以为他抓着贵西不放,显得太小气。更何况虽然还没有去,但他对案子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查到哪个人,哪个层面,心里已经有数。别看他向陈洁请教,其实这只是一种请教的姿态,同时也是了解上面意图的办法。
专案组查案需要一些跑腿的活动,张鹏飞就把孙勉带上了。当得知被张鹏飞选进专案组之后,孙勉有些激动,他明白这也是领导另一种信任的表达方式。这次张鹏飞没有带上贺楚涵,担心传出不必要的闲言碎语。贺楚涵虽然也知道张鹏飞的意思,但还是打电话撒了一通娇。张鹏飞免不了安慰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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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纪委、监察部成立的专案组便赶赴贵西省省会贵宁市,下午两点钟到的贵宁市。贵西省委书记、省长亲自到机场迎接,可以说是最高规格了。贵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省委书记与省长都摸不清上面的意图,暗暗捏了把汗,虽然两人都是从外调过来的,但中央若追究下来,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欢迎队伍一字排开,按照级别排位,张鹏飞留意到孙双喜没有过来。省委书记亲自上前一步,握紧张鹏飞的手说:“给中央的同志添麻烦了!”
张鹏飞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连忙客套一翻。专案组被接到了贵宁市宾馆,曾经中央巡视组的下榻地。吃过晚饭,省委书记送张鹏飞回房间,他当着张鹏飞的面拍着胸脯保证道:“张部长,专案组有什么需要我们省委配合的,就通知我,我们一定支持你们的工作。”
张鹏飞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叹气道:“我们巡视组刚走就发生了这件事,不太好说啊!”
“谁说不是呢,这个案子压了五年,现在这个时候……唉!”贵西省委书记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张鹏飞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您放心,中央对贵西这几年的发展还是满意的,老书记,这个案子五年了,五年……说明着什么?现在全国的大方向是一至的,稳定和发展!”
“鹏飞,谢谢你。”省委书记又握紧了张鹏飞的手,他听懂了张鹏飞的暗示,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张鹏飞看了面前的老者一眼,说:“老书记,我现在还不了解案情,等明天了解情况以后,就会抓紧查案,这个案子不能再拖了,希望省厅配合我们的工作,速战速决,这对大家都好!”
“对对,张部长说得太对了!”省委书记的脸上有了笑容,“你放心吧,省厅的老李……你们认识吧?”
“嗯,我和老李也算是故交了,有他在应该勾通起来方便一些。”
“这个案子就是他查的,听他说是公安部的意思,呵呵……”省委书记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哎,这个老李啊……一根筋!”张鹏飞笑了笑。
把张鹏飞的心思了解得差不多了,省委书记也起身告辞,顺手拿出一个小礼盒放在茶几上。
张鹏飞摊开双手,表示无奈道:“老书记,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部长,你别误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留还是不留。这里边有一支钢笔,还有一个是我们贵宁盘龙洞旅游风景区的纪念牌,算是给你留个记念吧。”
他这么一说,张鹏飞也不好拒绝了,点头道:“那好吧,您这是为难我!”能到省委书记这个级别,送礼都是有一定讲究的,张鹏飞知道他应该懂得分寸。但是有一点,无论他送的是什么,张鹏飞都不能不要,不要就是不给人面子。堂堂省委书记送你礼品你都不要,那就是不团结同志了!高级官员之间也需要礼尚往来,这个是不能归到受贿一类的。
送走省委书记,张鹏飞打开礼品盒一瞧,果然正如他所说,一支钢笔,一块风景区的纪念牌。钢笔是瓷器的外壳,内部是纯金的,有些重量,自然不是用来写字的钢笔;纪念牌比a4纸小一点,完全是金子的,有三毫米左右那么厚,上面雕印的是风景区内部缩影。
张鹏飞初步估算了一下,两件礼品的价值大概在一万员左右,虽然钱不多,但却证明送礼的人别出心裁,而且一出手就是两个,足以表明对张鹏飞的尊重。如果送别人,很可能要么是一支钢笔,要么就是一块记念牌,他一出手就是两个,意义就不同了。张鹏飞知道,最近几年官员间的送礼越来越聪明了,你直接送金子那肯定就是贿赂,但这偏偏又是钢笔和记念牌,你能说出什么来?人家私人间交朋好友,送点好玩的东西,并不过份,只是一种官场的人情。就是纪委查起来也不能算毛病!
张鹏飞手拿记念牌看着上面类似于浮雕造型的风景区缩影,暗暗赞叹能想到这个点子的人智商一定很高!正欣赏着呢,办公室的门敲响了,张鹏飞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拉开门一瞧果真是李金锁。
“就知道是你!”张鹏飞拍拍他的胸口。
两人坐下聊起了案情,李金锁说道:“案子一点也不难,现在就差陈万达不开口了,我们已经从他的大哥和小姨子的家里发现了三千万巨款的存折,另外,贵宁市还有7处房产是他父亲的名子,其中有两套别墅,初步估算他的涉案金额在六千万左右。”
“六千万!”张鹏飞叹息一声:“也就是说五年前调查孟江海时,孟江海保下了他,然后他就设计把孟江海放跑了?”
“对,当时的政法委书记赵权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了解得很清楚,参与这个案子的警察就是他帮着安排的!有赵权的证词,陈万达已经招了贪污受贿,放走孟江海两件事,却不提背后默认不管的那个人!”
张鹏飞明白了,问道:“也就是说他们做这一切的背后还有另一个人指挥?”
“这个还真难说,按照赵权的说法,那个老小子是知情者,也是他当初暗示陈万达放走孟江海以自保,虽然他没直接参与此事,但却默认了孟江海的作法。还不能说他是指挥者,这个不好定义。孟江海知道我的目的是那个老小子,就是不开口。”
“那就是一种引导,是吧?有没有其它办法查到他身上?”
“这有点难度!这个人不贪不色,官声还是很正的。我们还是要突破陈万达,只要陈万达认可那个老小子是知情者,那么这就好办了,他就不能再升官了。”
“这个案子和其它人有关系吗?”
“嗯,赵权说当时的省委中有些常委对于实情也略知一二,所以这个案件还可以扩大!我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陈万达不开口,那就从别人的身上动手,比如说那老小子当年的秘书,还有……”
“不能扩大了,”张鹏飞打断李金锁的话:“你要记住自己的调查目标,你们省厅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查出当年陈万达参与腐败集团的真相,另外一个就是查出孟江海的隐藏地,只有这两个目标!”
“可是那老小子……”
“这是我的工作了……”张鹏飞微微一笑,“老李,有些事你还不懂,其实案子是明摆着的,不用查。我明天与省委书记谈谈,和他说说案情,然后……再说下一步的工作。你所说的老小子……就不要操心了,你要操心的是把孟江海抓回来!”
与此同时,省政府的另一间办公室,乔炎彬正与孙双喜秘谈。
“那王八蛋又来了!”孙双喜紧握拳头骂道,当初听到陈万达被收押后,他就知道李金锁的真正目标是自己!
乔炎彬眉头紧锁,问道:“你有把握吗?”
孙双喜低下头,无言以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乔炎彬又接着说道:“我年前就和你说过,你暴露了自己……他们是很记仇的啊!”
“妈的,我没把老李拿下来,反而被他……操!”这事想想都郁闷,也不怪孙双喜爆粗口。
乔炎彬心里恼怒到了极点,但是他永远不会像孙双喜这样发泄不满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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