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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澜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武卫军兵丁给拖到一个土台子上,几个小兵手脚麻利的在地上钉了个木头架子,然后把他绑了上去,嘴里的麻核桃也被掏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扯着嗓子叫骂:“庄虎臣,你个狗娘养的!有本事你就杀了国公爷,老子是道光爷的骨血,我阿玛是敦郡王!碰掉爷爷一根寒毛,老子让你竖旗杆!”
赵驭德有点含糊了,悄悄问道:“少爷,真杀啊?这可是皇亲国戚啊,杀了怕是要惹祸的!”
庄虎臣咬着牙发狠道:“杀!他就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如来佛的爹,今天也非砍了他不可,谁也别劝我!”
庄虎臣现在脑袋里就一句话在翻滚:你就是一条狗,一条爱新觉罗家的狗!
自己自打穿越到大清朝,一直感觉还是比较良好的,虽然也遇到些麻烦,甚至是生命的危险,但是一个不入流的小策划人,能混到钦差副使,又总揽了全国的钱粮供应,要钱有钱,摇面子有面子,真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禄、赵舒翘、桂春这样的军机大臣、大学士,见了自己都一口一个“纷卿老弟”,叫的亲切无比。在娘子关更是一手遮天,即使武卫军按照制度是行新式礼节的,可是上至统领、统制,下到普通兵勇,哪个有胆量敢见了老子直着膝盖站着?还不都是跪地参见?
今天被载澜一语道破天机:你不过是条狗!是啊,自己就算混的再风升水起,一个汉人,在这些满州王公的眼里,还不就是一条给他们满人看家护院的狗?就算你这条狗再忠心,咬人咬的再凶,叫的再大声,可一但不合主子的意了。那就是杀狗烹肉,被人当了冬天进补的一道大菜。庄虎臣今天是又羞又恼。纵然后果再严重,也非砍了载澜不可。
赵驭德见说不动他,又趴到杨士琦地耳朵边嘀咕道:“我说老杨,你也不劝劝少爷,他正在火头上,真要弄出大事儿了。可怎么收场?
杨士琦笑咪咪道:“我的赵老东家,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大人早有算计,这载澜也是够讨厌地,杀了也就杀了吧!”
赵驭德疑惑道:“你们俩捣什么鬼?这是国公啊。凤子龙孙,能是说杀就杀的?”
杨士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放心吧,大人办事有板有眼,别看年龄不大,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吧,可比你赵东家老成!”
载澜还在不住声的骂,庄虎臣也懒得听,不屑的看了远处被捆地结实的他。自语道:“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俘虏营里,载沣、载振和几百的亲兵、义和团被绿营兵、武卫军围着,一个个都是蹲在地上。闷声不响的看着。这些人都是跑了几百里地的,身上满是尘土,刚才又是被臭揍了一顿,好多人都是变了灰熊猫,青肿着眼圈。现在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哪敢吭声?自己是人家手里地行货。轻咳嗽就是罪过!敢多说废话那马上就是一顿胖揍,何必触那个霉头?现在这些平日横的没边的满州王公才明白康熙朝的“布衣宰相”方苞的那句“平生不知王侯贵。如今方晓狱卒尊”的味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但是心里已经把庄虎臣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百遍。
外面一匹快马飞一般的冲到俘虏营门口,马上一个瘦干干地人,正是陈铁蛋。他扯着嗓子叫道:“大人,大人,紧急电谕!”
听见这个,蹲在地上的八旗和义和团又是一阵骚动,开始交头接耳。结果立刻就被看守们上去一阵拳头、枪托,打得再也不敢言声。
庄虎臣接过电报稿,看了几眼,嘴角挑起一丝冷笑,递给杨士琦道:“你念给他们听听!”
杨士琦接过看了看,也是轻笑而已,随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钦差宣力副使,道员庄虎臣者,抚慰军前,至三军用命,屡建奇功,亲善友邦,遵万国公法,竖我大清文明礼仪之邦于泰西今朕闻有宗室不肖,妄残西邻以图一逞,特授命该钦差以全权,军前便宜行事,如有欲戕害俘虏,擅自杀戮者,即可自行处置,朝廷不为遥制!该钦差宜体察天心,必不可失我大清睦邻友好之念!钦此!”
这份电报是以光绪的名义发的,但是傻子也知道,这必然是太后地意思!军前便宜行事,那就是按照军法处置了!此刻,这些满州王公压抑不住悲愤,都是哭嚎起来:“太后”、“老佛爷,您不能啊”
载澜也再不复刚才的骄狂,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哪里还敢再骂半声?
“咚!”第二声追魂炮恰到好处的响了。
“庄大人,庄钦差!小的是猪网油蒙了心,您就看在皇上和太后地面子上,饶了小地吧!”载澜被这声炮惊的脑子也清楚了,急忙求饶,扯着嗓子对着远处地庄虎臣哀嚎。
李贵端着一碗酒,晃晃当当的走到载澜跟前,笑呵呵道:“国公爷,小的伺候您一碗!”
