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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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8月，钟可人已经从西安第四军医大学毕业了。

她再一次回到了北京，被分配到了解放军总医院，也就是北京301医院，当上了一名外科医生。

钟可人给王国鼎写了不少信，但她没有收到王国鼎的一封回信，这让钟可人为王国鼎很是担心，莫非他出了什么事？

在火红的年代，像王国鼎这种出身的人，随时就有被打倒的可能。

钟可人想，邓小平同志，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复出主持国务院工作仅仅一年，就被再次打倒了。而自己的父亲钟浩然，现在也同样靠边站了。草民百姓王国鼎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根本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时间到了1976年，钟可人突然感到，这注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年份。

老百姓说：“今年是天崩地裂。吉林的陨石雨、云南与唐山的地震，都不是偶然的。今年上天收贵人。”偶然也罢，巧合也罢，整个1976年的事态太惊人了。

这一年，中国人民始终沉浸在极大的悲痛中。

三位伟人毛主席、周总理、朱德委员长相继去世，王国鼎和钟可人虽然不在一起，但他们都感到，中国的天要塌了。

这一年的天上和地上也出现了惊人的自然现象，让人更加感到人生的无常。

1976年3月8日，吉林发生陨石雨。陨石在离地面差不多20公里的空中爆炸，3000多块碎石洒落一地，最大的陨石重1770公斤。群众无不愕然、怵然，不知世界会发生什么事情。

吉林的陨石雨让人们惊恐不已，但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

1976年7月28日3点42分，河北省唐山发生了7.8级地震。

唐山大地震被世界称为“20世纪人类十大灾难之一”，就在短短的5秒钟，这座全国闻名的工业城市化为一片废墟―――24万人丧生，100万人受伤，16万人重伤，15886户家庭解体，7200个家庭全家在地震中死亡，25061人肢体残废，遗下孤寡老人3675位、孤儿4204人，直接经济损失达100亿元。西方国家一些人士哀叹唐山从地球上“抹掉了”。

在黑色闪电刚过，当余震还在不断，全国人民就向唐山伸出了援助之手。10多万人民子弟兵急如星火，救灾队伍从四面八方赶赴唐山，一场大规模的抗震救灾斗争，展示出了中国人民团结一心能够抗拒任何灾难的勇气。

和10万大军一起进入唐山的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200多个医疗队，1万多名医护人员。钟可人就是其中一员。

白雪这些天一直是担心吊胆，丈夫钟浩然带领一部分解放指战员奔赴到唐山去抢险，女儿钟可人又成了医疗队的一员。她一个人在北京能安下心吗？

唐山大地震发生的当天，钟可人所在解放军总医院就迅速集结了200多人的医护人员，火速开拔唐山。

钟可人在沿途看到的景象，让她终身难忘。

路上许多行人赤身裸体。一位年轻妇女只有一块布裹在胸前和腰间。每个行人都走得那么匆忙，面无表情，每个人心中都装有一部悲惨的家史。令钟可人震惊的是，在那时，她没有听到一声哭泣，也没看到一滴眼泪。

满地的死尸、脑浆、血……参加抢救的解放军根本没有大型机械，因为来的突然，有的整整一个连队连铁锹都没带几把。战士们就凭一双手，去扒碎石，掀楼板，拽钢筋。不少战士的指甲全部剥落，双手血肉模糊。

28日晚上，解放军总医院的外科医生们就在在唐山机场搭起了3个手术台。这是唐山震后最早的手术，也是最艰难的手术。大量的清创缝合，大量的截肢，甚至还有开颅……一切都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进行。唐山机场没有自来水，钟可人她们就用煮沸了的游泳池水消毒器械。这时的钟可人已经可独立做手术了，不过，她只能在在汽灯下开颅剖腹。让她痛心的是，这里根本没有血浆，很多伤员都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里有做不完的手术，钟可人一站就是三十多个小时，两条大腿都肿胀起来。

而手术帐篷外的那个大土坑里，则堆满了截肢截下的胳膊、大腿。

在这里，钟可人为人间的大爱而时时感动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同志，左腿需要截肢，他不停地流着眼泪。

