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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兰萨面色微变,拂袖道:“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做法,三个人的血混在一起,不是乱套吗?”
秦惊羽眨巴着眼睛道:“可是在南越都是这样查验的,而且在其他几国也是同样的步骤,当然,也不排除寻常百姓家为了省事,简化程序……”
兰萨绷紧了脸,若不是碍于萧焰在场,真想把这不知好歹的书僮拉出去砍头,偏生此时萧焰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这验明西烈皇嗣血统是何等大事,岂可等同百姓家务?我这书僮快人快语,年幼无知,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秦惊羽板着脸,拼命忍住笑意,这一唱一和搭配得天衣无缝,逼着兰萨做决定。
见兰萨犹疑不定,乐皇后声音微颤道:“就按他说的做吧。”
沉默半晌,兰萨终于点头:“好吧,再行滴血。”
不等太医动手,一直沉默的银翼已经是挤破先前的伤口,将血珠滴进右边茶杯,而另一边兰棠脸色泛白,被一名太医再在其手指上轻划一刀,鲜血滴落入杯。
这一回,众人更是神情严肃,屏住呼吸,一瞬不眨盯着两只茶杯。
怪事发生了,右边茶杯里银翼新滴下的血珠很快就和先前的血融合在一起,而左边茶杯里则是三滴血珠各自为阵,互不相容。
“怎么会这样?”乐皇后低叫。
“尤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兰萨声音低沉,却颇具威严,那尤总管抹着额上的冷汗,拢袖道:“启禀陛下,臣也不明白——”说着眼光瞪向那两名太医。
两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面露迷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进言道:“回陛下,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现象,前后矛盾……”按照右边茶杯里的结果,三人之间均有血缘关系;但从左边茶杯里的情形来看,三人又都不具备骨肉血亲的条件!
秦惊羽被那太医纠结不解的神情逗得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险险笑出来。
那太医正觉词穷,一眼瞥见,便如有抓住根救命稻草,急急拱手道:“这位先生一定知道这其中奥妙,还请先生向陛下解释一二。”
兰萨哼了一声没说话,乐皇后却是面带期冀,开口朝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架势,只差扑过来握住她的手了。
秦惊羽后退半步,心道既然自己已经被萧焰推崇为世家子弟,也当拿出几份真本事来,好在之前已经嗅出了那淡淡的酸味,不难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清了清嗓子,她朗声道:“其实也不奇怪,有人暗中在茶杯里加了料而已。”
兰萨蹙起眉头:“加了料?”
“不错。”幸好前世看电影电视看过一些类似的情节,秦惊羽指着左边茶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大家请看,这只茶杯里的三滴血珠不仅不相融,而且还凝成了块状,这是因为事前在杯中添加了醋酸粉末的缘故……不信的话,可以叫人来验。”
兰萨朝尤总管点点头,后者匆忙步出,过不多时又带了名太医模样的老者进来,来人打开随身药箱,取出工具查验一番,最后行礼禀道:“启禀陛下,这只茶杯中确实有少量醋酸粉。”
两名太医吓得跪倒在地,兰萨朝两人沉声喝问:“这查验器具是谁准备的?”
之前没说过话的那名太医嚅嗫答道:“回陛下,是微臣……”
兰萨目光一凛:“你可知道是谁事前动过这茶杯?”
那太医吓傻了眼:“微臣……不知……”
“来人!”兰萨喝道,“把这玩忽职守的庸医给朕拉出去,打入天牢!命廷尉彻查此事,务必抓到幕后之人!”
“陛下冤枉啊!陛下,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啊——”那太医被一群西烈侍卫拖出门去,只听得惨叫声声,“冤枉……冤枉啊……”
“那么另一只茶杯又加了什么?”兰萨问道。
老者摇头道:“恕老臣无能,未能检出。”
兰萨摆手道:“好吧,辛苦蒙老太医,你去吧。”待那老者行礼步出,才转过来望向一脸深思的秦惊羽,“这血珠相互融合,又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简单,这滴血认亲本来就不科学,融合与否全靠运气,貌似A型血跟B型血很容易就融合了,所以,一个A型的小孩跟一群B型血的成人合血,就等于是去拉一个掉进“聚宝盆”的爸爸,只要你肯拉,爸爸是无穷无尽的。
乐皇后、银翼和兰棠的血型,极有可能就是上述情况!
如果她说出这番理论,不知会不会被在场之人当成是疯子?
秦惊羽干笑两声:“也许是添加的东西无色无味,一时检测不出。”
剩下那名太医欲言又止,兰萨看了看他道:“你又有什么说法?”
那太医定了定神,垂首答道:“既然合血出现差池,唯一的法子便是用滴骨法。”
“滴骨?”
“是的,之前的合血只能是母子之血,稍有疏离;滴骨却可以用父子骨血,则更为亲近……古往今来,这滴骨法比起合血法要高深得多,也要精确得多!”太医顿了下,又道,“但要掘出皇陵墓室中的先帝骸骨,却是有违常理,还望陛下娘娘三思。”
秦惊羽在一边听得挑眉,不会吧,搞那么复杂,还要将元昭帝的骸骨挖起来?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留有后路,远远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朕反对,皇兄早已入土为安,朕不愿破坏他的清净。”兰萨转向乐皇后道,“皇后你的意思呢?”
乐皇后面色怅然,沉吟半晌方道:“大局为重,他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怪我的——”长舒一口气,心一横,似是下了决心道,“那就滴骨吧!”
“你……”兰萨瞪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许久才铁青着脸喝道,“传朕旨意,原班人马移师皇陵!”
