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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一十六章破碎虚空

只是他心底已经不知转过了多少恶毒的主意,同行是冤家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净尘大师也不能免俗,只是表面功夫仍是做足了:“哼哼!等你们开张的时候,就等着为烧眉毛!”

实际对这“超级女侠”,就连邓肯与茅禹田都不知道如何具体操作,他们对于这等办会的操作都是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如何上手,比不得净尘大师在这方面极具经验,又有少林寺的“十大门派武林大会”作为甚大,更是借着华山论剑的东风,再加上少林寺的品牌效应,完全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何况现在“十大少邪”已然成为一种品牌,虽然说最后的评选黑幕重重,但这种负面事情也同样为净尘大师操办的少邪评选大会增添了无数人气,象净尘大师就大声说道:“各位江湖朋友,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接下来就要举行十大少邪的巡回表演和新一届少邪的海选,到时候将在各地评选出少邪候选人若干!”

那边茅禹田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打出超级女侠的招牌,与十大少邪一男一女,短期内至少还不会有直接冲突,正所谓“差异化生存”,只是邓肯加上名声不佳的品花会,让江湖朋友们对他们着实没有多少信心。

这两边都是各怀鬼胎。

那边白云航却得到张亦隆的急所:“大人!报告大人……咱们衙门抓来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大胆狂徒,竟胆敢攻击我圣朝和圣上!”

这少邪大会上的冲突无论如何只能算是治安事件,比不得这等重大政治事件,特别是下了“意图谋反”、“攻击圣朝”的结论之后,白云航也只能急急忙忙地往县城赶。

纵使是打出登封县令的招牌,可一路行来仍是车水马龙,当真是有些寸步难行,张亦隆说道:“今天中流坡庄家送来一个大胆已极的狂徒,这狂徒服装怪异,倒同西洋的佛郎机人有些相象,言语更是大胆已极!”

“大顺朝马上就要亡了,大顺军在山海关败得一塌糊涂,李自成在九宫山被人杀了,或者跟我去光复明朝,或者去投大清朝,大人跟着大顺朝是没有前途……”那人奇言怪论甚多,偏偏有些骨气,硬是不肯跪在地上。结果白县令无奈之下用上大板子,才两板子,这人已经变成了软骨头。

可是白云航走南闯北,见识也广,硬是就想不起哪有这等装束。这人白白净净,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农活的人物,穿了件极怪异的服装,怎么看怎么怪异。白云航一看就下了结论:“身着奇装异服,给我打十大板!”

那人不经打,立即痛呼着叫道:“大人!小人这衣服可不是什么奇异服,这是小人从海外新买来的庄吉西装!庄重一身,吉祥一身!”

旁边来的是庄家的管家,他指着这白白净净的人说道:“这杨史越狗奴才好生胆大,我家老爷好心收留了他,让他在地里做个长工。可是这杨史越好吃懒做不说,还鼓动那帮泥腿子造起反来,说是要把我们庄家的田地全分给了那帮泥腿子……甚至大骂太祖皇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杨史越甚是圆滑,一看到这场合就大声叫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

旁边倒有不少庄家的佃户长工出来指证这杨史越道:“大人!这杨史越好大胆子,居然要意图造反,还要开了庄家这田地救咱们庄户人家了!咱们祖祖辈辈都在种庄老爷的田地,若没了庄老爷,我们吃的穿的从哪来呢?”

杨史越知道自己犯了左倾盲动主义的错误,那一个后悔啊!谁叫自己在中国革命史这门课程上一向不用心,结果反被落后群众绑进了公堂。

如果能学得专心些,也能在这时代多些发动群众的办法,说不准现在就已经打开了县城把这狗官给制服了。但是左倾盲动主义的危害是无穷的,在条件不成熟的时候发动武装起义的代价更是惨重。眼见着这登封县的板子就要落下来了,他咬了咬牙,终于呼喊出来:“大人!大人全招了!小人是从四百年后的二十世纪来的,现在是大顺朝吧?接下去大顺朝进军北京就要在山海关大败,李自成抢了吴三桂的小老婆陈圆圆,吴三桂领着清兵进关后就要一统全国!这位大人,在下说的都是以后几个月要发生的事情,绝无半点虚假。大人,您要混个好前程的话,不如去投大清吧!”

杨史越的明清史很一般,这等山野村夫也不知军国大事,他打探了半天之后也就知道今年是大顺朝的必正三年,李自成的大顺军似乎已经进了北京城,因此杨史越才会头脑发热决心发动全面武装起义……。

白云航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骂道:“胡说八道!都是放屁!不要拿永昌元年我大顺朝的一点小小挫折来胡说八道。今上于襄阳力挽狂澜于不倒,现如今我大顺王师已然驱逐鞑子于辽东!吴三桂?哼哼!他现在还在陕甘流窜,你这妖人竟敢以妖言惑众!”

