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震引发的血案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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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震引发的血案001
腊月二十三,小雪,一辆黑色的汽车行驶在南平市的大街上,车的后排坐着一个俊朗的中年人。(最新章节)
这个人,就是南平市的新任市长赵慎三。
这一次省委的调整的确非常雷霆,因为马上要春节,所以腊月十六才研究、谈话、下文,腊月十八省委组织部就兵分多路,迎来送往,把h省的各路诸侯安排妥当了。从那天起,原纪委副书记赵慎三,就有了新的身份,南平市市委副书记、市政府一把手市长。
上任这几天,他并没有真正安心的适应市长的工作,全部的精力,都无奈的花费在应酬上了。无数的贺喜酒宴需要他或参加或解释为何无法参加,无数贺喜别人的酒宴需要他安排跟邀请,还有送走从南平调离的干部,还得迎接陆续配过来的副职们。
一直到今天,这些钱塘江大潮般的应酬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而他也不得不牺牲了回家过小年的机会,赶紧去市里处理一下堆积如山的、亟待他这个市长大人批复的各类文件,跟需要他签字发放的财政资金。
h省今年的冬天,是一个多雪的季节,三五天就会或大或小的下一场。前几天刚晴,今天早上就又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密匝匝的小雪粒子,赵慎三从省城走的时候下的还不算大,这会子已经打的车玻璃“沙沙”之响了。
突然,车停了,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思考问题的赵慎三惊讶的睁开眼睛问司机秦晓:“怎么回事?”
“赵市长,前面好像发生交通事故引起塞车了,我看看能不能绕一绕路。”秦晓答道。
秦晓下车转了一圈回来,就满头是汗苦着脸惶恐的说道:“赵市长,快年关了,城里到处都不好走。前面是南河大桥,因为下雪桥面结冰引起了连环追尾,就这一眨眼功夫,咱们后面也堵严实了,连调头绕路都没法子,这可怎么办呢?”
赵慎三摇下隔音良好的车窗往外看了看,瞬间,他就从刚刚那个清静、封闭的空间陷进了一个噪杂的世界里,铺天盖地倾洒而下的雪粒子笼罩中,他身处的位置成了一片汽车的海洋,一辆辆颜色各异的车顶在雪雾中朦胧着,狂躁症在每一个出行受阻的司机间以让人恐怖的速度蔓延,各种喇叭鸣成一片,骂天骂地骂路骂官骂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情景,几乎让人有一种时空错乱,穿越回到没有文明的远古时代的感觉。
“走不动就等等,咱们也不是超人,不能反穿**扛着车飞过去嘛。”赵慎三看着自己这位新的司机大冷天急的满头汗,知道他恐怕得罪了自己这位新老板,就幽默的说道。
看赵市长心情并不显得糟糕,秦晓如释重负的笑了,他能够伺候这位在全省都大名鼎鼎的市长大人,在庆幸之余还是很有些惴惴不安的,生恐这位从省纪委下来的大老板脾气大难伺候,一着不慎就会惨遭驱逐。秦晓明知道赵市长办公室里有多少人在等候,让市长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是一个司机无法推卸的大罪过。
秦晓还知道,因为赵市长这几天没空处理问题,市长秘书暂时也还没有确定,竟是南平市政府秘书长李南辉亲自打理赵市长的日常事务,也不肯暂时指定一个年轻人先过来伺候着,可想而知整个市政府办公厅对赵市长是多么的敬畏,他这才会压力这么大的。
“这几年买私家车的越来越多,南平的塞车也越来越厉害,特别是这段路,您看大桥四周都是棚户区,拆迁也推动的不好,就更堵得厉害。”秦晓解释道。
赵慎三突然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秦晓赶紧说道:“天冷,赵市长您别下车吧……”
