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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爱卿,吕爱卿……”天子面色苍白,失声大叫,“快走,快走,你打不过他们的,你这是送死啊。”
“陛下……”吕布回首怒吼,“臣誓死护驾。”
“爱卿,你把朕丢在这里,你快去河东求援……”天子看到前方是杨奉的军队,心里的恐惧顿时清减了几分,“那是杨爱卿的军队,朕不会有事的。”
“臣怎能把陛下丢给奸??”吕布恨恨地一跺脚,朝身后的三十名悍卒一挥手,“走,回头,回桃丘聚。”
一个悍卒背起天子,转身就跑。其余悍卒护在左右,亡命狂奔。
吕布望着铺天盖地一般冲来的敌人,飞身倒退。但愿杨奉没有发现自己这一小队人马带着天子,否则今天休想救出天子。此时桃丘聚人去营空,正是藏身的好地方。待到天黑,再趁乱逃往黄河渡口。
战鼓响彻山野。
一队铁骑如同平地刮起的一道旋风,呼啸而来,密集的马蹄声犹如狂风骤雨一般,惊心动魄。
吕布骇然止步。
“大人,那是王方的军队。”一个悍卒爬上路边的大树枝桠上,仔细看了一下,随即大叫起来。
“杨奉的军队距离我们还有多少步?”吕布神情冷峻,回头看看背后的原野,仰头问道。
“大约三百步。”
前有敌骑,后有追兵,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走,向西……”吕布长戟指向路边的小树林,断然吼道,“走小路,到风陵渡去,快……”
王方带着亲卫骑象一支厉啸的长箭,狠狠插进了杨奉的大军里,“杀,给我杀……”
“救出天子,救出天子……”
杨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调转马头就跑,手下将士更是被杀得鬼哭狼嚎,一片大乱。
王方的步卒大军还在后面,他不敢追得太急。杨奉趁机重整军队,且战求退。他指挥自己的亲兵齐声高叫,“天子被董承抢走了。”
王方一听,马上命令铁骑停止了追击杨奉狼狈不堪地跑到阵前。王方是他的上官,他不好破口大骂,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道,“大人,你打错了。我没有找到天子。”
“天子在哪?”王方怒气冲天地吼道,“我叫你护好天子,你是怎么做的?老子恨不得一刀宰了你。天子在哪?”
杨奉把情况简要说了一下。“到阌乡渡口的这条路我已经找遍了,但没有发现天子。天子一定到湖城渡口去了。如果董承能追上,现在天子就在董承手里。”
王方双眼一瞪,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张济、董承、韩暹刚刚混战了一场,根本没有找到天子。他们已经合力向湖城追去了,叫我往阌乡方向追。你说这一路上没有发现天子踪迹,那天子飞上天了?
杨奉蓦然想到了刚才仓惶逃跑的那一小队人马。
那小队人马他早就发现了,但他没在意,以为是逃兵。现在想起来,自己极有可能中了吕布的金蝉脱壳之计。
“大人,你刚才发现了一队逃兵吗?”
“没有。”
“那队逃兵看到我们就往回跑,形迹十分可疑,快派人找找,天子也许就在其中。”
“真的?”王方将信将疑。
“大人刚才说,李乐一口气杀死了几十位大臣威胁杨彪,但杨彪坚决拒绝说出天子下落,可见天子根本没和他在一起。”杨奉说道,“我一路急行而来,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那天子到哪去了?当真上天了?”
