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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历一九零五年一月气日

农历腊月二十三日

徐世昌带着一干亲随、护兵在上海关道衙门口等候,清冷的风将他的白脸很快给吹成了红脸,上海的冬天也还是颇冷的。

时间也就过了一刻钟,可是徐世昌感觉比一年都长,尽管他是奉旨来接上海关道的差事的,可是杨士琦是个敢向俄国宣战的主,后面又有“西北王”庄虎臣的十万大军撑腰,他会不会顺利的交印?要知道,这个时代大清朝廷的政令已经是不出直隶了,各地的实力派只是顾忌挑头造反被其他的实力派当靶子打,都不愿意当出头的椽子,才没有人公然的扯旗放炮杀进北京城,各地督抚打的都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等待天时的主意,不造反不代表他们不想造反,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尽管各地的督抚名义上还尊奉朝廷的旨意,但是这次夺上海关道的差事基本上算是从庄虎臣的虎口里拔牙,难保杨士琦不会翻脸不认人。徐世昌是翰林出身,但是久在袁世凯的幕府,算是半个老北洋的人,杨家兄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那是太清楚了。

杨士琦提拉着鞋,穿个蓝布棉袍,大襟纽子都没扣好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笑容满面的道:“哎呀,我的菊人兄啊,五年没见了,想死兄弟了!”

徐世昌也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杏城兄,你老哥这几年威风的紧,哪里还认得我徐世昌这等小人物?”

杨士琦回过身来,绷着脸对护兵头目骂道:“没长眼睛的狗东西,这么冷的天也不把徐大人让进去,这站在门口吹冷风,不是要坏了我们老兄弟的义气?”

徐世昌哈哈大笑道:“杏城兄啊。你这毕竟不是私宅,衙门若没个规矩,那还得了?这位小兄弟做的还是得宜的,通传一下也费不多少时间。”

杨士琦恶狠狠地瞪了护兵头目一眼,又转过脸来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恭恭敬敬的给徐世昌打了个千。

徐世昌急忙也打了个千还礼。

“菊人兄啊,你看看,今天是过小年啊,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你老哥还跑到上海来看兄弟,真是让兄弟汗颜啊!兄弟真是感激涕零,来。我给你磕一个!”说罢,就要弯腰下跪。

徐世昌一看自己身前。正好有一个积雪融化汇集的小水坑,连忙一个箭步跳过水坑,冲上前去扶住作势要磕头的杨士琦,笑盈盈的道:“杏城兄啊,你还是老脾气。五年不见,刚见面就要耍笑我?”

杨士琦被叫破了心思。也是哈哈一笑道:“兄弟是实心实意的,你老哥太过多心了!”

徐世昌诡秘地一笑道:“要不,这么着,咱们俩换换地方再磕头如何?”

杨士琦仰天大笑:“菊人兄,你们这些当过翰林的,怎么都这么鸡贼啊!”

徐世昌心里明白的很,他和杨士琦都是二品地顶戴四品的官,同品同级,按照大清官场地规矩,两人要用同样的礼节。杨士琦打千。他也必须打千,杨士琦拱手为礼。他也必须还以拱手礼,杨士琦要是给他磕头,他也必须站在原地磕回来,连换个地方磕头都算违礼了。

而刚才的时候,杨士琦是在衙门口的台阶上,穿的又是旧衣服,最多在地上沾点尘土,而他穿地一套新官服,正好前面又有个水坑,要是敢一个头磕下去,那还不成了泥猴?杨士琦表面上是客气,实际上拿他寻开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徐世昌也是聪明人,而且对杨士琦的脾气、秉性了解地清清楚楚,哪会不明白这个。

“哎,一晃五年过去了,五年前,菊人兄和我都在袁大帅幕府里当差,您是袁大帅的心腹,我只是个能参而不能议的狗屁洋务参议,那时节兄弟对老哥眼热的紧啊!”杨士琦悠然的回忆着往事。

徐世昌勉强的笑道:“你老哥的才学天下皆知,令兄当年可是李中堂幕府里头一号的人物,连袁大帅都要三分惧七分敬啊!”