“没事小秦,这一时半会儿怕是也通不了,我随便走走看看,你在车里呆着就是。”赵慎三说完,挤过一辆辆汽车间的狭窄缝隙,缓缓的往大桥方向走去,急的秦晓抓耳挠腮,又不敢追过去,只好赶紧摸出手机,给李秘书长打电话汇报这个突发情况。
这段路正值整座南平市的中央稍偏东位置,一条宽大的南河桥横贯南北。在千年前,这条河曾经连接着跟京城之间的漕运路线,担当着相当重要的水路营运重任,可惜,在现代人追求现代化的过程中,跟无数无辜的河道一样,都经历了被污染、被采砂、被侵占等一系列命运,现如今也只剩下这座宽阔绵长的大桥,还证明这这条大河曾经的风光,桥下面,已经没了悠悠清波,绵绵浪花,仅剩下河中心位置,尚且残留着一条泛着不正常颜色的污水沟了。
以往的河道两侧干涸出来的土地,则被挣扎在这个城市贫苦线上的底层民众,以及来这个城市打工的外来人用各式各样的简易材料搭建出一个个比鸽子笼大不了多少的棚子,每个棚子里都生存着一家子人,他们用顽强的生命力跟对生活条件近乎于零的需求精神,在这里野草般生活着。而他们因吃喝拉撒产生的垃圾又一股脑的倾入这条河,更加让这条已经沦落为污水沟的南河再次遭殃,冷天也还好点,温度一高,老远就散发出一股恶臭。
秦东军作为前任交通厅长,来南平担任市长之初,就发下弘誓大愿,要把这里彻底改造,清理走所有的流动人口,改造棚户区,还这条大河以真面目。可惜,理想如同二九年华的大姑娘丰满的胸口,现实则往往是老态龙钟的老妇干瘪的**,秦东军的美好理想就在一次次蚁巢暴动一般的上访风潮中全线溃退,这里的拆迁工作跟河道整理工作就成了一块被揭掉了干痂却又没有愈合的大疮,带着脓血横亘在城市这个美人的躯体上,显眼之极,却又让人无奈至极。
赵慎三这会儿就已经站在了大桥上,整座大桥此刻成了一个超级停车场,一千五百米的长度没有一个车位的空隙。前面不远处最起码有五辆车连环追尾,原本宽阔的桥面是四车道的规格,一条车道出事还不至于造成拥堵,怎奈现如今的人们都是希望路面是专为自己而设的,所以一个个恨不得自己的车化身锋利的钻头直接钻过去,所以每个缝隙都很快被这种希望变成钻头的汽车所占满,于是乎,大家就都走不成了。
大雪纷飞中,桥上的司机们都跳着脚仰望着前面,渴望奇迹出现路面通了,也已经有闪烁着警灯的摩托车艰难的通过,看起来警车也是过不来的。
赵慎三扶着桥栏站在桥边,虽然是大雪天,站在这里依旧是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恶臭味,俯瞰桥下,只见下面两岸,不,河道里的每一个家庭依旧泰然自若的生活着,一群群肮脏的孩子在雪地里嬉闹,看起来这原本属于流水的地方的确是他们全部赖以生存的世界了。
身后的桥上,不停传来等烦了的司机们在咒骂政府不作为,骂当官的这些天肯定都在省里京城送礼,哪有功夫理会民生,赵慎三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抬起头看着这个他即将主宰国计民生的城市,赵慎三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他是个骨子里很有些文人**的人,熟读历史国学的他更是一厢情愿的总把这个城市跟千年前那个繁华的帝都重叠在一起。可惜,往日帝都的那种整齐、庄严地城墙街道已经不复存在,尽数被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所侵占,这些高楼如同一根根钢筋水泥组成的怪笋,突兀,诡异的矗立在土地上,刺穿了所有人对古帝都的遐思,被强迫拉回现在这个极度现实的社会里。
可以说,文人心目中那个厚重、辉煌的帝都已经死去了。在这片土地上繁荣着的,是一个同样繁华,但血脉里流动着浮躁血液的新衍生体。
这个新生体鄙夷旧日的古文明,古文化,崇尚一切以利益衡量得失,所以,那个皇城就死了。除了不太重要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两座古塔,某些古遗迹还可以用于旅游赚钱,从中还能找到一星半点记忆,其余全部呈献给人们的,都是一座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城市。
没等赵慎三这个文人才子把他对古皇城的一腔缅怀倾诉殆尽,桥上的司机们突然兴奋起来,在那里互相宣告:“快通了快通了,赶紧上车等着吧。”
“你怎么知道快通了?你没看连处理事故的拖车都钻不进来吗?”