说着,白云航的脸色就沉下来了:“妖人杨史越妖言惑众意图叛乱,证据确凿,斩立绝!”

事关重大,白云航没有象平常案子断一个秋后问斩,而是断了一个斩立绝。可虽然是斩立绝,可还得等开封府审核才行,可是这等事关谋反的案子,开封府和苏会办一向都是从严处置,何况这还是一个一等一的铁案。瞧!这犯人还胆敢在大堂上策动大顺官员投靠鞑子,白云航若不断一个斩立绝,恐怕自己的乌纱帽就要掉了。

杨史越知道坏了,这个空间好象和自己了解的历史有所不同,他急声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句句是实啊!请大人明察啊!小人确实来自于四百年后啊,何况小人才高八斗,确实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白云航仍是铁面无私,不留半点薄面,倒是一旁听着的连天雪来了点兴趣,她瞄了一眼这杨史越,开口说道:“你既说你才高八斗,多半是夸夸其谈,即使是真,那如何说起?也罢,曹子建七步成诗,你也照着来一首便是!”

杨史越死里逃生,心里得意:“看来老子和那些架空的主角一样,都是福大命大,这女人真美啊,老子日后肯定要玩玩她!”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世代看过的一本叫《寻秦记》的。想到那里面的情节,不由得意起来,竟是忍痛站了起来,大声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首将进酒,杨史越倒是背得极熟,只是一念出来举座皆惊,白云航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了。杨史越正得意洋洋之时,白云航猛得一拍惊堂木道:“给我打!别以为咱目不识丁,本县也是秀才出身!”

杨史越正抬头挺胸得意洋洋之际,却发现势头不对,他甚是圆滑,赶紧换了一首凄凉的词牌:“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只是白县令脸色更怒,他刚一念完,就大声叫道:“下一首莫不是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了!本县可没那么糊涂!”

白云航这一句“千古风流八咏楼”,正也是易安居士的佳作。一听到这杨史越才恍然大悟:“该死的,我怎么到了这个时代啊!唐宋八大家都过时了!”

杨史越在学校还算是比较用功的学生,可是唐诗宋词虽然背得烂熟,象全清诗之类的课外读物却是一眼也没瞄过,现在的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在他的印象里,终清一代似乎没有什么大诗人,想起来的诗词也只有吴梅村的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谁知道这诗他们读过没读过,这似乎是什么必正年间,似乎李自成都挂了。对了,想起来了,李自成建号是永昌啊,完了完了,都对不上了!对了,好象有位龚自珍,可是这位龚自珍有什么大作?至于艾青的当代诗“啊,我的母亲大堰河”,这种场合似乎没有效果啊!我明明比他们多了四百年的智慧,怎么一点用处都没有啊!杨史越搜刮来搜刮去,最后总算搜刮四句出来:“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白云航总算是点点头道:“倒是有些气势!”

杨史越继续搜刮出四句来:“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此语一出,白县令和连天雪都极为震动,杨史越一见似乎有门,赶紧又念出了另一首词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白云航脸色无忧无喜,只听杨史越继续念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听杨史越念完,这堂上堂下略识文才之辈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了,白云航转头看连天雪,连天雪递过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已经下了一个结论―反诗,绝对的反诗。

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背景,这首词意境壮美雄浑,气势磅礴,感情奔放,胸怀豪迈,正是一首名词。可是在封建王朝统治下的大顺朝,这却是标准的反诗!

白云航不由想起来水浒传里宋江的反诗“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他的脸色郑重已极:“这妖人不知悔改,现现在还嘴硬,给我重重绑了,等核准的公文一到立即处斩!”

这杨史越当即被严严实实地绑进登封大牢,还好一众公人都知道他是个死囚,倒让他在死前多快活了些时日,只是杨史越却是很不甘心:“为什么我多了四百年的智慧,竟然是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这一日他继续念着这句话,却听到有人答了一句:“随遇而安吧!”

杨史越抬头一看,却是个大侠风范的男子,却看不清真实容貌,也不知道什么来路,这男子淡淡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混进来,只想见你最后一面!现下既然见到你的面了,心也安了!”

杨史越先是呆了老半天,最后才跳了起来:“兄弟!既然你我都是从未来回来的,何不把我救出去!”

那男子淡淡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想活下来,活得更好而已!再说了,我哪有什么办法能把你救出去。我会给狱卒递上几两银子,让他们给你多加几个菜!”