“是啊,不过那是当年,现在家兄就是个在家种花、养鱼、抱孙子的闲人罢了!”杨士琦继续絮叨。

徐世昌心头火大,杨士琦嘴上无比客气,可就是丝毫没有请自己进门的意思,眼角里余光看见跟随来地师爷、书办、长随们都有些焦躁了。

“我兄说哪里地话,令兄眼界太高了,天下间除了李中堂这样的人物,哪还有第二个能入令兄杨莲府大人地法眼?我家袁大帅几次三番的想请令兄去济南指点一二,可莲府兄就是不赏脸啊!呵呵,令兄如今在家悠游泉林,而杏城兄则是官运亨通,眼下马上就要调任吏部侍郎了,好家伙啊,中央吏部的堂官啊,正经八百的二品了,一下子连升四级,今后兄弟去北京的时候,见面还得递手本廷参了,得郑重的道一声大人了!”徐世昌也忍着火气和杨士琦打哈哈。

寒风将一片枯叶吹落了下来,正好飘旋到杨士琦的肩膀上,他拿下来,还慢条斯理的看看叶脉,才又一脸疑惑的道:“菊人兄,你刚才说什么?进北京?谁进北京?您老哥要高升了?”

徐世昌被寒风吹的连打了两个喷嚏,看见杨士琦装糊涂的样子,恨不得一个窝心脚就踹死他,但是还不能真的发作,只好用手指点着杨士琦,假笑道:“杏城兄还要瞒我?怎么,怕兄弟讨你老哥一杯酒喝?朝廷早就发了上谕,你老哥高升吏部侍郎、总理衙门行走,乖乖,今后咱大清国所有官员的升迁荣辱都在你老哥一念之间,今后对兄弟,你老哥可要笔下超生啊!”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我知道。有这么档子事情,不过又有电谕,说我不必到部上任了,这个吏部侍郎也就是兼差,拿一份空饷银,不过是朝廷给的体面罢了,哎,尸位素餐。尸位素餐,不足为外人道也!”杨士琦说的云淡风轻。

徐世昌顿时如五雷轰顶,愣怔了半天道:“那老哥你又调任到何处了?”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我还是这个上海关道,哎。朝廷也是,只给换个补子,不给实际的官衔,兄弟本来以为能弄个京官干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结果还是在地方上混地命!对了,菊人兄。你怎么想起这个时候来上海了,是公干啊,还是有私事,你老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不会就是专程看看我这个死活都混不进京城的倒霉蛋吧?”杨士琦笑的贼眉鼠眼的。

徐世昌瞬间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圈,脑筋转的现在比车轴还快,搞不清楚杨士琦是打算把水搅混,死活不交印,还是真的朝廷又变卦了。

徐世昌冷冷一笑道:“杏城兄开玩笑,一定是开玩笑。兄弟是奉了上谕。接替老兄的上海关道地差使,老兄这次高升。今后莫忘了提拔兄弟啊!”

杨士琦正了正容色道:“恐怕是菊人兄说笑了吧?这么大的事情也拿来开玩笑,兄台不怕朝廷怪罪?老兄有什么正经事,请讲,能帮忙的没二话,老杨我好歹在上海已经四年了,这里还算是熟门熟路,有什么需要帮忙地,尽管言语。”

徐世昌脸色一变,冷笑道:“兄弟可没心思和你老哥逗咳嗽,十冬腊月的我没事跑上海来做什么?兄弟是奉了上谕和吏部地文书,来上海接印的,想必老兄早就应该接到吏部的通传了吧?咱们兄弟的情谊是私情,兄弟不敢以私废公啊!怎么着,杨大人,咱们现在就办个交接如何?“

杨士琦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脑门道:“你看,你看,菊人兄莫怪,兄弟最近吃多了老酒,脑筋不太灵光,确实是接到了吏部地通传。”

徐世昌立刻转怒为喜,走上前去握着杨士琦的手道:“杏城兄还是老脾气,就是喜欢说笑话,哈哈,不过不说不笑不热闹。咱们自家兄弟谁跟谁啊,还受不得一点玩笑吗?”

“那是自然,菊人兄是翰林出身,清贵无比,兄弟是屡试不第地举人,哎,人比人,气死人啊!能和菊人兄相识一场,兄弟觉得,那是我在山东袁大帅幕府里最得意的事情。”

“杏城兄谬赞了!”

“不过,前天,兄弟又收到了上谕和吏部的通传,说是不用我去北京了,还是继续干这个上海道,难道菊人兄不知道这个事情吗?哦,对了,也难怪,那个时候老兄恐怕还在海上坐火轮船呢,不知道也是正常!”杨士琦笑盈盈的说道。

徐世昌的笑容一瞬间就固化了,如同掉进了冰窟窿,半晌才道:“杏城兄,不要再讲笑话了,讲多了就不好笑了!”