“前面说市长的车也被堵在里面了,市里的政法委书记已经把交警队骂了个狗血喷头,现在交警队出动大批的交警正在边缘开始疏通,马上就可以走了。”
“靠,要说还得当官,看人家市长大人多威风,被堵了能调动这么大阵势疏通,要是老子们,估计堵到天黑也难走。”
“哈哈哈,是啊,你赶紧花个百八十万送送礼,也弄个市长当当,以后我跟你沾光。”
“球,老子有百八十万就移民外国去,还在这南平闻臭味呢!”
“也真是,这条河简直越来越让人受不了了,妈的市里也不赶紧治理一下,都快成露天厕所了,要真是市长在这里,咱们还不如把他叫出来让他也闻闻。”
“人家市长大人肯定在车里吹暖气,怎么会走下来跟咱们挤,更闻不到这种臭味,也想不到帮咱们治理。”
听着这些议论,赵慎三心里一阵阵发苦,没想到官员的形象跟政府公信度已经如此之低!他回头想回到车上去,就看到一小群人急匆匆冲他走过来,打头的正是政府办秘书长李南辉,还有政府办综合处的几个头目,他一凛,刚想制止这些人来接他,却已经晚了。
“赵市长,真对不起,我们来接您晚了。”李南辉已经热情的高声叫起来,综合处的同志们更是眼疾手快的冲过来,一柄大伞就举在了赵市长头顶,还有个机灵的处长手里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替赵市长轻轻拍打着落在他身上的积雪。
旁边的司机们一下子安静了,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这个一直在那里站着看雪的男人,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刚刚被他们百般打趣的大人物!
赵慎三也不好意思责怪这帮手下,勉强微笑着说道:“大家都来做什么,赶紧走吧。”说着,大踏步的率先往回走,还动作很明显的挥手挡了一下那把伞。
那人一开始还竭力想追上市长的脚步继续打伞,但李南辉看出来市长的意图了,就挥手制止了他,那人赶紧收了伞,大家匆忙跟着赵市长的急促脚步往前走。
“市长大人,冤枉啊!”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传来,一个人影从旁边窜出来,连滚带爬的跪倒在赵慎三脚边,双手高举大喊道:“请市长大人替草民伸冤呐!”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瞬间都时空错乱了,好似穿越回封建社会,朝廷大员八抬大轿路过,百姓拦轿喊冤,若是有手拿水火大棍的衙役再大喝一声:“陡!大胆狂徒,有冤到有司衙门去告,拦住大人是何居心?”这一幕就更逼真了。
还真有配合默契的,李南辉冲过来挡在赵市长身前,大义凛然的叫道:“有问题到公安局报案,在这里捣什么乱?赵市长还有急事,你别挡路。”
“我已经报案了,公安局不管!我老婆死的冤,市长要是再不管,我就到京城喊冤去,你们不能官官相护,袒护包庇流氓副市长!”
那个人抬起头,可以看到他是个文弱的人,戴着眼镜,头发被雪水打湿,一绺绺抿在头顶,露出左一块右一块青白色的头皮,脸色也跟头皮一摸一样的呈现青白色,嘴唇却是乌青的,双眼发红带着疯狂的凄厉,直着脖子叫喊。
看到这让人兴奋的一幕,四周的司机们也不急着离开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脸上冒着红光挤了过来,瞬间就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铁桶般坚固的包围圈,人墙外面还有人在兴奋地大叫:“市长在这里,有人喊冤嘿,快来看啊!”
还有人叫道:“谁喊冤谁喊冤?”
“就是那个跟副市长玩车震死掉的破鞋女人的老公!”
“哇,快看看快看看!”
听着乱七八糟的叫喊声,看着地上男人的决绝,赵慎三知道若不赶紧结束这场闹剧,说不定会发生更严重的群体事件,他粗暴的一把推开试图保护他的李南辉,冷冷的冲地上那男人说道:“你认识我,信任我吗?”