那个男子再也没来过了,第三天便是杨史越斩首的日子,只是临刑前杨史越竟是抓到一要救命稻草,他连声叫道:“几位大人!大人!小人我想到一首好诗,能不能看在这好诗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

监斩官看了他一眼,然后以同情的语气说道:“念吧!”

杨史赵深呼了一口气,念出了第一句:“一片两片三四片”

结果旁观众人都报以不屑的目光,这也叫诗?

“五片六片七八片”

台下的目光已经不是不屑了,而是深深的同情了,这人莫不成是只背过三字经吧,可是下一句更令大伙儿摇头。

“九片十片十一片”

杨史越看着这无数蔑视的目光,回想到许多人念出这一句的风光场景,再想起自己的不幸遭遇,竟是硬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最后竟是当场气绝身亡。

许多时日之后,有人在程系程大人面前提起了这杨史越妖人和这首破诗,程系大人终于替杨史越念完了最后一句:“飞入芦花皆不见!”

结果大伙儿恭声如潮,齐声赞道程大人作得好诗,只是程大人看着大伙儿不以为然的神色,却在心头暗叹一声:“这御制诗着实没有什么感染力了!”

正文第一百一十七章潮起潮落

不知不觉间,少林寺举办地少邪大会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虽然在落幕的时候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可净尘大师还是大赚特赚,白县令几次上门讨要自己应得的一成红利,净尘大师都说:“还没最后结算完毕,再等一等吧!”

这段时间,倒也算风平浪静,只是登封县突然又多了不少胡言乱语的妖人,城东马家坡的村民竟然违抗盐铁专卖的国策,私下合股开采铁矿,结果让开封府逮了个正着,发了公文让白县令从速查办。

徐震点起了五六十名公人捕快去马家坡拿人,徐震他自己还嫌这点人马太少,生怕到了马家坡被无知山民围攻,可是走到马家坡倒变成了救人的善举,还得了一个“义薄云天”的锦旗。

原来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妖人要搞什么“小高炉”,要炼钢,说的是天花乱坠,说是这玩意儿能造出钢水,山野村夫无知,竟是信了他。结果这什么“小高炉”才开张,当天就发生了大爆炸,死了两个,伤者无数。徐震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哭声一片,无处求救,倒成了村民眼中的大救星,他赶紧把伤员送到县城去救治。

又是一个死罪!结果这妖人倒是见机不妙就赶紧开溜,不过没跑多远就被逮住了。一问原因却是很简单:“这妖人着实太奢华了,奶奶的,哪有庄户人家用上好的白纸擦屁股的!”

这妖人在牢中也只求这一桩事情:“大哥!这位大哥行行好!给俺弄点白手纸吧,要上大号了!”

诸如此类的妖人屡出不穷,又比方说城东有人被人坑骗要合伙烧玻璃,结果玻璃没浇出来,银子倒被骗了上百两,结果被人骂道:“你做白日梦啊!那等上好的玻璃,怎么就让你轻轻松松的弄出来!”

白县令办案也是干脆利落,该杀的就杀,该判的就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当真是雷厉风行。把这等不稳定因素尽数扼杀在萌芽状态,一时间登封大治。

除此之外,白县令家中也是一派平和之象,赵雪芬看着白云航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温柔,白云航关切她肚中的孩儿,有空就往赵雪芬那跑一跑。

孙雨仪嘴馋,整天掂记零食,偏生大家都疼爱得不得了,将她当宝一般看待,倒是叶清秋想到了法子:“雨仪!今天没把剑法练熟之前,不许去偷吃零食!就是你白大哥给的也不成!”白云航在旁边庆幸:“真得多练练剑法,那么多零食吃下去,再不走动就走不动了!”

最受欢迎的就是紫冰兰,现在她凭着紫竹仙境的资源公器私用,整天和李玉霜、郭雪菲在一起置办新衣,好得如胶如漆,非但如此,名动江湖的恒山派,不知中了什么邪,被紫冰兰吃得死死的,居然留在登封不走了。

白云航则用另一方式操纵丐帮,丐帮弟子在牢中已经换了三任帮主了,大家对于轮流执政、轮流上台的优缺点已经了如指掌,换个帮主更如同反掌观纹一般。

只是这似乎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而已,三月底的一天,少室山落了一阵雨,却坏了清潮原定下山巡视的计划,只得在寺中做了一天的法事,很晚才睡下。可是清潮方丈睡下并没有多久,就被人吵醒过来。张眼一看,却是一向提拔重用的净慧大师,他迷迷糊糊地问道:“净慧师侄!何事?”

