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那一墙盛开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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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千千结，那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是一眼看过去却心生抵触。舒残颚疈余雅敏走进来的时候，苏浅微就注意到她了，她笑着说了一句来了啊，可笑容是那么不自然，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

陆观军走到余雅敏旁边，帮她提东西，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相处真的是经历了多年之后的默契跟平凡沉淀。陆子寒依旧保持着沏茶的姿势，刚才他跟余雅敏打招呼的时候，苏浅微只作为他妻子跟在他的后面点了点头，生疏得跟陌生人差不多。

“观军，他们来多久了？”

余雅敏一边将菜放到篮子里面，一边小声问旁边的陆观军，她的小心翼翼全被丈夫收入眼底，他心细如尘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来了好一会了，都在聊一些关于生活爱好的问题，微微话蛮多的，你用不着尴尬。”

听陆观军这么说，余雅敏还是有些不放心，更觉得有压力了。她们聊得那么好，如果自己加入了岂不会冷场，反倒是把气氛生生搞僵硬了。

“那你继续出去陪他们聊天吧，我在这里面做饭。”

陆观军拉着余雅敏走到洗手台让她洗手，之后淡淡地说：“不要把微微想得太难相处了，她不会让你难堪的，顶多就是不怎么说话，但也不要紧，你们都没有见过面，一开始疏远是正常的，你要端正好你的心态，难道一直都这么躲着吗？”

陆观军真的说得很认证，余雅敏看着他的表情，最终叹了一口气，跟在他后面去了客厅。苏浅微并没有抬起头来看，浅呷自己手中的茶，清澈的眼眸里面一片平静，感觉到对面落了一个人影，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放茶杯的动作停顿了几秒钟。

“爸爸，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们说一下。”

明知道陆子寒此时开口并不是要帮自己，但苏浅微还是舒了一口气，看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陆子寒的话上面，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眼角瞥见余雅敏还是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脸上的表情不温不火，但心里面却像被灼烧一样很不好受。

是亲生母亲，自己却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五年前那惊鸿一瞥，一次就是现在，她就坐在自己对面，可自己却不愿意正眼看她一下。苏浅微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每一次想要告诉自己那是亲生母亲，还是陆子寒的继母，再怎么样最起码的尊重是应该要给的，可……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起她抛弃了自己这个铁铮铮的事实，还有她夺走好朋友男人那个事实，她跟自己的父亲并不相爱，这一点，才是最伤苏浅微的。

“什么事情？”

陆观军拿起一杯茶，饮了一口，看向陆子寒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陆子寒也就是想要跟陆观军说下个月带苏浅微出国的事情，不说病情，单就以度蜜月为借口，但这件事情也是瞒着苏浅微的，所以陆子寒提出去书房说。一听这话，苏浅微倏尔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双眼中写满了不满跟乞求。

陆子寒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如果这一次不说一些什么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自己打算带苏浅微在美国待上一段日子，做手术时候起码也要休息一段时间才可以。所以，这可以说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真正面对面交流，也可以说是未来一段时间内唯一一次交流。

陆子寒握了握苏浅微的手，给她力量之后站起身跟在陆观军身后走向书房。

“子寒！”

苏浅微喊出声来，看着陆子寒，紧咬嘴唇忽而放开：“你怎么可以这样？”

帮明己最。听到这句话，走向书房的陆观军停下了脚步，没回过头但是动作却停滞了，苏浅微这么说不是因为陆子寒跟自己有话说，而是在责怪陆子寒怎么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让她很尴尬，明明知道她不愿意跟余雅敏单独相处。

余雅敏脸上的表情很黯然，苏浅微的话就象是利剑一样穿透她的耳膜，她不愿意跟自己单独坐在一起。

陆子寒走回到苏浅微身边，微用力握了一下她的肩膀：“我跟爸爸有话要说，没事的。”13842749

说完这句话之后，真不待苏浅微什么反应，陆子寒就离开了，他狠心一点点其实是为了苏浅微好，她善良，总是会明白自己的心思的。

客厅只剩下苏浅微跟余雅敏，苏浅微不说话，余雅敏也尴尬地摆弄了一下茶具，冲好茶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让苏浅微喝茶，唇瓣像是被黏在一起一时打不开。