“认识,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您,您就是办理5.16大案,把贪污省长林茂天送上刑场的赵书记,不,我们的赵市长,我信任您!”地上那人行为虽然疯狂,但脑子十分清晰,开口说的条理分明。
“信任我就好,你站起来跟我一起到市里去,把你的情况说清楚,只要能帮你处理,我赵慎三一定不推诿,不敷衍行不行?”赵慎三沉声说道。
“……那……”那人迟疑了:“我以前就去市里反映过,前面答应得好好的,后面就没下文了,还让我们单位处理我,威胁我……”
“我说过了我的态度,你选择吧。”赵慎三很干脆的说道:“无论你有多冤屈,你的行为已经危害了公共秩序,若是你不肯跟我走,我现在就让公安局把你暂时带回去。至于你反映的问题,就按照处理程序一步步处理。”
“我跟您走。”那人赶紧站起来紧跟在赵慎三身后,好似惧怕警察真的把他带走。
“大家都散散吧。”赵慎三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失望的脸,威严的说道:“今天过小年,家里人都等着你们回去团聚的,看这个热闹可比不上一家团聚重要。我这个市长,就在这里恭祝各位新年快乐了!”
看着赵慎三双手抱拳往四面拱手,看热闹的人都激动得回礼:“赵市长过年好!”“赵市长辛苦了!”“谢谢赵市长!”
就在这时,一队防暴警察手持盾牌跑步前来维持秩序,弄的人群一阵骚动。
赵慎三沉着脸说道:“我这里不需要维持秩序,你们赶紧去疏散交通是正经,走。”说着,率先迈步,人群自动的闪开一条路,还有群众伸手想跟市长握手,赵慎三满足了他们,但没有停下脚步,一路走到车前坐进去,专车就飞快的顺着已经疏通的道路驶走了。
李南辉刚刚福至心灵的坐进赵市长专车的副驾驶,车发动后他就目视前方开口了:“赵市长,拦住您这个人叫刘明远,是我们南平市第二中学的优秀教师,他妻子陈瑶在市交通局工作。腊月初七夜里,110接到报案,说护城河辅道边上停着一辆车,上面一对裸、体男女貌似昏迷了。警察去了之后把车里的两人送到医院,结果男的醒了过来,女的死了。女的,就是陈瑶,男的……男的据传说是咱们南平市的副市长何东升。”
说到这里,李南辉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等待赵市长询问这传说是哪里来的,但后排静悄悄的,他也不敢回头看,咳嗽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讲道:“呃……医院诊断的出事原因,是那两人在密闭的车厢里做……那个事情,在兴奋的过程中大脑**过度,加上车里开着暖气消耗氧气,产生了过多二氧化碳,最后导致他们中毒。秦瑶娘家人羞愧的领走了尸体,但刘明远却一直不肯罢休,要求何市长为他老婆的死负责。可何市长不承认那晚被救活的男人是他,医院也没有任何可以确认身份的登记,警方也消除了这个出警记录,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事发当晚男当事人的信息,这件事就陷入僵局。刘明远多次去市里闹腾,也去医院跟派出所索要证据,都没人给他明确的答复,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使出了这一招……”
赵慎三默默地听完,胸腔里鼓胀着一股怒气,他曾经是个威名赫赫的纪委干部,差一点成为一个中纪委领导,阴差阳错的当了这个市长,却丝毫没有降低他对违纪干部的强烈厌恶,他也依旧具备敏锐的观察力。
从李南辉的讲述跟情绪变化中,赵慎三已经明白这件传闻是千真万确的。换言之,咱们的政府副市长大人,的确雪夜跟有夫之妇无耻的玩车震,还导致了那女人的死亡,事后他侥幸不死就缩脖子躲了,还无耻的授意派出所跟医院销毁了有关他的任何证据,却对为了跟他一起偷欢而死的女人不管不问。
“赵市长,您看是否通知一下谭书记,让他派群工部的同志们过来把刘明远领走?”始终没有听到赵市长说一句话,李南辉在寂静中煎熬了五分钟之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南辉同志,你是个老政府办秘书长了,也跟秦东军同志配合过,如果现在秦书记依旧是市长,他遇到今天的情况会作何反应?”赵慎三没有理会李南辉的建议,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秦书记不会应承管这件事,会通知公安局把这人带走的。”李南辉很干脆的回答道。
“哦?”
“秦书记很注重职务跟职责,他认为该谁职责范围管的事情谁管,而且他已经把这件事定性为民事风化案件,觉得处理事情的关键是调解,所以绝不会亲自插手。”李南辉答道。
“民事风化案件?”赵慎三说道:“这是个什么定性?”
