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为官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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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里，王国鼎同党委书记古大中的住房仅一墙之隔。

王国鼎有晚上看书的习惯，而古大中晚上则喜欢喝酒。

王国鼎知道，古大中是从部队专业的干部，生性豪放，爱喝酒很正常。

这天下午，西山县县委副书记宋光明和副县长王天虎到杀虎口来检查秋播工作。

晚上这顿饭自然是在乡里吃的。

1980年这个时候，大街上还没有一家像样的饭店。上面领导们来了，只能在乡里的食堂用餐。

吃饭的时候，古大中特意叫上王国鼎来陪客。王国鼎进了餐厅，发现乡里除了古大中外，乡长胡小云、老民政何天明、办公室的小祖都已经在了。

王国鼎进来后，古大中就给县里的领导热情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乡的党委副书记王国鼎，也是从北京大学毕业的大秀才。

今天王国鼎下乡虽然没有碰到宋光明和王天虎，但他回来后已经从办公室那边听说了。两位大领导他虽然不熟，但也能叫得上名字。

王国鼎便上前同宋光明和王天虎握手，一边握手一边说，欢迎领导们到我们杀虎口来检查指导工作。我是王国鼎，以后还得请领导们多多帮助。

宋光明呵呵一笑说，王国鼎，你在我们西山县可是大名鼎鼎啊。北京大学毕业，能回到基层工作，难得，难得啊！

王天虎看了看王国鼎说，不错，咱们是一家子。小伙子，好好干，为咱们老王家多争光。

古大中大手一挥说，王县长，你一到这里就找到了本家，是不是为一会儿喝酒找同盟啊？

王天虎嘿嘿一笑说，古书记，论喝酒，我虽然知道你的酒量，但你的臭枚想扳倒我太有困难了。就凭你，我不用找同盟。

古大中说，好，好，大家都看着，我一会儿就和王县长来一个百枚大战。

说起猜枚，需要简单介绍一下。因为这西山县可是是有名的酒乡，猜枚则是喝酒的主要手段。

西山人喝闷酒的不多，要喝，那是要划拳猜枚的，俗称凭技术吃饭。

猜枚，看似简单，就是十以内的加减法，两个人一边喊着数，一边伸指头，双方两手的手指相加，对上谁喊的数字，谁就赢，输者即要罚酒。但新手也容易失枚，比如你猜的是八，自己却伸了两根指头，那就是失枚，因为无论对方喊几，伸几个指头，你都不会赢。所以刚学枚的人，一般都猜定枚“魁五”，从零到五随便伸，都不会失枚。

说到定枚，就说到了猜枚的两种基本枚法，即花枚和定枚。

花枚是从零到十随便喊，定枚是除五枚以外，还有只固定喊两个数的其它五种猜法，即“六零”、“一七”、“二八”、“三九”、“四十”。

西山人猜枚历史悠久，枚法刁钻古怪，外地人往往防不胜防，便说西山人猜枚是备有“枚谱”的。但西山人猜枚还是很有礼数的，若第一枚输的是对方，那一定是不让你喝的，这就形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歇后语，叫“西山枚－－头一个不喝”。这句话，不仅早已在整个中原地区流传开来，而且随着人们交往的增多，在中国大江南北的许多地方，这句话也成了酒场上的一句名言。

还有酒桌上摆了八个盅子，一方已连端了六杯，剩下的两杯，另一方就不会再猜了，而是要主动地端过来喝掉，这叫友谊第一。

猜枚，那是要双方节奏一致，指头硬实，吐字清晰的。如果谁的指头发软、吐字含混，或者是发枚稍晚，那就是“水枚”和“趁枚”，在酒场上是被人小瞧的。

善猜者，必有娴熟的指法，上下跳动，若钢琴师在琴键上的挥洒。那喊声，也必悠扬而响亮，“宝贝蛋呀”、“一定升呀”、“哥俩好呀”、“三桃园呀”、“四季发呀”、“五魁首呀”、“六六顺呀”、“七巧图呀”、“八匹马呀”、“九快关呀”、“全家福呀”，亚赛黑人歌手的摇滚说唱。

而那猜枚的豪气也端的了得，善猜者总要过圈，这叫打“通关”，一桌按八个人计，八杯酒为一串，每人要猜上至少三串，一圈下来，酒瓶子撂倒好几个，仍是面不改色，谈笑风生。那种成就感，决不亚于运动员在奥运会上拿了金牌。

乡长胡小云轻轻笑道，好，好，我们可是好久没有欣赏到古书记的百枚大战了。

这时，办公室小祖便起身到厨房安排上菜了。

很快，餐桌就摆了一大桌子的菜。

宋光明轻轻叩了叩桌子说，古书记啊，菜太多了。现在虽然搞改革开放了，老传统不能丢。

古大中连忙点着头说，宋书记，领导们轻易不回来，咱们乡里的条件又差，就不说让领导们吃好了，总得吃饱吧！这些菜，基本上都是咱们乡下的土菜，看似不少，其实不值几个钱。

胡小云也在一旁帮腔，领导们，我们古书记对自己的要求很严，对我们杀虎口乡的要求也很严。我们的原则是中午不喝酒，进村一碗端。今天的菜看似不少，但这些青菜都是我们在乡政府后面的菜园里自己种的。像这些豆角，那可是我们古书记自己点的豆。他常对我们说，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王天虎听了微微一笑说，好，好，没想到，当年的南泥湾精神在你们杀虎口又得到发扬了。

古大中说，自己动手种种菜，浇浇水，一方面能节省菜钱，另一方面也能锻炼身体，还能体谅老百姓种地的艰难。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宋光明听了很是欣赏地说，古书记，你能这样想、这样做，我很欣慰。

王天虎说，我看老古的做法可以在全县推广。

王国鼎在一旁听了，感到很好笑。

这个古大中哪里动手种过一棵菜？乡政府的后面哪里又有一个菜园子？基层的干部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

难道，这也是当官的一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