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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兖州济北国,茌平城。
茌平城依黄河而建,高大坚固,四周又辅以宽大的护城河,易守难攻。
杨意率攻击前军渡河之后,立即发起了攻击,但遭到了城内守军顽强反抗,密集的箭阵一度把南军将士压制在护城河外,寸步难进。杨意随即向吕布求援,要求增兵再攻。
吕布当即乘船赶到黄河南岸的水域。河风很大,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吕布站在大船甲板上,望着前方战鼓如雷,旌旗如云的战场,浓眉深锁,焦虑不安。好不容易盼到了南下攻打中原,血洗前耻的机会,却在第一战就遇到了阻碍,这让他非常郁闷而无奈。
“驻守茌平的叛军将领叫蔡阳。”魏延站在吕布的身后,手指远处的茌平城,“城内守军原先只有一千人,但由于船队的出现,引起了蔡阳的警觉和恐惧,于是他从四十里外的临邑城紧急征调了两千人马。如果斥候的探查是准确的,目前这座城池里就有三千人马。要攻打三千人防守的城池,不但需要兵力,更需要时间,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吕布稍加思索,回头说道:“蔡阳既然把主要兵力放在茌平,那么其它渡口的防守兵力应该很薄弱。现在樊篱、郭勋、张隼三位大人的军队正在胡林方向渡河,如果他们攻击顺利,今夜应该可以向临邑城推进。”
站在吕布身边的两个亲卫看到吕布的目光转向他们,立刻心领神会,各自拿住绢制地图的一端,打开了地图。
“大将军和阎柔将军的两支铁骑渡河后,将急速赶往济水河,攻占清亭和平阴亭一线。切断茌平和临邑叛军的退路。”吕布的手指向地图上的济水河,“如果我们迟迟不能拿下茌平和临邑两城,左路大军的攻击速度将大大延缓。”吕布望向魏延,“我看,先把茌平围住,集中主力拿下兵力薄弱的临邑,然后……”
“大人想把蔡阳逼出茌平,利用铁骑将其诛杀于济水河?”魏延问道。
吕布点点头,“你看如何?”
魏延沉吟不语。他和司马懿两人把船队顺利带到预定架桥地点后,各自接到了大将军的命令。魏延为左路大军的司马,跟随吕布统率的步卒大军前进。司马懿为右路大军的司马,辅佐麴义攻城拔寨。魏延现在的官职虽然不大,但他是大司马大将军府的主薄,又是大将军制定中原大战攻击之策的主要幕僚,身份非同小可。作为左路大军副统帅的吕布对他也不得不客气一点。
“蔡阳如果不出来怎么办?”魏延迟疑了一下,“茌平不能拿下,我们就要留下一定数量的兵力予以包围。这样我们攻击东平国、昌邑的兵力就会减少。另外,茌平渡是个大渡口。我们原定计策在拿下茌平后,将屯粮于茌平和临邑一带,以便给左路大军和攻击济北的吴雄提供粮草辎重。能否尽快拿下茌平,对我们非常重要。”
“先行拿下临邑,反而彻底断绝了蔡阳的撤退之路,他可能会横一条心和我们血战到底。”魏延转头望向吕布,恭敬地说道,“大人,还是增兵包围茌平为好,另外再派一支铁骑威胁临邑。到了明天,我们数万步骑大军齐聚城下,而临邑方向又频频告急,那时蔡阳除了撤退外别无它途。”
“蔡阳撤出临邑后,我们急派一支铁骑围住临邑,迫使蔡阳向清亭、平阴亭一线急撤。”魏延手指地图上的济水河,“只要蔡阳到了济水河畔,他就插翅难飞。”
吕布犹豫不决。
“大人,要想逼迫蔡阳撤出茌平,必须给他一线生机,这就象围猎一样,要给猎物一个逃跑的机会,否则猎物会狗急跳墙,临死反噬。”魏延再劝道。
吕布皱皱眉,为难地说道:“这样一来,我就要指挥大军临时改变攻击路线……”吕布话没有说完,魏延已经明白了。吕布不是不同意自己的计策,而是担心越权指挥得罪了大将军。
“大人,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来不得片刻迟疑。”魏延沉默了片刻,小声劝道,“茌平城防守兵力的突然增加是我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此刻必须要改变攻击计策。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吕布转身望向战场,随风传来的战鼓声异常激烈,显然军队又在发起攻击。每攻击一次,南军将士的伤亡就会增加,但这些伤亡却对改变战局没有任何帮助。