净慧大师小心地侍候着清潮方丈穿衣,嘴里轻声说道:“长老们在方丈室为有些事情开会,想请方丈过去!”

清潮整理了下僧衣说道:“哟!肯定又是为了钱的问题,哎!过去过去!”

方丈室离清潮方丈的居所不过百我步路,净慧替清潮方丈开了雨伞,把天空落下的雨珠都给挡了回去,清潮方丈一边走一边说道:“净慧师侄,这方丈之职也是一番苦行啊,虽说四大皆空。”

方丈室已经挤满无数个油亮油亮的光头,虽然这似乎只是一次普通的例会,可是少林寺的长老、院主……谁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次普通的例会,因为每次普通的例会往往会关系到自己的前途,象净尘大师能承包这次大赚特赚的武林大会,就是在某次例会由清潮方丈决定的,而某些关于人事晋升的例会,更会关系某些人的一生,象某次例会,净慧大师就为自己争取到这个院主的职务,也不知道有多少油水……。

只是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大家看着清潮方丈的眼神也有些古怪,不过清潮方丈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问道:“今晚的议题是什么?”

平时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大家起身恭迎方丈驾迎,只是今天空气却象凝固了一样,大家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却只有一个半僧人站起身来,还有一堆坐在原地没动静,有几个人想动动嘴皮子,终于还是没开口。

却是作得一手好素菜的净书大师一合掌,然后上前两步,说了一句:“师叔请!”

等清潮方丈坐定,净书大师看了清潮方丈两眼,内心不由剧烈地跳动了两下,才说道:“今天的议题是……我们必须质疑清潮和尚能否继续领导好本寺!”

清潮方丈正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品着香茗,净书大师这话却如同在他耳边打响了几十个惊雷一般,可是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好啊!是净书你提的意见?”

那眼中的精光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他毕竟是清潮,执掌了少林寺这么多年的大和尚,手下的亲信弟子无数,说出来的话总有一种威仪,无数大和尚口中想要开口和正要开口的言语都变得悄无声息了。净书大师只做得一手好素菜,但他在这个时候却是定下心来,看了清潮方丈一眼,终于开口说道:“我少林寺是禅宗祖庭千年古刹,可自打清潮和尚上任以来,却是佛法不兴,反而是……”

净书大师开始时有些心虚,可时越到后面越是胆大,可以说是意气奋发,把清潮方丈说成了少林寺的千古罪人,甚至列出清潮方丈的十六条罪状,清潮方丈也沉下脸来。

但是佛法不兴的根本,这十六条罪状的头一条却是白县令上任以来,少林寺不但没把整个登封县的香火钱收过来,反而象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一样任由白县令搜刮。这些香火钱都变成了登封县衙门的税赋地丁,按净书大师的说法“就连杏花村就在少室山底下,清潮也不知宏扬佛法,以致杏花村为红尘所染,每月上解的香火钱减少大半,他清潮方丈只知任用私人,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果,是不是我们少林寺的千古罪人?”

而最关键的一点更是致命:“自去年以来,清潮和尚不知宏扬佛法,竟然售卖佛田十二倾之多,历朝历代的高僧都以增加佛田为荣,少林寺只有增加佛田之旧事,从无售卖佛田之先例!清潮,我且问你!”

这着实是实情,就象乡下的土财主以收买土地为荣,这少林寺既然是个大地方,自然也不例外,看看少林寺碑林里各位大师的履历里,第一桩大功德就是“收买良田若干”云云,经过历朝历代苦心经营,到了清潮手上竟达到两千倾之多。田产遍及开封洛阳两府十数县,可以说是标准的大财主。

去年为了应付雨小将军的白县令,少林寺一时间筹措不到那么多现金,就卖了十六倾山地来筹现银,这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净书竟是借题发挥,大事攻击。

现在清潮方丈也要反击了,他对着仍在滔滔不绝控诉的净书训道:“说够了没有!净书,你疯了!把他给我拉出去!”

净书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咬着牙说道:“清潮和尚,你已是少林寺的千古罪人了!就看看本寺各位僧侣的意见吧!同意罢免清潮和尚方丈的请举手!”