空气中静谧跟尴尬因子在浮动，苏浅微拿出自己的手机无聊玩起了游戏，虽然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但此时也只有这样的行为可以伪装自己。

偏偏手机没电……

苏浅微懊恼极了，她的表情一点一点余雅敏都看得很清楚，放下手中的茶具，启唇：“浅微，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闻声，苏浅微抬头，便看见了余雅敏脸上浅浅的微笑，淡雅慈祥的，就像是一个可亲的长辈一般。开口想要问她有什么话好说的，可也觉得太过冲撞，她的笑容再怎么可亲，自己都接受不了。

“说吧。”对上她的双眸，苏浅微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虚伪，摆明了不怎么想听，可也没有拒绝。

“浅微，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可……”

才一开口，余雅敏就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明明满肚子有话要说，可对上那清冷疏离的瞳眸，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苏浅微端起一杯茶，已经放凉了，余雅敏出声提醒她茶太凉别喝，可她还是固执地喝下去，凉了五脏六腑。

“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听着。”

“微微……”余雅敏换了一个叫法，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镯，冰冰凉凉的能够给自己心安稳定的力量，再一次看向苏浅微，沉稳地开口。

“隔了二十多年我们才见面，我承认我是真的很对不起你，作为你的母亲，我觉得很失败也很自责。当初跟你父亲分开，约定好一个人带一个孩子从此两不相逢，这是我们说好的，所以我就一直坚守着这个承诺。”

苏浅微双手捧着茶杯，这一次杯中的茶冒着热气，是刚刚趁余雅敏开口的时候自己冲的茶，极其秀气地轻呷一口，听着她的话觉得心里面的讥笑快藏不住了。

杯子能够温暖自己的掌心，却不能够温暖自己的内心，一口茶下去，感觉一股热流缓缓而下，但到最后还是变凉了，而且凉得很彻底。

不开口讥讽她此时说出来的话有多么冠冕堂皇，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余雅敏还想要说些什么。

“后来的事情我想思思也不会没有跟你说过，我……我就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真的是声泪俱下，但苏浅微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应该说很多的吗？用李若思说过为借口一句话就带过去了，然后就要求原谅了。

苏浅微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才收拾起精神看向对面的人。

五句话不到，她就这么坦然地要求被抛弃整整二十多年的女儿原谅她，苏浅微不清除是什么给了余雅敏这莫大的勇气，还是她断定自己一定会原谅。

“很抱歉，我对您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动容。我今天来是来见我公公的，因为您现在身份不一样，所以我还是会尊敬您，毕竟您是子寒的阿姨。但如果您想要说前尘往事的话……”苏浅微稍微停顿了一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人都要朝前看，而且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先抑后扬的语气跟内容，总意味着惨烈结局的到来。余雅敏心里面开始着急了，觉得她说出来的话好像起了反作用一样，苏浅微把自己的身份一下子转变了，变成站在了陆家的角度，她现在是陆家的夫人。

“微微，可能，可能我说的不是很清楚，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苏浅微很想要说一句即使你说得再清楚我也听不明白，她现在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能够用仅存的礼貌来维持这一场谈话。不知道陆子寒跟陆观军还要聊多久，如果真的还有一段时间的话，苏浅微想要出去走一走，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你是若思的母亲，是子寒的阿姨，我会很尊敬您的，我有深爱我的母亲，我也很爱她，所以不需要去原谅谁然后多出来一些旁枝错叶。不好意思，我想出去走一走，胸口有点闷。”

说完，苏浅微站起身就朝门口走去，余雅敏伸出手，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呆坐在沙发上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响，毫无意识地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早已经凉透了，茶中的苦涩弥散舌尖，整个喉腔一片苦味。

但这一切，都不及心里面的苦不堪言。

……

“我有深爱我的母亲，我也很爱她。”

……

余雅敏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才是母亲，可却成了不可原谅的罪人，别人，代替她成为称职的母亲，此后她被决然剔除。

*********

陆子寒下楼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客厅一个人都没有，听到厨房有动静，他大步走过去，只看见余雅敏忙里忙外的身影，而没有看见苏浅微的。

苏浅微去了哪里？

陆子寒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凛冽的光，把苏浅微单独留在客厅，这样做好像反倒让她尴尬难受了。原以为也就只是聊一会就下来，可是说着说着陆观军就把话题往余雅敏跟苏浅微的身上扯，其实他也看得很清楚。