“传令杨意,停止攻击。”吕布脸露坚毅之色,断然挥手,“急告樊篱、郭勋、张隼三位大人,攻击之策已变,渡河后,连夜率军向茌平城推进。”
“急告吴雄大人,渡河后不要急于越过济水河奔赴济北战场,而是连夜赶到茌平城,帮助我们攻击茌平。”
“急告阎柔、卫峻两位大人,请他们改变攻击方向。渡河后,请卫峻大人急驰茌平,参予围攻叛军。请阎柔大人急驰临邑,纵马飞驰,威慑城内叛军。待茌平城方向的叛军逃离后,即刻包围临邑,迫使叛军向济水河方向逃离。”
“急告大将军,详细说明茌平城的战况,把我们临时修改攻击之策的原因做一番解释。请他渡河后,暂时不要抢渡济水河,而是率军赶到清亭、平阴亭一线,准备围歼南逃的叛军。”
四月初,兖州东郡,苍亭。
虎贲营的两千将士在激战半个时辰后,顺利攻占苍亭。
麴义、玉石、张震、可马懿乘船到达南岸。指挥攻击的军司马和几位军候上前相迎。
麴义抬头看看天空,指着悬挂在西天之际的血色夕阳,笑着说道:“本来我希望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上南岸,但你们攻击速度太快,竟然让我的愿望落空了。太阳还没有落山嘛。”
站在四周的众将笑了起来。
“仲达,快把麴大人送回北岸。”玉石笑道,“麴大人这么点小小的愿望,我们一定要满足他。”
接着他拉着张震,大声招呼众将道,“我们走,连夜赶到东阿去。要想把夏侯渊留在东阿,我们最好明天早上就兵临东阿城。”
“大人,刚才听一个俘虏说,夏侯渊昨天赶到了苍亭。”一位军候在众人的说笑声中躬身对玉石说道,“今天他和王忠两人带着大队人马先撤了。”
玉石和麴义互相看了看。
“夏侯渊到了苍亭?”麴义低声说道,“他既然主动撤离苍亭,会不会主动撤离东阿?”
“这个可能很大。”走在麴义身边的司马懿说道,“叛军根据船桥的数量,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攻击中原的规模。夏侯渊那点人马,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如果是我,我想都不会想,立刻掉头向定陶方向狂奔。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留住军队,就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夏侯渊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想逃,那也要看我们愿不愿意放。”麴义冷笑道,“传令北军各部,急速向东阿挺进。”
四月初,兖州东郡,林亭。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黑暗悄然降临大地。
一束烈焰在黄河北岸腾空而起,霎时撕开了黑幕,发出一道绚丽的光芒。
接着更多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在黑暗中燃烧,火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大堤上,人影密密麻麻来回晃动,人喊马嘶的噪杂声音随风消逝在黑漆漆的大河上下。
突然,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河面上猛然跳出千万颗火红色的星星,这些璀璨夺目的星星就象一串美丽耀眼的宝石,闪烁在黑色的大河上。风中的星星和河里的星星互相映射,互相舞动,仿佛一对对金童玉女在银河上戏耍,其万种风情让人为之心醉。
船桥在千万颗星星的照耀下亮如白昼,象巨龙一般伟岸的身躯意态悠闲地随波摇动。
南岸的篝火也点燃了,一堆堆冲天的火焰在夜风的吹拂下,剧烈翻滚,好似一条条火龙要腾空而去。
黄河两岸连同宽阔的河面顿时被一层火红色的雾霭所笼罩,朦胧间更显一丝飘逸的仙灵之气。
船桥上,一队队的铁骑士卒牵着戴上眼罩的战马,正在快速越过黄河。
赵云端坐马上,在亲卫骑的簇拥下,掩藏在小树林的黑暗里,默默地望着美丽的黄河夜景。
“还有多少铁骑没有过河?”