“哪个和你讲笑话?”杨士琦从怀里掏出一张电报译稿递给徐世昌道:“你看看,前天的电报,你再看看上面的字头,不是上谕是什么?”

徐世昌看了半天,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梁骨窜上了头顶,他沉默半晌,声嘶力竭的吼道:“杨士琦,这是伪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矫诏欺瞒天下!你就不怕灭九族吗?”

“老徐,你是不是喝多了?看清楚电报的字头,那不是上谕是什么?其实按照咱们兄弟地交情,你想要什么,兄弟就应该奉送才是,可难办地是,名爵乃是朝廷重器,不能私相授受,只好得罪了!”杨士琦冷着脸道。

徐世昌来之前,就考虑过万一朝廷变卦的事情,杨士琦靠山不就是甘肃地庄虎臣嘛,甘军十万大军是够吓人的,可惜现在猛虎不在山上,甘军正在东北和俄国人苦战,哪里有能力分兵千里远征援救上海?而自己和袁世凯委托德国汉莎罗萨公司运的一万两千士兵已经快到上海了,估计最多再有半天时间就应该到达吴淞码头了,有这一万多人,控制上海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而且袁世凯和德国人交好,德国驻青岛的领事已经暗地表示支持徐世昌当这个上海道。

“杨士琦,你少弄这个,庚子年的时候。你哥哥和盛宣怀他们就撺掇着李中堂、张香帅、刘岘帅(刘坤一)和我们袁大帅搞东南互保,不遵朝廷旨意,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你这套对我没用!”徐世昌打定主意,反咬一

“徐世昌,给你脸还不要脸了!公然抗旨是个什么罪过?是我用矫诏还是你公然抗旨?这电报的字头你难道不认识?这是假的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看在咱们当年地交情,我放你一马,赶紧的滚蛋。我杨士琦羞于和你这种乱臣贼子为伍!”杨士琦说的义正词严,满脸的忠臣孝子像。

徐世昌眼睛里闪过寒光,向身后的卫兵一使眼色。几十个人刷拉拉就把枪栓给拉开了。衙门口的几个护兵也不甘示弱,也举起洋枪对着。护兵头目还吹响了尖利的铜哨,两边人都眼睛充血,就等一声令下就开火了。

“杨大人,我们来到你的衙门按照中国地习俗过节日,而你这个主人将我们扔在里面不管。这可不是你们这个礼仪之邦的做法。”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穿着长长地燕尾服,从里面走了出来。人还没到门口,生硬的中国话已经传了出来。

“哦,天啊,是不是又闹义和团了?我地上帝!”一个洋婆子惊恐万状的倒退了几步,一个穿着苏格兰呢子西服的洋人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拍着肩膀抚慰她。

徐世昌觉得眼前一花,呼啦啦衙门里面就走出了一大群的洋鬼子,还有在大冷天依然穿着裙子,露出白生生胸脯的洋婆子。

一个白熊般地洋人用手杖指着外面端着洋枪的山东新军,看着杨士琦问道:“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贵国发生了军人叛乱吗?需要不需要我们大英帝国地海军陆战队帮助您平叛呢?”

“是不是又有义和团了?杨士琦大人。不要紧,这里紧挨着法国租界。我柏藻托作为法国总领事有义务帮助朋友安定上海的局面。”

远处一大群人跑了过来,大部分都是短打扮的苦力模样,领头的几个则穿着柞绸褂子,大冷天还戴着墨镜,手里更是五花八门,斧头、镰刀、匕首、铁锤,一个看着像头目的人冲了过来,吆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动咱们杨大人?”

“几个山东的赤佬,也敢在上海张狂,拿个烧火棍子就能吓唬住人了?有种你开枪!”

“马勒个逼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上海滩!这里的码头也是顺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闯的?”

一群人乱哄哄地起哄架秧子,徐世昌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一群上海滩地“白相人”,说白了,就是几百号的流氓。杨士琦什么时候和流氓们混到一起了?看来外面传闻他聚赌、包娼,参与贩卖大烟应该不是委屈他。

从马路地左边租界方向也跑来了几百人,这些人都戴着藤壳帽子,手里拎着黑色的警棍,为首的是个麻子,他老远就咋咋呼呼的喊着:“是哪里来的混蛋?太岁头上动土,连杨大人也敢碰!”

“就是,活腻味了!”