说着,净书举起了第一只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了,他知道在这种场合失败是落得什么结局。

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会场内稀稀疏疏地举起一只又一只手,净书大师的心却始终悬着,虽然事先约定的几位大和尚都举起他们高贵的一只手,但是还没有到决定胜负的时候。

清潮方丈的脸色有一丝惶恐,但更多的还是自信,甚至还带有一种骄傲,他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这些拼命挣扎的小虫子。

只是当净吉大师举起他那只手的时候,清潮方丈的脸色终于为之一变,似乎要张嘴欲言。

净书大师的神情则带着几分期盼,掌握暴力机器的人往往能掌握上层建筑,净吉大师在少林寺是个不太起眼的人物,但(一路看网,电脑站)是就这个不太起眼的人物让净书大师这些造反派下了最后决心,即使是处于劣势也有翻盘的机会。

这净吉就是少林寺最有权力的人物之一,整个方丈室的护卫僧人就是在他的指挥之下,只是净叶大师的脸色也有些惶恐。

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楚,方丈室的护卫僧人中他自己能指挥得动多少,毕竟这些僧人有一大半是由清潮方丈安插进来的。

清潮方丈死死地盯着净吉在师,胜负似乎在这一刻要决出来了。谁能掌握住更多的护卫僧人?净吉大师也不知道。净书大师则期盼这个答案!

但是永远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到底是怎么样,在这时候突然有人站了出来,他对着清潮方丈用怜悯的语气说道:“清潮师弟!放弃吧!”

净书大师诧异地望着这个老和尚,这个老和尚平时一直就坐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清潮方丈说什么也不管,就连那一声附和都免了。三十年前统领少林八百武僧的英气已经消沉得一干二净了,事先他也曾想联络这位师伯,但最后大家一齐摇头将他免了,没想到现在终于说出一句惊天震地的话。

望着这个师兄那只抖个不停的手,清潮却感到了一丝恐惧,这个该死的老和尚一直是少林僧兵的灵魂,即使自己多次往里面掺砂子也是如此:“清苏师兄,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整个房间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清苏大师只是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我大喊一声的话,外面的三百僧兵就会冲进这个房间来!”

一锤定音,无数只手在这瞬间举了起来,这一天清苏大师已经筹备了许多年了,净书望着清苏大师的身影,竟是呆了一呆,没想到这番苦心经营,竟是为人作了嫁衣,清苏大师带着淡淡的笑容:“清潮师弟请吧!同门一场,总会留点情份!也请师弟多多配合,先辞去方丈主持之职再请闭关面壁三年吧!”

按常理,少林寺的方丈得经过朝廷册封才可以取得合法地位,只是明灭顺代,清潮只是少林寺自行推选的方丈主持而已,他在任上也有好些作为,虽然去年卖了十六倾山地,但前几年却为少林买了过百倾的上好水田,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如此无情。

清苏大师继续说道:“师弟,等你面壁出关之后,自然会给你个好待遇,仍是专车接送,外加两个小沙弥!师第您若要还俗,我们也不阻挡,还送上五百两的安家费!”

清潮大师似乎没听到清苏大师的话,只是他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巡视了房中的僧人一遍,最后留恋地看着茶几上的茶杯一眼,这个地方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落寞地步出了方丈室,独自步入了那夜雨之中。

正文第一百一十八章风云再变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也是权力不断再分配的过程,清苏大师手头有三百僧兵,净书大师一干人却又借了道义上的优势,所以两帮人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样一来,新任的方丈既要与两个方面都有联系,又不能太过于亲密,更不能是前任清潮方丈的基本人马,这样能让双方都能接受的人物不多,最后倒是来了个破格提拔,大悲庵的真道班首超越诸多净字辈、清字辈的前辈大师,直接坐上了方丈主持的位置。

但是接下去瓜分权力的过程倒让真道方丈又悲又喜。喜的是自己这么年轻就成为少林寺的方丈,悲的是两帮人马甚至连点剩饭都没留下,把寺内的要害位置瓜分个干干净净,这帮出家人根本不懂一点谦让,自己这个方丈主持的位置也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摆设,实权未必有自己当班首的时候那么多。

清苏大师倒是安慰真道方丈:“真道!少林寺有史以来的方丈主持,就数你最为年轻,希望你能宏扬佛法,将少林寺发扬光大!对了,本寺的方丈主持一向要由朝廷来册封,只是新朝鼎立,本寺的两任方丈主持没得到朝廷的册封,这一番贫僧托一位朝中大员奔走这事情倒是有些眉目,只是开支甚大,可否请方丈大师在其中列支一二……。

方丈大师自己都没有捞到半两银子,反倒是给别人。真道和尚当真是好生郁闷,偏生清苏大师是好声好气地对着他讲话,一想到就是这无用老和尚将自己推上方丈的位置,也是这老和尚将不可一世的清潮方丈赶下台的,再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厉害,真道和尚,不应当是说我们的真道方丈,终于做出明智的决断!

点头!

一边微笑一边点头!