“搜……”王方手指远处的树林,大声叫道,“传令各部,沿着大道两侧的山林,给我仔细地搜。”
出了小树林,又是一片平坦的田野。
吕布和士卒们轮流背着天子,健步如飞。
追兵发现了他们,报警的战鼓声此起彼伏,一支支鸣镝直冲云霄。
王方、杨奉指挥数千名将士随后猛追。
吕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准敌骑连射三箭。
“咻……”长箭厉啸而至,王方的三个亲卫骑躲闪不及,惨嗥坠马。
“散开……”王方大吼一声,举矛狂呼,“散开,两翼包抄,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十五名悍卒护着天子向前狂奔,剩下十五名悍卒跟着吕布,一边奔跑,一边射击,希望能延缓一下敌人的追击速度。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号角长鸣。
一支数百人的铁骑突然冲出了山岗,铁蹄的轰鸣声和高昂的杀声震耳欲聋。
悍卒们无奈地停下了脚步,一脸绝望。
吕布没有回头,他用尽全身力气射出了最后一支长箭,“兄弟们,护住天子,向北,向北突围……”
“走,走……去黄河……”悍卒们吼声如雷,再度调转方向,向黄河狂奔而去。只要能跳进黄河,天子就算救出去了。
吕布猛然回首,顿时惊喜万分。
皇甫鸿来了,他终于来了。当年诛杀董卓时,在长安丰城,他救了自己一次。今天,他再次救了自己。
吕布仰天长啸,激动地热泪盈眶。
皇甫鸿一马当先,“杀,给我杀……”
五百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泄而下。
王方万万没想到皇甫鸿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潼关丢失了,袁绍的大军杀进来了。皇甫鸿难道疯了?接着他就发现皇甫鸿真的疯了。皇甫鸿不是迎头击杀那一队形迹可疑的人马,而是抡起战刀砍向了自己。
王方和他的亲卫骑猝不及防,转眼就在如雨一般的箭矢中倒下了一大片。
杨奉目瞪口呆。
王方和皇甫鸿的两支亲卫骑在田野上杀得血肉横飞。
一队铁骑脱离了皇甫鸿的大队,追上了正在田野上狂奔的那一小队步卒。两队人马随即合在一起,向黄河方向打马飞驰。
皇甫鸿背叛了我们,天子肯定就在前面。
“擂鼓,命令各部,全力杀进,杀向黄河。”杨奉战刀高举,声嘶力竭。
数千步卒高声吼叫着,象潮水一般冲了上去。
皇甫鸿和他的铁骑转眼就被团团包围了。杨奉带着大队人马杀向了黄河岸边。
就在这时,皇甫鸿的步卒大军赶到了。
三支大军你追我赶,在空旷的田野上血腥厮杀。
湖城渡口。
张辽趴倒在地,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痛苦不堪,他唯一知道的事就是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徐荣走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拎了起来,“天子呢?天子在哪?”
张辽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任由徐荣把他举在空中不停地摇动着。“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荣抬手掀起张辽的战盔,用力拍拍张辽的脸,“文远,文远,你快说,天子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辽用力咽下一口口水,微微睁开的眼睛又紧紧闭上了。
“徐大人,徐大人……”太尉杨彪在两个士卒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天子被吕大人带往阌乡渡口了。”
“你们是分开突围的?”
“是的。”杨彪悲声叹道,“如果不是吕大人当机立断,天子早被叛逆抓走了。”
“快,急告王当、于毒,一有天子的消息,立即给我送来。”徐荣转身对传令兵说道,“还有,让他们多派战船,沿岸搜索。”
“大人,情况危急,是不是让王当和于毒两位大人率军向前推进?”陈卫低声说道。
“不。”徐荣坚决摇手,“如果皇甫鸿已经放弃潼关的话,现在袁绍的大军已经杀进来了,此刻万万不能冒险进击。”接着他手指杨华说道,“派人急告陕城麴义大人,弘农华雄大人,准备撤出关西。”
“撤出关西?”杨彪吃惊地说道,“你们要撤出关西?”
“大人,袁绍已经进来了,关西守不住了。”徐荣恭敬地说道,“只要救出天子,我们马上撤到河东。”
“徐大人,朝中大臣被乱兵冲散,危在旦夕,你怎能视而不见?桃丘聚的天子营帐里,还有一千多车的御用物品、符信典策和图书密档,那都是大汉重宝,你怎能肆意抛弃?”杨彪老泪纵横,苦苦哀求,“徐大人,你有这么多精兵悍将,为什么不去攻杀叛逆?为什么不去救助朝臣?为什么不能挽救那些国之重宝?”
徐荣脸显悲色,跪倒请罪,“大人,不是我不出兵,而是眼前的形势瞬息万变,北疆军只要离开渡口,必定再难回头。大人,北疆军今年死了多少人,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如果再把这点人马打光了,河东怎么办?晋阳怎么办?”