“秦市长,不,秦书记认为,男女关系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两个人不要命的在车里胡闹,活了的是命大,死了也是自作自受,家属纠缠原本就是无理取闹,还不是想讹几个钱,说到底还是够不上人命案子的程度。”李南辉看起来十分清楚这件事的内情,回答的很清晰。
赵慎三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终于开口说道:“第一,等下到了市里,你把这个刘明远领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就说是受我的委托,仔仔细细问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以及他觉得他有什么冤屈,想达到什么目的。第二,替我承诺他这件事我不会推给下面不管不问,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但是,让他在我调查过程中,不要再出面闹腾,否则只能适得其反。第三,你亲自,或者是派妥当人把我的意思,以你个人意思的意思传递到何市长耳朵里。‘我的意思’在这里指的是我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第四,我希望在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之前,我说的这几点别人不要知道。”
李南辉一直在紧张的听并记赵市长的指示,生恐听漏了或者是领会错了一个字,把赵慎三最后绕口令般的“意思”也听得明白透彻,看赵市长说完了,赶紧点头道:“我懂,我跟秦晓都能做到。”秦晓赶紧跟着保证不会乱说。
后排,又安静下来,这次,李南辉也没有再说什么,车就在交警队大队长跟政委的双重开道下开进了市政府大院。
市长办公室外间,聚集了不少的人,都在焦灼的等待赵市长,看到他大步走进来,都站起来露出了恭谨的笑容。
李南辉看着赵慎三只是跟大家微笑点头,不言声走进里面的办公室,他赶紧小声对这群人嘱咐了一番,让大家按顺序进去跟市长汇报工作,然后安排综合一室的主任田九霄留下服务,自己则急急忙忙去安排刘明远的事情了。
赵慎三第一个接见的,是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市长肖为民跟财政局长聂杰,就最要紧的财务支出问题听取了汇报,又做出相应的处理。财政是一个政府最首要也最要紧的事务,赵慎三不太熟悉情况,处理起来也很谨慎,问的就很详细,仅这一项事务就占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原本因为堵车来的就迟,结束的时候就中午了。
门口的其他干部看时间不够,跟田九霄排好下午的会见顺序后就很识趣的离开了,所以,等肖市长他们出来,外面就只有何东升市长巴巴的还在等。
赵慎三已经听李南辉提过好几次秘书问题了,办公室的意思是尽可能尊重赵市长的意见,若是他想从外地带秘书过来反而更简单,办公室仅需要负责一切调动手续的办理就行了,省的找个秘书市长不满意还担责任。
可是,赵慎三却没有带人来的意思,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乔丽丽他已经从桐县带到云都,又从云都带到省纪委,再带来南平就引人猜测了,所以他把乔丽丽稳定在省纪委,他是觉得办公室安排一个就行。
现在,就出现了没有秘书的不方便。
赵慎三市长在屋里不出来,何市长又出于某种心虚的原因不敢主动走进去,里外仅仅隔道门,却形成了两重世界。若是有秘书这个桥梁通传一下问题就解决了,可惜没有。就连被李秘书长留下来服务的田九霄,也在何市长出现后,就以秘书长传召为理由火速离开了。
诺大的市长办公室外间,只剩下何市长孤零零坐在那里,看上去那么的落寞可怜。
何东升市长的表相,十分的潇洒俊逸,一米七的个子在男人间并不算高,但他身材不胖不瘦,头发乌黑油亮,五官端正,面色白里透红,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成功男人彰显成熟儒雅的黄金岁月,加上身居高位春风得意,整个人就显得很有吸引力。
可是此刻,他那让女同志都嫉妒的红润脸色却有些发白,一丝不乱的头发也透着出汗过度后特有的油腻,看似稳重的坐在沙发上等候赵市长,其实他的身体时不时会不易察觉的发出神经质的悸动。
终于,门开了,赵市长出现在门口。
何东升赶紧站起来,笑着伸出手说道:“赵市长,您忙完了?可不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汇报一下工作呢?”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脸上的笑容有多夸张多谄媚,一路小跑过去的姿态又是多卑躬屈膝,这种姿态可是他从来不屑于做出来的。
赵慎三并没有跟他握手,站在那里微微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东升市长,能下午说吗?中午秦书记让我跟他一起出席一个宴会,要到时间了。”