苏浅微排斥余雅敏。

陆观军的意思就是希望陆子寒多跟苏浅微说一下，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陆子寒下个月就要带着苏浅微出国的时候，就更加希望苏浅微能够在出国之前跟余雅敏之间的关系弄得缓和一点，现在太过僵硬了。

“敏姨，微微呢？”

余雅敏转过身就看见站在门边的陆子寒，他伸手指了指外面的客厅，然后说了一句没有看见苏浅微的身影。余雅敏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陆子寒还以为自己进来做饭，然后苏浅微在外面坐着呢，殊不知……

“微微出去外面走走了，可能是觉得一个人呆着太闷，你出去找她吧。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吃饭了，到时候记得准时回来。”

余雅敏微笑着说，那笑容陆子寒看一眼就知道很勉强。

“那我出去找她。”

“嗯。”

苏浅微并没有走得太远，只是沿着外围墙的路走了一圈，而后走回了陆家的庭院，院子很大，苏浅微也没有觉得多无聊，反而感觉这是在小镇之后觉得很闲适的一天。在小镇那会有时候自己也会出门走一走一个人安静一下，那时候头脑里面是最清醒的，能够想起好多事情来。

这会，苏浅微斜着身子，懒懒地靠在墙橼，拿起手机摆弄了几下之后又抬头望天。都不知道陆子寒还要聊多久，下来了没有，如果下来了应该就会出来找自己了吧？

接近中午，阳光总是很强烈，只看了一小会就觉得眼前光圈直冒。低下头来，极无力的样子，目光游移，闪烁，穿过沉重的铁门，肆无忌惮地逡巡起。

陆家大宅跟苏家不一样，很多年的样子，看那铁门的样式就知道了。刚才下车的位置是靠近屋子正门的，而后苏浅微一个人在庭院走着的时候才发现别有一处风景。

庭院深深，低下头细心丈量过步子，踩着青石板的小路，也要十来步脚程，方才抵达通往大门的几级石阶。石阶周围是鹅卵石铺成的小地方，夏天光脚站上去肯定会很舒服，旁边还很艺术性的建造了一个长条型水池，人工泉眼，然后清水突突地冒出来，流过小桥竹屋，好不优雅艺术的一个设计。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见这个。

拿出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想着上传微博亮一亮在陆家看到的这一处景色。蹲在这个地方看了很久，后来站起身的时候感觉脚都麻了，瞥见院子里面的花坛，那像是一方孤立的世界，各种各样的花竞相开放，最出彩的莫过于那攀墙而生的蔷薇花开得好不张扬，肆无忌惮地蔓延，渐渐淹没了高墙的尽头。w589。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心间起了爱意，就会变得很温柔，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地靠近美好，生怕惊落了花蕊上的晨露。但是爱意不可能永远都在那个鼎盛的时期，因为它遇见的是猛虎。

猛虎的爪子还是那么的锋利，眼神依旧那么冷峻，再美丽的蔷薇，都会有凋谢的时候。

苏浅微心里面庆幸自己并不是那朵蔷薇花，陆子寒也不是那只猛虎。

高墙上面兀自烂漫的蔷薇，苏浅微再没有欣赏下去的欲望。转过身想要进屋内休息就看见正好走出门的陆子寒，两个人相对望，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陆子寒先走过来，待走近苏浅微，才发现她嘟着嘴巴，表情明显不满。

“怎么一个人在这外面走着？”

“你还敢说？”

苏浅微给了陆子寒一拳，力道极小，不过就是小小发泄一下而已。任陆子寒搂着她的肩膀到庭院中间的椅子休息，一边走一边问他都跟陆观军说了什么，非得上楼去说。

陆子寒一脸神秘的样子，说是不让苏浅微知道，到时候她自然会明白一切。下个月就要去美国做手术，只剩下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如果要办盛大的婚礼的话，肯定又会浪费很多的时间还会弄得a市又是各种不安宁，婚姻不需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地谈资，也不是什么噱头。

所以陆子寒希望陆观军能够帮自己一下，一段时间内，陆子寒不打算再过问陆氏集团的事情。一个成功的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的话，还谈什么事业，更何况现在在陆子寒眼里，苏浅微就是他的世界，所以他可以为了她放弃他打拼了那么久的帝国。