一边微笑一边连连点头!那笑容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那脸上似乎带着无尽的欢喜和荣幸,就差扑上去抱住清苏大师了。

少林寺方丈的地位在历朝历代以来都是尊崇无比,如果遇上尊崇佛法的皇帝,少林寺方丈的地位说不准就和朝中一、二品的大员相当,即使是平时也能混个四品、五品的虚位。

就凭着这个品级就可以一生吃用不尽,看谁敢到少林寺找麻烦!只是一想到这,真道的新仇旧恨就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恨恨地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除了争取册封方丈之外,还得斗倒白云航那狗官!”

被别人抢走了娇滴滴的美人可以说是男人的奇耻大辱,更何况白县令对真道和尚的打击是非常全面的,到现在真道和尚的心理还没有从这次打击中走出来。

人是一种恋旧的动物,出家人也不例外,真道和尚此言一出,许多人就想起了当初的好时光,那时候的少林寺威风八面,在登封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登封之土莫非僧土,就连半个开封府和小半个洛阳府都成了少林寺的后花园!

可这白县令一上任,就把这登封县搞得一片哭声,且不说他如何刮地三尺,也不说他如何欺男霸女坏事干尽,更不说这狗官践踏佛法,就说他上任以来对少林寺的种种胡作非为吧!

几次查抄青楼都抓的是少林弟子,浸过水的板子直打得哭声喊声混成一片,更有几位大师也遭了他的毒手,到现在还没清余款,更勾结少林寺叛徒熊曦屡番迫害少林弟子,现在少林弟子下山去都是要到处东张西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遭了毒手。

自打狗官上任以来,县内商户和庄户人家原来交给少林寺的香油钱都进了狗官自己的腰包,少林寺这几个月都是月月赤字月月亏空。许多僧产僧田在这狗官的支持突然被主事人霸为已有,再加上他打着雨小将军名义到少林寺大肆搜刮,甚至让清潮方丈也卖了十六倾山地,这样一来,少林寺一个月就短少了上几万两银子的进帐,也难怪他们恨得咬牙切齿。

还有这狗县令迫害佛门弟子到这等地步,这杏花村一向以来都是深受佛光感召的地方,每月上贡的香火钱分文不少,现在倒好,狗官派了一个叫徐震的华山叛徒坐镇杏花村,现在的杏花村上贡的香火钱减少了一大半,这杏花村是什么地方啊!是少室山脚下,少林寺的门口啊,这香火钱由少林寺来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直把白云航骂成畜生道里的人物,实际关键还在一点,雨小将军的虎翼军已经从登封回防许州了,少了这两三千精兵,白县令手头只有两三面公人捕快,再加上又新设了水上的巡检司,这又分出去了几十号人。

而少林寺就不同了,现在寺中僧众上千,俗家弟子也有上千名,僧兵也有过百人,怎么说都是登封县的头号势力,再加上僧产无数,谁掌握暴力机器和经济基础,谁就有可能掌握上层建筑,因此这帮出家人也想反攻倒算的一天,七嘴八舌的将白云航骂得体无完肤。

只听净慧大师恨恨地说道:“白狗官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杏花村明明是本寺历代相传的僧产,他怎么能派公人进驻!且让本寺点齐上千人马,趁夜围攻杏花村,把这帮狗腿子赶将出去!”

旁边的僧人也各有些恶毒主意,一心让白云航家破人忘,毕竟只有地盘的争夺才是你死我活的决战,而所谓的正邪决战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

本次武林大会暨十大少邪评选大会还有一个助兴节目,那就是传说百年难遇的正邪大决战,幽明断绝身先士卒,在大会结束前带了数百弟子杀上少室山来,江湖豪杰们群情激愤,一心要斩妖除魔,集结了好几千名武林正义人士抵挡幽明断绝的入侵。

只是这个时候也有不少邪派人物加入幽明断绝的旗下,双方各自集结了数千人马,在少林寺前激战半日,不知为茶余饭后增添多少谈资,也不知道多少少邪少侠讲起自己这一次的英勇事迹勾得美人芳心暗动,也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拍着胸膛说自己的壮举,更是引出无数次惊天动的正邪之恋,还有无数新出的侠义讲到这一次的大决战。

不过按白县令上报给开封的正式呈文却不过是一句话:“正邪大决战激战三个时辰,双方无伤亡!”没错!双方无伤亡,有个愣头青想要冲将上去砍翻几个魔头,结果一把就被自己的师兄拉住了:“小笨蛋!冲到哪去了?我们在这里远远的扔泥巴就成了!”