载澜发疯一般的摇着头道:“我不喝,我不喝,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李贵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平常的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慢慢道:“国公爷,太后你怕是见不着了,还是想想一会儿见了阎王爷说什么吧。”
载澜还是不停的扭着身子,徒劳无功的试图摆脱绳索,可是这些绳子是越挣扎越紧,都深深的嵌进了肉里,还是兀自高叫:“我要见太后,我叫见太后,太后啊,太后啊!”
记者们都在拼命抢镜头。走马灯一般穿梭在被绑的载澜和趾高气扬的庄虎臣之间。这汉人钦差杀满州王公的新闻那是八辈子恐怕都碰不上,只有那些洋俘虏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都是趴在铁丝网上朝外面看,浑然不知自己险些成了刀下鬼。
几百的满州亲贵和他们的戈什哈还有义和团地人,此刻看见载澜的样子,都是兔死狐悲地表情,又不知这半吊子钦差会如何摆布自己,先是低声的抽泣。后来实在控制不住了,俘虏营里哭声震天。
守门的兵突然跑了过来,对着庄虎臣行了个军礼道:“报告钦差大人,有个人自称是大学士桂春,在门前通名报号求见大人!”
庄虎臣一楞。桂春?他怎么来了?这老家伙也真能下了身份,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居然军前报名求见,也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
庄虎臣一抖官服,对着杨士琦和赵驭德道:“走,咱们去接接桂相爷!”
俘虏营门口,桂春急的团团打转。荣禄接到报告,说小醇王载沣被辅国公载澜怂恿着要去杀俘虏。当时就蒙了,可慈禧已经睡下了,没人给通传,如果这些洋兵真要被杀。那麻烦就大了。当时急中生智,想起了庄虎臣和乔家合伙做着买卖,而桂春和乔家关系最是深厚,庄虎臣已经会卖他个老面子,就派人连夜敲开他的门。桂春一听。吓地脸都来不及洗。就带着几个戈什哈飞马到祁县,三、四百里的路程。老头一天一夜就跑到了,可怜老家伙六十多的人,累的下马就滩成了烂泥,靠着连灌了几口苏合香药酒,才算是从阎王爷那里吊回了命,现在还是一脚鬼门关里,一脚鬼门关外呢。
庄虎臣老远看见桂春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口,说是站那是好听地,实际是被两个戈什哈架着才没软瘫在地上。
庄虎臣急忙快走两步,见了桂春满脸堆笑道:“老相爷,您来也不派人知会下官,下官好出城三十里迎接您呐!”
桂春勉强调过气息,无力的摆摆手道:“事情紧急,钦差大人,咱们也不弄这个虚礼数了,进大营吧!”
庄虎臣亲手搀扶着这半死不活的老头进了俘虏营:“桂爵相,您先进屋歇会儿,等下官办完了手头的差使,再陪相爷说话。”
桂春急忙拉着他道:“庄道,老头子跑了几百里,为了什么,不说你老哥也明白,现在我看,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就让我把人带走算了。”蹲在地上的载沣头一个看见了桂春,眼睛一亮道:“桂大学士!桂相爷,我是载沣啊!”
载振更是如同见了亲人,瞬间就泪流满面,扯着嗓子喊:“桂相爷!我是载振啊,你要救我啊!”声音带着哭腔,嘶哑的如同吃了辣椒的狗熊。
桂春苦着脸道:“庄大人,卖老朽个面子,就饶了他们吧,都是天潢贵胄,这也不成个体统啊!”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桂相爷,您先歇歇,这里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桂春也有些恼了,一个四品地道台平常想见他一面,那都难如登天,今天自己给足了面子,居然他还不买帐,说话也恢复了平日的气度:“庄道,军中的事情,本阁论说是不应管的,但是受荣中堂和军机处之托,本阁不得不说几句,这大军还是朝廷地大军吧?莫非庄道当了自家的私产?汉员不请旨就处置宗室,这国朝三百年还没这样的例子,本阁想请问贵钦差一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庄虎臣也火了,这老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拥兵自重,就差直接说庄虎臣要谋反了。
庄虎臣拿出电报,递了给他:“桂相爷请看,朝廷已经有了旨意,下官是遵旨而行,莫非下官遵旨是错了?桂爵相的意思是让下官抗旨了?”话虽然声音和缓,但是里面地骨头也够膈人地。
桂春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电文地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差不多就能从电报上看到太后气的一张保养的没有半点皱纹的脸都扭曲狰狞,现在是暗自后悔,自己是吃错了什么了,巴巴的跑了几百里,趟这趟混水做甚?这些日子,虽然太后没有说什么。但是明里暗里从庆王和荣禄的态度上,也能看出。大阿哥失势,废了他是早晚地事情,光绪皇帝又没有子嗣,宗室都盼着小醇王能生个儿子,承袭大统。要是现在醇王被宰了,那爱新觉罗家的近枝血脉就算是断了。兹事体大。也不敢多想,就舍了老命往祁县跑。现在情势看来不妙,太后在气头上,这庄某人年轻气盛,又是圣眷优隆。父子两代都是杀人魔王,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时候。载澜、载振这些人平日是个什么德行,自己是一清二楚,他们带了几百的人跑到这里会是如何的张狂、跋扈,那是用脚指头都能想的明白,现在估计已经把庄虎臣这半吊子惹毛了,这庄某人现在又有电谕在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如何是个了局?