“秦书记安排的饭局我知道的,我也要去的,但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我想……我耽误不了您多久的。”何东升说道。
赵慎三突然笑了:“原来咱们俩是一回事呀,那好吧,请进来。”
何东升看着赵市长和煦的笑容,心里略微轻松了些,赶紧跟着走进里间,看赵市长并没有如同招待朋友一般坐到沙发上,而是直接走回老板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去了,他只好委委屈屈坐在桌前的木椅子上。
“赵市长,市里的交通状况不太好,今天上午您在路上遇到堵车了吧?”何东升说道。
赵慎三再次微微皱眉:“是啊,不过东升同志,这跟你要和我商议的事情没关系吧?若是闲聊,我不认为现在是好时机。”
赵慎三虽然口吻很平淡,但说的话却相当不客气,这让还没有摸透他脾气秉性的何东升一阵迷惘,不知道该把这句话当笑话配合的笑笑呢,还是该看作是不耐烦的逐客令赶紧告辞,这种情绪就直接导致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显得很是迟钝,一分钟之久的尴尬后,他才找准了感觉,赶紧说道:“是是……是这样的赵市长,我听说今天您被堵在南河桥上了,遇到了一个造谣滋事的混蛋,那个……那个谣言是不是涉及到我了?您可不要偏听偏信呀!我是个受党教育多年的人,绝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赵慎三没说话也没笑,面无表情的看着何东升,那双黑眼珠偏多的眸子沉静如水,却又锐利如刀,只看得何东升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再转红,终于,瑟缩的低下头躲闪开了这双眼。
“我没遇到什么造谣滋事的混蛋,只是遇到了一个反映问题的人民教师,向我反映了一个没人愿意管的问题,我把这个人带回来就被肖市长缠住处理问题,到现在还没工夫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说的那个混蛋是这个人的话,我想,你来早了。”赵慎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来找我解释的早了。”
何东升听着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回答,依旧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赵市长的又一个笑话,更尴尬的坐不住了,他略微有些慌乱的仓促笑了一声,就如同被突然掐住脖子般嘎然而止了,急急的说道:“也不是解释……只是现在咱们当干部的都不容易呀!民众喜欢把对政府的不满倾注到咱们个人身上,所以我压力很大,生怕您刚来,还不了解我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品,就被谣言误导,把我看成一个比较无耻的人,既然没有,那就最好,那就最好啊。”
赵慎三薄薄的嘴唇微微的歪了歪,这表情说不上是笑,但绝对能看成是一种讥讽,依旧淡淡的说道:“我注意到何市长在对我看待这件事的态度描述上,用了两个奇怪的定语,第一次你说怕我偏听偏信,第二次又说,怕我还不了解你的为人就被谣言误导,看起来我这个人在你的感觉中,是一个很容易被左右的人。”
何东升赶紧双手抬起来乱摇,想解释他可不会这么看待市长,可赵慎三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说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作为一个曾经的省纪委干部,我是一个最尊重事实,最看重证据的人。所以,你如果找我就是想让我避免你所担忧的那两种可能,我想,你可以放心了。”
“这……我其实……”何东升被堵得思路全部打乱了,刚刚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来,回答的就很语无伦次。
赵慎三已经不打算跟他罗嗦了,站起来说道:“秦书记邀请,去晚了不好,我也不习惯迟到,就到这里吧。”
说完,赵慎三也没招呼何东升一起走,就自顾自穿上外套,拿了手提包,大步走了出去。
何东升赶紧站起来随后走出来,就看到刚刚“好心好意”去给他通报消息的李南辉已经接过赵市长的包,偷偷回头冲他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赶紧追着大步向前的赵市长走了。
何东升心里一阵懊恼,心想之前跟秦市长商议事情,秦市长总是当场表明观点,成就成,不成就不成,那才叫一个干脆利索,即使是觉得他错了,也是破口大骂一通就算是谅解他了。没想到换来这么一位爷,刚刚说了半天,也没有表明是不是信了他的解释,或者是给他一个会偏向他这个同僚的态度,还把曾经是省纪委领导的派头拽的二五八万一样,看起来不好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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