“师兄!这不是正邪大决战吗?我准备冲上去杀几个魔头!咦!大家怎么都在玩泥巴啊!”

他师兄冷冷地说道:“我们与魔教有杀父之仇?”

“这个是没有的!”

“我们和魔教有夺妻之恨?”

“师兄,这个也没有!咱们门中一向极少介入江湖,和魔教根本没什么来往!”

“我们杀败了魔教的教众之后,能不能拿下他们的地盘?”

“师兄!本门的根本在长白山,魔教的基本地盘在中土,就是想拿都有心无力啊!”

他师兄没好气的答道:“既然没有杀父之仇,没有夺妻之恨,杀光了魔教教众也拿不到他们的地盘,咱们干什么要卖力气啊!来,还不如多扔泥巴赚个好名头!好!幽明断绝也中了咱一泥巴,以后在江湖说起我来,也可以说是咱也曾给魔道第一高手幽明断绝一记重击!”

可是一牵扯到登封县的地盘问题,少林和尚也要与白云航拼了老命。一山不容二虎,登封这个地盘要由少林寺说了算,现在没了雨小将军的虎翼军,就凭他这等人马怎么能与咱们少林寺斗法!登封,还是少林寺的登封啊!

只是真道和尚始终没从那次被白县令狠狠打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踌躇了半天才说道:“各位师祖,各位师叔师伯,各位师兄师弟,大家说得都挺在理!中是这白狗官着实有几分能耐,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再说了,公然与官府作对,此事恐怕有些不妥当!”

净慧大师一想到雨小将军的虎翼军,就想到那些高叫“反顺复明”旗号却被灭尽满门的江湖同道,也终于闭上了嘴,真道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说道:“这狗官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过是个七品县令而已!我若是被正式册封为方丈主持,至少也是个三品!再说了,他手下也就是百多号人马,除了几个本寺叛徒更没什么好手!咱们少林寺是禅宗祖庭,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清苏大师已经开始为自己争取利益了:“真道,这争取册封的事情缓不得,非得多给点银子运动朝中的各位大员!”

当年太祖皇帝入河南的时候,打的旗号是“均田免粮”,而少林寺可是开封府最大的大地主,自然站在农民起义军的对立面了,结果太祖就有心火烧少林寺筹措军资,还好经过几位今天朝中大员百般维护,这事情最后还是大事化不,小事化了,让少林寺筹措了一笔劳军军饷和几千石粮食而告终。

这几位朝中的大员到底是谁,寺僧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是今天的西京留守程系程大人,有的说是牛金星牛相爷,还有人说是当时的襄阳知府牛大少,但无论如何少林寺总算是逃过一番刀兵之灾,而当年主持操办此事便是这位清苏大师。

因此一想到这关节,真道大师也大方起来了,他随口就许了六万两银子的开支:“清苏师祖,这六万两您让在汉京的同门先用着,如果不够以后再补,也不用搞什么报销之类的手续!关键是把银子用到实处,要直接把这狗官拉下马来!”

真道和尚想走上层路线,和净慧走武装斗争路线不同,只是商议到天亮还没个结果,白云航却已经在睡梦中得到了少林剧变的消息。

他精神一下子就抖擞起来,他望了一眼沈越和熊曦压低了声音道:“这消息可靠不?那来报讯的人还在不?”

熊大师兄答道:“那人是我十分亲信的师弟,和我常来常往,也一向仰慕大人的道德文章,这一次趁少林剧变之机钻狗洞出来通知大人一声!他还要回去继续开会,现在已经快马回少林去了!”

什么“仰慕大人的道德文章”之类全是空话,分明是熊大师兄在少林寺安排的细作,只是白云航的脸色当真是难看得很,旁边沈越说道:“眼下最要紧还是杏花村,徐震带了全队人马在杏花村啊!少林寺只要出去几百僧兵,徐头目那边就要全军尽没了!”

熊大师兄却是不怕:“徐震那边倒是不紧要,他是打老仗的人物,手下那帮弟兄也勇悍十足,少林寺就是出动上千人,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杏花村!不过总得派点人手过去接应!”

徐震带的公人捕快都是他从虎嘴寨带来的亲信,既勇悍又可靠,因此熊大师兄对他信心十足,他反而担心起了登封县城的安危:“咱们人马分散在全县各地,在县城也不过是近百人而已,若是增援杏花村人马过多,这县城就有危险了!”

白云航却是笑了一声:“怕什么!难不成少林寺还有胆子攻打县城,那是赤裸裸的造反,顶多就象熊捕头前次那般来个围攻衙门。沈越,你立马带三十个公人去杏花村增援徐头目,如果真不行,就退回县城来!”