那也算不上是放弃。

“你们家的庭院真的布置得很漂亮。”苏浅微由衷地赞美，回过头就看见陆子寒看着那一墙蔷薇，目光带着深意，好像在回想什么，果然，下一句就听他说到了。

“这是我妈妈设计的，她是庭院设计家，在这里栽种她最喜欢的花朵，布置她觉得最漂亮的庭院。在我家，每一处都能够看到我妈花了的心血。”

陆子寒指了指不远处的青石板，那也是艺术，虽然现在很多人家都有在设计庭院上面加上青石板，但绝对没有自己母亲设计的来得细心。

“在这里，黄昏的庭院会更美。”

黄昏？黄昏怎么就美了？是不是因为黄昏的日光，然后这里会镀上一层暗黄的光芒显得很柔和。

苏浅微是这么猜想的，但还是想要听陆子寒的解释。

“一到黄昏，那里作为铺垫的青石板就会氤氲起薄薄一层黄晕，更像是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儿，美得让人喟叹。”

老照片总是会让人有一种归属感，对过去的归属感。那些黑白老照片每一张的背后都有着说不清的老故事，那些回忆化作照片中最深处的文字，诉说着古老的背后。

陆子寒从来没有跟苏浅微说过他以前，最经常回家来吃饭挑的就是晚饭这一顿，为的就是能够坐在庭院里面，看一下黄昏，回忆那些过去，那些过去里面有妈妈的影子，坐在她亲手设计的庭院里面，感觉更加深刻。

“很可惜现在是中午，不是黄昏。”苏浅微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看着那一个名字，一下子惊喜像烟花一样在心中喷开。

“小凡。”

“嘻嘻。”赵嘉凡被苏浅微这么激动一喊，笑得有些腼腆：“微微姐，你怎么知道是我呀？”

陆子寒看苏浅微难得接一个电话表现得这么开心的，小凡？印象里面并不认识这个人，想来应该是她过去在小镇认识的人吧。听着她们之间的聊天好像是小凡要过来a市……

“微微姐，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呢。”

苏浅微笑得合不拢嘴，都快被赵嘉凡带过来的消息高兴死了：“当然能啦，你是来陆氏集团的，就自然能够见到我，等你过来我去机场接你。”

听到来陆氏集团，陆子寒一头雾水，表情十分茫然，该不会这个女孩子是之前来自己公司实习过的那个赵嘉凡吧？刚好也有一个凡字……

世界好小，世界好不可思议。

苏浅微又问了一下邻居们的情况，然后回答了赵嘉凡一些问题，譬如苏冉跟苏誉怎么样了，譬如苏浅微自己的感情问题解决了没有。

“微微姐，前段时间你的事情我在电视上面看了。该怎么说呢，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并不喜欢陈大哥，但我就是没有想到陆总会是你的老公，现在回想起之前你每次听见跟陆氏集团有关的事情的异样反应，我就觉得我好笨啊，怎么得等报道了我才知道，好歹我也跟你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呢。”

赵嘉凡那时候正在忙着考试什么的，偶然看到电视上面的报道吓了一跳。后来上网浏览了前后的信息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是应该说自己反应太过迟钝呢还是苏浅微隐瞒地太好了。只不过赵嘉凡更加关心在意的就是——陈止宸怎么样了。

在小镇的这些年，陈止宸对苏浅微的好，她全部看在眼里，是有多么爱一个人才会为她付出那么多。到最后，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这个人都没有属于自己，是有多么神伤。想起自己，赵嘉凡觉得很讽刺，怎么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两个人这么相似。

都是深爱一个人，而不可得。

选择毕业之后到陆氏集团工作，一方面是因为实习的时候是在那里，熟悉了它的工作环境，也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公司，能够提高自己的能力锻炼自己。并且在这后来的一段时间，当初的带自己的上司总是有意无意询问自己要不要毕业之后直接来公司工作。赵嘉凡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她想要去的城市是帝都，因为那里有她深爱的人。

可现在，选择陆氏集团，恰恰就是为了躲避那个深爱的人，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是顺应了自己的心。

“对不起啊小凡，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那个时候想着能够少一点念想，所以就没有怎么把我的事情跟你说得很清楚。等你到了a市，我带你去我家做客，我们找个时间彻夜长谈，好不好呀？”

“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