徐世昌一看他们的打扮,傻子也知道,这些是的法租界的华人巡捕。要说徐世昌不害怕绝对是假的,这个杨士琦和租界的洋鬼子居然关系这么深?衙门里出来的不是租界公董局的董事、洋行的大班,就是各国的领事、领事夫人,而租界的华人巡捕则公然的替他看家护院。

还没等徐世昌回过神来,一群穿着新式西洋军服的上海道的道兵就扛着洋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举着洋刀的军官的指挥下就小跑了过来,更让徐世昌大跌眼镜的是,里面居然还有几十个高鼻子、大白脸、绿眼睛的洋鬼子。

“标下给道台大人请安,请大人的示下!”为首的军官行了个军礼,而几百号人则把徐世昌手下的山东新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杨士琦,你要造反?”徐世昌吓的腿直哆嗦,但是嘴还挺硬。

杨士琦哈哈大笑道:“我杨士琦奉公守法,我造什么反?倒是你徐世昌大人,公然带兵围攻我的上海关道衙门。你是何居

徐世昌看着杨士琦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恨地牙痒,最多再有两个时辰,那一万多人就应该到上海了,到时候看你还狂的起来?

“杨士琦,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徐世昌也打定了主意,先拿下上海再说,弄个既成事实。大不了到时候许洋人点好处就是了,至于朝廷,死人的意见还用得着管吗?

杨士琦看着徐世昌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不屑的一笑。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拿着份电报出来道:“东翁啊,咱们的那个北洋水师发来电报了。说是在公海上发现了几艘德国商船被海盗给劫持了,这些船拒绝检查,罗格司令官下令把这六条船都给打沉了,据说这些海盗是山东人,还曾经干过官兵。不晓得是不是真地。”

杨士琦淡淡的道:“哦,知道了!都沉了吗?”

“全部都沉了。好家伙,这伙海盗人还不老少呢,好像有一万多呢!”师爷一口的浙江绍兴官话。

徐世昌这下如同被抽了筋一般,喃喃自语道:“六条船都沉了?都沉了!”然后看着杨士琦,手抖地说不出来话,半天才撕心裂肺的吼道:“杨士琦,你好狠毒地心肠!你要遭报应的!”

杨士琦咧开嘴,笑的无比灿烂:“菊人兄,你我都是读圣贤书出来,圣人门徒。孔夫子对鬼神存而不论。又不是村愚,报应?呵呵。我不信那个。奉劝你老哥也别信,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了眼,杀人放火儿孙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你听听,神仙佛祖都没办法,什么报应?咱不信那个!”

徐世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杨士琦居然把天桥上说灌口的相声词都拿出来了,一脸地无赖混混像。

徐世昌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手下带地师爷、书办,一个个吓的腿都哆嗦了,只有那几十个山东新军还是端着步枪,警惕的护着自己。

“罢了,罢了,算你狠!袁大人啊!我对不住你啊!”徐世昌仰天大叫,泪流满面。

“菊人兄,还有事儿吗?要不进来也喝两杯?大冷天的!从济南府那个地方来趟大上海也不容易,是准备这就回去呢?还是好好的转转?对了,租界里有不少的洋婊子,大屁股大胸脯,着实的有味道!”杨士琦继续说着风凉话。

围观的人则哄堂大笑。

徐世昌猛然从人堆里窜了出来,对着衙门口的石头狮子就撞了过去,手下人一惊,全部是目瞪口呆,都忘记了拉住他。

正当徐世昌下定了决心要一死以报袁世凯的知遇之恩地时候,却觉得脑袋撞到了一个软软地东西。

“娘西皮,你个赤佬撞死老子了!”一个麻脸的巡捕被徐世昌撞了一个趔趄,嘴里骂骂咧咧。

杨士琦呵呵一笑道:“黄麻皮,都说你肚子里没有墨水,这下让咱们大清地翰林公撞一下,谁以后还敢说你肚子里没学问,今后考个秀才都不用看书了!”

“闪开!”徐世昌又羞又怒,想死也没死成,刚才是血冲了顶门,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以后,莫名其妙的后怕起来。

他拨来拥挤的人群,在山东新军的护卫下带着手下人悻悻而去。

杨士琦对着周围的人团团抱拳拱手道:“谢谢各位了!今天我有贵客要陪,就不留各位吃饭了!莫师爷,给来的兄弟们一人发一块洋钱喝酒!”

“谢杨大人的赏!”小一千人异口同声道。

杨士琦哈哈大笑,转身一抖宽大的衣袖引着那些领事、大班又进了衙门,嘴里不屑的自语道:“和老子耍流氓!你还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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