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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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顿，为何愁眉不展？”梦游天本与上官云顿并肩行走，见其脚步放慢、眉头蹙紧，有些不解。君子教图谋蜀山之心，在八大仙宗高层中，已是路人皆知，梦游天作为梦宗之主，自然对蜀山剑门正面临的危机心知肚明，也清楚沈慕容之死是减轻了上官云顿所要面临的压力，正因如此，他才不理解为何上官云顿仍愁眉苦脸。

“游天，难不成你认为沈慕容是真死了？”上官云顿蹙眉，淡淡问道。

梦游天诧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沈慕容尸骨未寒，还能有假不成？”

上官云顿叹气，“的确，他这具身体是死了，可不代表他真死了。”

这段话有些绕口，但梦游天听懂了，“云顿你的意思是，这具尸体只是沈慕容的一道化身？不可能，身外化身之术在九州早已断绝传承，一气化三清消失的年头更是久远到无法追溯，至于魅宗的‘欺世人魅’，其始祖都尚未达到。沈慕容不可能有化身！”梦游天的语气斩钉截铁。

‘化身’一词由来已久，‘一气化三清’是化身的始祖，练至大成，可以修得三道与自身修为相当的化身，其威能委实可怕，但其修炼难度亦是不易；因其修炼困难，中古修者将其简化为一道化身，称作‘身外化身’，自此该秘技广为流传，至近古方销声匿迹。魅宗的‘欺世人魅’是当今九州唯一与‘身外化身’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奇异功法，练至大成，修得的不仅是一道与自身修为相当的化身，且可以修炼任何功法，而不拘泥于本尊所修炼的功法范畴，但这只是魅宗始祖的设想，从未有人达到过。

“前不久，我蜀山弟子下山行走时，偶遇快剑宗的弟子，发现他们掌握了身外化身之术，而快剑宗宗主与沈慕容关系匪浅，沈慕容有极大可能已经修成了身外化身。”上官云顿担忧，他口中的蜀山弟子自然就是苏灿。

梦游天沉默，梦宗避世久矣，对于九州的情势了解，远非上官云顿熟稔。

“况且，游天你当真认为百晓天宗评为天下第二的沈慕容与天下第一的洛天依间的差距是天堑吗？即使，洛天依前辈贵为谪仙，也不可能一击就杀死沈慕容。”上官云顿接着说道。

梦游天沉思，百晓天宗的排名向来公允，几乎是从未有过差错，他们说沈慕容是天下第二，那么就代表着，即使是藏龙卧虎的九州，沈慕容亦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两百年前仙魔大战时，沈慕容已经是君子教教主，而你我却只是宗内普通弟子。虽然当年司徒师弟盖压群雄，但不要忘了，君子教从来不出庸才。依沈慕容之前唯唯诺诺的怯懦模样，你认为君子教会认可这么一位教主？要知道，他当年上位时刚刚及冠！”上官云顿苍浊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

梦游天忽然不寒而栗，抿着嘴不发一言，久远又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溯。

那是一片与如今身边相似的云杉林，满目银白，年仅七岁的梦游天，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这一年，仙魔大战尚未爆发，八大仙宗同气连枝，是联合并为仙盟前关系最为密切的时期。那时的梦宗没有如今那么神秘，梦游天随父亲至君子教作客，这是他第一次来君子教，也是第一次见沈慕容。他记得很清楚，沈慕容同自己一般大，可眉宇间绽放的，是同龄人所没有的英气。

他记得，沈慕容上指天下指地，说，“我既生，天地间便唯有我声。”；他还记得，沈慕容爬上最高耸的云杉，一脚踢翻树上的棋盘，惹得棋圣爷爷怒不可遏，却被沈慕容一句‘若我为棋圣，便以天地众生为棋’吓得苍容失色……