杨彪绝望地连连摇头,他看看惊魂未定的伏皇后、董贵妃,看看司徒淳于嘉、司空张喜,看看四周稀稀落落的三十多个大小朝官,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缓缓坐到地上,双手捂脸,号啕大哭。
张济、董承、韩暹、胡才杀到湖城渡口。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派出一个亲卫兵赶到北疆军阵前喊话,骠骑将军张济要见征西将军徐荣。
北疆军没有回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弩炮的轰鸣。那个倒霉的亲卫兵和他坐下的战马被射得象刺猾一样,轰然倒地。
张济等四人骇然失色。
这一声巨响代表了徐荣的答复,格杀勿论。
就在四个人彷徨无计的时候,有部下前来禀报。有个被抓住的大臣说,吕布带着天子逃往阌乡渡口了。
“这么说,天子现在应该在杨奉手上。”张济一边命令各部调头后撤,一边对董承说道。
董承苦笑,他也不敢确定,“虽然吕布是徒步逃亡。但以张辽这帮人的逃跑速度来看,吕布也许已经带着天子上船了。”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这帮白痴惹的祸。”张济怒道,“你们为什么把吕布留在天子营?你们以为吕布、张辽带着一百名步卒就不能救走天子吗?”
董承头一低,懊悔不迭。大军缺粮的时候,首先就把天子营的战马、辎重马吃光了。这次大军撤回潼关的时候,天子营的辎重车都是由士卒们连推带拉拖到桃林的。吕布没有带马来,天子营又没有马,而吕布、张辽又都是马上悍将,没有战马想救出天子,确实是自寻死路。因此自己和杨奉都没有坚决阻止天子留下吕布一行。早知道吕布、张辽是冲着天子来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赶走。
大军走到半道上,杨奉派人来报,天子被北疆军的一队人马挟持着,正在往黄河急逃。本来大军可以追上的,但皇甫鸿突然杀了出来,大军被阻挡,请诸位大人速速支援。
“完了。”张济当时就傻了。
“大人,你怎么了?”董承焦急地说道,“还不快去救天子?”
“还救个屁啊。”张济勃然大怒,劈头给了董承一鞭,“潼关丢了,袁绍杀进来了,我们救天子也是死,不救天子也是死,你知道不知道?皇甫坚寿,你既然不让我们活,那大家一块完蛋。走,杀向阌乡。”
他走了,董承却不动了,韩暹、胡才也不动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韩暹问道。
“还能怎么办?留在这里死定了,我们去河东。”董承说道,“我是国戚,你过去是黄巾军,大将军既不会杀我,也不会杀你,走吧。”
张济没有杀向阌乡,而是率军急驰桃林要塞。
路上他遇到了前来相助的张绣。张济大喜,立即合兵一处,赶往桃丘聚。
“叔叔,天子还在桃丘聚?”张绣不解地问道。
“现在不要管天子了,管我们自己的事吧。”张济叹道,“袁绍进关了,我们要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保存实力,投靠袁绍。”
张锈瞠目结舌。
吕布驻马河堤,望着滔滔黄河,举戟长啸。
“大人,怎么办?看不到船啊。”秦谊回头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不停地喘着粗气,“这里距离阌乡渡口有十几里,我们想调头也来不及了。”
“下河。”
“你说什么?”秦谊指着黄河吃惊地说道,“游过去?大人游得过去吗?”
吕布摇摇头,“我虽然不会游,但他们会。”吕布指指已经飞身下马的三十个悍卒,大声笑道,“徐大人早有准备。我带来的一百个悍卒,只要有一个能活着赶到黄河,就能把天子安全送到对岸。”
天子脸色发青,嘴唇发抖,想说不走,但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又不敢不走。
吕布抱起天子,大步走到河边,把天子送上了一个仅容一人乘坐的牛皮小筏。吕布解下身上的皮甲,细心地给天子系好,“河上风大,陛下小心着凉。”
“爱卿,你不走吗?”天子抓住吕布的大手,恐惧地问道。
“皇甫大人救过我的命。”吕布后退一步,跪倒在地,“陛下,如吕布不死,当为陛下征战天下,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天子心中一热,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爱卿,一定活着回来。”
三十个悍卒护卫着坐在牛皮筏中的天子,向对岸奋力游去。
吕布举起了手中长戟。战马长嘶,直立而起。
“兄弟们,杀,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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