钟可人劝他说，老先生，截肢是为了保护你，生命不会受到影响，你不要担心！

老先生擦了一把泪说，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在担心北京，也不知道北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毛主席怎么样了。你们如果回到北京，就向毛主席捎句话，就说我们灾区人民能挺过去，我们都祝愿毛主席他老人家万寿无疆！

钟可人为了安慰老同志就说，老先生，你放心，你的话，我们一定会带给伟大领袖毛主席。

还有一幕，也深深打动了钟可人。

在她们抢救的伤员中，很多人在废墟中被埋了好几天，下身受伤，无法排尿，被救出来后，肚子胀得“像座小山一样”。手术之前，医护人员必须帮他们导尿，导尿管很快被用完。情急之下，医护人员找来断裂的电线，将中间的铜丝抽出，为病人导尿。

然而，在救治中，一位重病伤员让女护士们为了难。这个伤员由于腹部被压伤，必须先排尿，才能开腹探查病因。但他的尿道断裂，充塞淤血，要想排尿，必须把尿道淤血排出。当时情况紧急，设施简陋，医生实在想不出排除淤血的办法。

这时，解放军总医院的护士小毛走过来，她*起一根导尿管，用嘴把病人尿道里的淤血一口口吸了出来。钟可人和同事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感动了。小毛才刚上班，今年只有18岁。淤血被吸出后，病人的尿液很快被排出，手术顺利进行，病人成功获救。

还有一个坚强的唐小姑娘，也给钟可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位18岁的农家姑娘。这位姑娘被送到钟可人这里时，已经在废墟里被压了整整5天，左腿股骨骨折，小腿肚已化脓溃烂，里面生满蛆虫。那情形真是苦不堪言，但她却从不掉一滴眼泪。

为了保住她的腿，钟可人和同事们先给她清理蛆虫。但虫子太多了，而且大多钻在肉里，一开始用小盆冲洗，效果并不好，最后又找来洗脸盆进行简单消毒后，用盐水冲洗。冲洗完毕，用镊子把钻进肉里的虫子一个个取出来。姑娘疼痛难忍，但她咬牙挺了过来。

尽管钟可人她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姑娘左腿坏死的趋势仍没有得到遏制，必须给她施行截肢手术。当听到自己要失去左腿的消息时，姑娘放声大哭，悲声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钟可人抱着这位姑娘哭了好久。

这时的钟可人还不知道，王国鼎目前也在唐山。

唐山大地震发生后，全国各地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进行支援。

虎头村的村支书郑九天决定，暂停虎头公路的开凿，这支由15人组成的抢险队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又有着攀登、开凿等特殊技能。王国鼎他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又坐了一天的汽车才赶到了唐山。

当王国鼎他们手拿铁锤、钢钎、铁锹站在唐山的马路上时，他们这15个人都惊呆了。

盛夏如火的骄阳悬在头顶，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尸臭和焦土味，解放军战士们都戴上了防毒口罩，几乎所有人都用口罩、毛巾堵在鼻子和嘴上，马路旁、废墟上，特别是在那些有人居住的防震棚的四周，遍布着粪便和垃圾，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成群的绿头苍蝇轰起的“嗡嗡”声。

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们，在残垣瓦砾之上用各种残余物搭起了躲避风雨的窝棚，人们后来叫它为“防震棚”。防震棚挨近路边，停放着一些用被褥包裹着的尸体。人们在废墟上架起了锅灶，从路边排水沟里掏些水，捡拾一些能填口的食物，煮一煮充饥。空中飘荡着缕缕炊烟，宛若死难者的幽魂。

架有高音大喇叭的广播车缓缓穿过人群，女播音员提高调门朗诵着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接着反复播送着唐山市抗震救灾指挥部的通告，大意是，“生产自救，重建家园……全体市民要保持镇静，提高警惕，保护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不得擅自进入工厂、矿山、银行、粮店、仓库、商店等地方，严禁抢劫，违者必将受到法律制裁……”人们刚刚挣脱了死亡的羁绊，伤口尚在淌血之时，一股抢掠之风在废城刮起。

王国鼎他们不解，在这个时候，难道还会有人去打砸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