梦游天发现，有些事，始终镌刻在记忆的长廊中，他一想，便如泉涌。

梦游天发现，年仅七岁的沈慕容已彰示了不同凡响的英姿，年仅十七的沈慕容已登上了一教之主的至位，此等人物，必是纵横睥睨的枭雄，绝不可能屈居人下、怯懦畏缩。

梦游天还发现了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沈慕容七岁时就说过，“世间女子，红粉白骨，唯有天地容颜，是我所求。”他是终生不可能娶亲的，可三十年前，他与孙巧巧的婚礼举世皆知。

梦游万界、见识过许多匪夷所思之事的梦游天仍是不可抑制的咽下一口口水，嗓音变得干涩，“云顿，沈慕容是真死了！”

上官云顿皱眉，他有些恼怒，前前后后讲了好几条理由，怎么游天仍是固执己见。

梦游天又道，“但那确实是道化身！”

上官云顿一愣，甚至怀疑梦游天是得了失心疯，怎的乱说胡话，正欲驳辩，却见二人窃窃私语间，众人已至君子教的议事厅前，见状，二人不约而同地止口不言。

“诸位请进！”桐华仙人转身虚引，众人逐次进入，议事厅广阔，内中别有天地，初入时是凡俗官署的布置，但见桐华仙人一挥袖，就景致大变，仙气缕缕环膝而饶，耸立的群峰在众人足下，金龙彩凤穿梭在稠浓的云彩间，天之巅列着十三道祭台。

桐华仙人再一挥袖，十三道祭台自天边降落，落在每一人的身前。

古朴的祭台浮沉在眼前，其上镂刻的神圣图案与玄奥文字似龙走蛇、密密麻麻，众人神情各异，按兵不动。

祭台不论是在凡人界、修仙界或是仙界，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尤其是对于九州修者而言，祭台更有其敏感之处。

昔年魔族心魔大帝凭借一座‘交心台’，换取了成千上万位九州英豪的心，若非司徒亮道心坚不可摧，反攻一剑摧毁‘交心台’，九州将会有更多的人杰丧命于心魔大帝用以交心的祭台。

在九州修者的认知中，祭台代表着邪恶，即便是在见多识广的在场众人眼中，祭台失去了它作为‘恶’的片面外，它亦代表着仙，敢登上祭台者，往往自诩为非人。

凡人通过祭台献祭牺牲，从而供奉予修仙者，毕竟修仙者的威能在卑微的凡人的眼中，与仙无异。然而，古来有几个修仙者敢接受凡人的供奉？几乎每一位修仙者都是从凡人一步步修炼而来，时至最后，不过掌握了几道功法、几手法诀，却敢自诩为非人，凌驾于凡人头上，这是违逆修仙根本的认知。

诚然，不少修仙者已认为自己超凡脱俗，是与低贱凡人不同的种族，但是千百年来的传统警示他们，心里想想就好，可别付诸实践，设立祭台是形式，而形式主义害死人；亦有些修仙者之所以秉持着‘拒绝祭台’或者‘拒绝超凡’的想法，是觉得，如果自诩为非人，那么也就代表着可以吃人，这是人心中的底线，他们不愿违背。

况且，这仅仅是凡人为修仙者设立的祭台，桐华仙人设立的祭台更为可怖，金龙彩凤腾飞其下，高居于天之巅。这是切切实实的‘仙人至高’的理念，是九州众人所排斥的倨傲。

除却洛天依外，众人皆面露难色，迟迟不肯登上祭台。

洛天依面不改色，莲足轻点，走到祭台中央，盘膝而坐，远望去，好似佛门中不落凡尘的菩萨。

她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

她就是仙，她有资格凌驾于金龙彩凤之下，有资格端坐于高天之巅，天底下与其平起平坐的人不少，但从未有人地位比她还高。

‘区区一座祭台罢了’洛天依不悲不喜地心想，‘祭天不如祭我’

除她以外，便只有桐华仙人心安理得地登上一座祭台，继而含笑看向众人，笑容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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