“长水营已经在五里外集结完毕。”亲卫骑队率急忙回道,“胡骑营还有两千人在对岸等待渡河。”
赵云剑眉微皱,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传令长水营,就地休息。凌晨时分向东阿方向前进。”
那个队率朝身后的三个传令兵做了个手势。三个人躬身领命,策马冲出小树林。
“再告祭锋大人,加速渡河。”
四月初,兖州东郡,瓠子河。
瓠子河在本朝很有名。瓠子河从濮阳方向分黄河水,先向东南流到巨野泽,再向西北方向流去,注入济水。孝武皇帝时,濮阳方向的黄河河堤决口,河决瓠子,大量洪水经瓠子河灌进巨野泽,由巨野泽向东南溢出,直通淮泗一带流入长江。这个决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竟然一直没有堵起来,造成中原很多百姓在二十三年内都饱受其害。二十三年后,在孝武皇帝的亲自干涉下,瓠子河的河患才得以彻底解决。
樊篱统率南军两营一万人马于深夜时分到达瓠子河畔,准备连夜渡河赶往十五里外的临邑城。
快马急驰而来。吕布急令,大军立即调转方向,围攻茌平城。
樊篱拿到这个命令后,半天没言语,也没立即下达命令。
左路大军是大将军亲自指挥。现在大将军正在石牛津方向渡河,他显然不知道吕布擅自修改既定攻击计策一事。这个命令到底能不能执行?吕布的这道命令直接关系到大军进攻中原的速度,一旦吕布的命令有错误,自己的罪责就大了。
“大将军应该亲自从茌平方向渡河,以便控制全局。”郭勋埋怨道,“今天刚刚过黄河,就出了这种事,那过几天我们攻打中原腹地的时候,还不乱套了。我们到底听谁的?”
“吕布将军在命令中说得很清楚,茌平的叛军人数突然增多,他的大军被堵在了黄河上进退不得,临时变计赶去支援很正常。”张隼把吕布的命令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十分谨慎地说道,“大将军不管在哪里渡河,他都控制全局,这和吕布大人的命令没有关系。另外……”他看了看樊篱,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
樊篱过去是黄巾军首领,是张燕的手下,当年大将军南下打张牛角的时候,他被大将军俘虏,自此就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功勋显赫。在黄巾系将领中,他和卫政是资历最老的北疆大吏了。这个人老成稳重,为人忠厚,是黄巾系将领中最谨慎的一个,也是北疆系将领中升迁最慢的一个。这次攻打中原,大将军特意把他从河内战场征调到了南军给吕布做副手,显然有利用他的声望制约吕布的意思。樊篱听大将军的,也听张燕的,但未必听吕布的。毕竟他的资历太老了,论战绩,吕布和他有很大差距。如果他无意遵从吕布的命令,张隼的这番说辞很可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想说什么?”郭勋拍拍张隼的肩膀,“要说就痛快一点,吞吞吐吐地干什么?”郭勋和他一起在河东战场上待了很多年,又一起被调到南军做校尉,关系很好,彼此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樊篱看看他,温和地笑道:“你有什么高见?”对这位卢植的弟子,樊篱还是很钦佩他的学识。
“我觉得,茌平如果迟迟不能攻克,我们即使拿下了临邑,也无助于大军推进中原的速度。”张隼恭敬地说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拿下茌平,全歼数千守军,等于为大军推进中原腹地扫清了很大障碍。”他郑重地望着樊篱,躬身说道,“大人,我们应该急速驰援茌平,不能耽误时间了。”
樊篱考虑良久,挥手说道:“传令,大军即刻向杀向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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