桂春怎么说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和颜悦色道:“庄大人,老朽知道你地繁难,这些人都是些不懂事的。不过毕竟都是满州的哈喇珠子,太后和皇上的至亲至爱的人,难不成都杀了?太后也是一时地气,等气平了,还不是该是亲的还是亲的。该是热的还是热的。庄大人,你老哥的忠心和才具。那是满朝皆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是,你想想,如果你真把他们杀了,等太后和皇上将来一天平了气,又想起他们好处的时候,你老哥怕是有难了!自古疏不间亲,更何况杀亲?毕竟他们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收拾地事情,你就抬抬手,全了太后和皇上的骨肉之情,自然是有你的好处的!”
庄虎臣一楞,扭头问杨士琦道:“哈喇珠子是什么意思?”
杨士琦笑道:“桂相爷说地国语,满州话里哈喇珠子是小孩子的意思。”
老头一翻话,有威胁,有利诱,偏偏还说的委婉动听,不由人不佩服。杀俘虏的行为在他嘴里,那就是小孩子的游戏罢了。不过这也不算桂春地发明,当年乾隆朝,五王爷弘昼公然截了皇杠,满朝震动,御使地弹章雪片般飞,朝野上下一片喊杀声,结果到了太后那里,一句轻飘飘的“这不过是兄弟拿哥哥地钱花花罢了,值当个什么?”就给搪塞了。军国大事到了满清原来都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有这样的土壤,也难怪慈禧能弄出来与西洋十一国开战的惊人壮举。
庄虎臣仔细打量着这老头,他生的短短的扫帚眉,下垂的三角眼,人中也不长,按照相书上说,是十足的倒霉相,可人家却混到大学士,位极人臣,看来这算命的东西信不得。
庄虎臣哈哈笑着拱手道:“桂相爷说的透彻,下官受教了!这些人,您都带回去!”
桂春终于露出笑容道:“老朽谢庄大人了,今天大人给老夫这个面子,兄弟承情了,今后必有所报!”
俩人如同牲口贩子买牛马般谈好了价钱,都是相视莞尔。
“咚”的一声炮响,把桂春吓了一跳,忙问道:“纷卿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执法官小跑着过来,见了庄虎臣和桂春,行了个举刀礼道:“报告钦差大人,时辰已到!”
庄虎臣冷冷道:“我去给他送个行!”
桂春拉着他的手道:“庄道,不可啊!”
庄虎臣笑着道:“些许小事,相爷就别管了,别人都饶得,这载澜要杀我,下官气量狭小,是万万饶不得他!”
桂春本来还想劝劝,但是看着庄虎臣眼睛里的血丝,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别把他弄火了,榆林堡恶少脾气一发,把所有的人都宰了,那就更没法交代了。
庄虎臣拿过一碗酒,走到还在拼命哭叫的载澜面前,笑着道:“国公爷,兄弟敬你一碗,送你上路。”载澜哀求道:“庄大人,钦差大人,小的糊涂,小的发昏,您大人大量,求您看在小的是道光爷的亲孙子的面上,看在我死得早的阿玛的面子上,看在大清列祖列宗的份儿上,饶了小的一命吧!”
庄虎臣嫌恶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条狗而已,狗这个东西,谁对它好,它帮着谁,谁敢踢他,就咬死谁!”
载澜面如死灰道:“小的混帐,小的说错了话,得罪了大人,大人莫怪,小的才是狗,小的是条癞皮狗!您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庄虎臣冷笑道:“现在求饶了?晚了!这些话,你留着和阎王爷说去吧!别这么怂包蛋,喝了这碗酒,唱个曲,死也死得象人男人!”
载澜拼命的踢腾着道:“我不要死,我是道光爷的孙子,你不能杀我!桂春,桂相爷,你救救我啊!”
桂春把脸扭到一边,装没听见。
庄虎臣乜斜了他一眼,把碗摔到地上,高叫一声:“行刑!”
两个武卫军的军官小跑到木桩子边,大营也没有刽子手,这些兵就用雪亮的西洋战刀当鬼头刀使唤。
庄虎臣背着手,看都不看就走了,耳边还听着载澜嘶哑的嗓音喊着:“桂春,你个老王八蛋!你敢见死不救!庄虎臣,你个狗娘养的,老子就骂你是狗了,你这条狗!”后面再也骂不出声了,武卫军的军官麻利的把他下巴给摘掉了,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雪亮的战刀映着阳光,从空中劈落,鲜红的血液泉水般喷涌出来。
桂春的脸也变得煞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庄虎臣笑盈盈的走到他跟前道:“来,桂相爷,咱们今天好好喝两杯,今天真是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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