一句过后,那尤总管急匆匆前去准备,兰萨扶着乐皇后率先步出,秦惊羽走在后面,担忧往银翼看去,见得他身姿挺拔的背影,才微微宽心。
所幸这西烈皇陵就在格鲁城外不远,一行人简单焚香祷祝之后,坐上马车出了宫。
路上秦惊羽与萧焰同乘一车,碍于卫术在场,也不好多说,默默想着对应之策。
马车没走多时就行至皇陵,早有守陵卫士迎上前来,众人下了车,由皇帝兰萨领头,径直去往元昭帝的墓室。
耀目的阳光下,墓门徐徐打开,一行人秉烛而入,面对那巨大的帝王灵柩,阴冷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
乐皇后挣脱兰萨的手上前一步,手指颤巍巍抚上棺盖,一滴泪落在上面:“陛下……”
秦惊羽听得真切,心中也明白,此陛下非彼陛下也,看来她对前夫的感情要比对现任的深厚得多。
兰萨眼神暗了暗,厉声道:“开棺!”
“是,陛下。”
两名卫士立在灵柩前,将棺盖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身着金缕玉衣的尸身来,但见年份久远,昔日威严帝王已化作皑皑白骨。
乐皇后立在当前,只往里一望便是腿脚软倒,好在兰棠在旁及时扶住她,颤声道:“母后当心!”
“我……没事……”乐皇后眼眶发红,微微闭眼,当年噩耗传回格鲁皇宫她就昏死过去,大病一场,醒来后元昭帝已经封棺入陵,如今亲眼目睹,怎不心酸难过?
兰萨大步上前,对着棺中之人祭拜行礼,泣不成声:“皇兄,朕带紫烟棠儿来了……”
“父皇!”兰棠扑通一声跪下,放声大哭。
趁一干人等围住灵柩,哭声震天,秦惊羽趁机凑到银翼身边,低声道:“愣着做什么,你也哭啊!”这傻小子,在乐皇后面前都能掉下泪来,到了这墓室里反而故作深沉了,做戏懂不懂?
银翼摇头低道:“没感觉,哭不出来。”
“你……”秦惊羽咬牙切齿,直觉想去撞墙。
哭了一会,兰萨拭去眼泪,朝尤总管点头道:“这就开始吧。”
见太医手持薄刃过来,兰棠慢慢从地上站起,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水,正举袖拭擦,太医见状,稍转方向站到面色淡漠的银翼面前。
“银公子请。”
银翼摆了摆手,没用他的刀,略微用力即是挤破先前伤口,一大滴鲜血滴在骸骨之上,但见血珠艳红,顺着白骨的起伏游走,过得片刻,慢慢凝固在表面。
竟是没渗进骸骨之中!
乐皇后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会……”
兰萨叹息道:“你看到了吧,他的血融不进去,只因为他根本不是皇兄的骨血!”
银翼直直站着没有说话,兰萨指着那血珠,朝他冷笑道:“事实摆在眼前,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被谁人指使,假冒太子,接近皇后?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老实交代,朕可饶你不死!”
“我没假冒任何人。”银翼淡淡说着,也不看众人,大踏步朝墓室门口走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兰萨冷哼。
说话间,墓室周围风声四起,角落里蓦然冒出数名人影,均是飓风骑的打扮,手持弓箭将银翼的去路尽数封死。
这兰萨,当真是有备而来!
只要银翼有所动作,羽箭便会接二连三射出,相信墓室之外还会有更多的飓风骑埋伏,看来对方不愿给他一丝生存机会,铁了心要趁乱杀人灭口,永除后患,而不管他是抵抗还是出逃,兰棠都是无需再验,稳操胜券!
“不要!”乐皇后被兰棠死死拉住,动弹不得,只得朝兰萨叫道,“是我叫他来的,跟他没有关系,不是就不是,放他走吧……”
“紫烟你别管,此人居心叵测,跟祁金合伙起来欺骗于你,诋毁你与棠儿的母子之情,使得我西烈皇室受辱蒙羞,他们必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朕绝不会轻饶他!”兰萨怒声说完,抬起手来。
“不!”乐皇后见得那黑漆漆的箭尖,再看他的手势,明白他是起了杀机,看着对面冷峻如斯的年轻男子,就算验出他不是自己亲生皇儿,也不忍他在自己面前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兰萨面色凝重,一声令下:“飓风骑,放箭!”
嗖的一声,数支羽箭已经破空而出!
秦惊羽不再犹豫,一步朝银翼迈出,但觉眼前黑影闪动,有人以快出她十倍的速度站到银翼面前,将飓风骑的击杀角度挡了个大半,长袖一卷,已经抄住那一大把羽箭。
“萧焰,你这是做什么?”兰萨直呼其名,显然是动了真怒。
他这南越皇子以身相挡,飓风骑再有胆子,也不敢再动手!
萧焰轻笑一声,将袖中羽箭甩开:“陛下此举有失公允,既然请我和丞相当见证,也该听听我们的意见吧?”
兰萨哼道:“大家已经亲眼所见,银翼的血融不进去,你还有什么意见?”
萧焰笑了笑,将秦惊羽推上前去:“还是让行家来说吧。”生掰硬扯的本事,还是她比较强。
秦惊羽见他出手,心里安定下来,但听得这话又不觉撇嘴,她对这滴骨之法也很陌生,说白了,那就是活人跟死人尸骨掐架玩游戏,就算她具备一定科学知识,在这些古人面前,又哪里说得清楚?
说不清楚,便只有一个办法——抵赖。
抵赖还不简单,只一口咬定一件事,就万事大吉!
想到这里,秦惊羽走上前去,抱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惊天地泣鬼神说出一句话来——
“这副骸骨,绝对不是元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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