沈越应了声是,白云航又向熊捕头问道:“熊捕头,县城也不得不防,这县城的防务就全交给你了!”

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买凶杀人

徐震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那里不自觉就散发一种剽悍的味道,办事很是得力,他带着这帮弟兄驻扎在杏花村这个烟花之地,竟然在他的带领下人人禁足花街柳巷,把杏花村打理得井井有序。

他对同僚也很热情,沈越刚带人进了杏花村,他已经张开双手高呼道:“沈兄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老哥我已经备好两杯水酒,咱们先饮上一杯再谈公务!”

徐震那炽热的野心旁人是很难注意到的,沈越也不例外:“徐头目,少林寺想要翻天了!大人让我来接应你!”

本来按沈越的意思,这杏花村实在太靠近少林寺,少林寺若是派上几百寺僧往下一冲,这就成关门打狗,还不如把他们接应回县城去,这样一来力量全集中在登封县城,少林寺就是有围攻县城的胆量也得三思而后行。

只是徐震听沈越这话之后,笑容淡淡地说道:“多谢!多谢沈兄弟和咱们县令大人的关怀!不过若是就这么扔下杏花村这么一个地盘,实在是有失我们官府的威风!兄弟这些人马是带老的,人人能打能拼,沈兄弟这帮人马也是熊大师兄在熊耳山的班底!”

正说着,徐城的语气就热切起来:“咱们步马弓手全齐备,兵器也称得精良,饷银每个月都发得足足。论人马,我手下一百个干将,沈兄弟手下也有三十员能打能拼的好兄弟!有这么一百三十个好兄弟,天下何处去不得,天下又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何必在意一个小小的少林寺!”

沈越是少林叛徒,平时对付昔日同门很是下了些狠手,虽然也给自己留了些后路,但一想到少林寺的报复,再想到手上的实力,他不由说道:“徐头目说得在理!杏花村这个地盘可不能轻易放弃了!”

徐震拍着胸膛说道:“兄弟这颗心,只有为咱们大人打算,只有为公家打算!沈兄弟,你也想想!这杏花村每个月进贡咱们多少银子啊!若是没有这笔银子,咱们的粮饷恐怕都发不下来了,那怎么能一走了之呢?这是会失人心的!再说,别看咱们就驻在杏花村这么一个据点上……”

“这么一个据点可就安在少林寺的门口,有这么一个据点,咱们登封县的刁民谁敢不服王法?谁不敢照章纳税?咱们若把这么一个要点给丢掉,那就只能退缩到县城,光凭县城的那点税收养得活咱们这么多兄弟?咱们登封共有三百三十个公人捕快,是寻常大县的一倍有余!”

也难怪徐震如此热心,他干事一向干脆利落,这一番没白跑白云航这里来,好不容易把颍水巡检弄到手里,眼见就要带领兄弟们上任去,可偏偏要出这样一桩事,若是自己灰溜溜地缩回县城去,别的事情不说,这颍巡检的职务就没有他的份了。

只有失去才懂得珍贵,徐震也曾是统兵数千的大将,现下更期盼有朝一日能重温昔日的辉煌。而这个从八品的职务就是他准备东山再起的第一步,因此叫他灰溜溜地跑回县城,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干的。

沈越也是思索半天之后变得热心起来:“咱沈越都是少林寺弃徒了,还对本寺留什么情面不成!徐老哥,你有什么主张,兄弟照着办便是,有咱们这一百三十个好兄弟,天下还有什么可惧之事!”

徐震握紧了拳头:“好!兄弟我就说了,咱们有一百三十个公人捕快,杏花村里还有几十个拳脚功夫过硬的护院保镖,全拉到少林寺山门外显显威风!”

沈越却还嫌人手太少,最后把杏花村的龟奴、打手、侠少跟班全拉了出来,拼凑了三百人马就浩浩荡荡开到少林寺山门显显威风。

虽然勇气十足,少林寺各位长老都是群情激愤,可是一想到当年火烧少林寺的故事,再想到徐震背后的大顺军官军,当日少林寺山门紧闭,真道方丈闭关不出,寺内诸位高僧也各有要务不能见面,结果徐震和沈越就带着人马围着少林寺走了一圈。

在这种情况下,杏花村的云娘终于明白谁占了上风,她和许多杏花村青楼老板原本听到风声之后准备许多给少林寺的慰劳品,甚至还准备让杏花村劳军三天,只要不打扰她们在杏花村做生意。

但是自打徐震带队在少林寺山门转了回来之后,这些慰劳品就变为给徐震的慰劳品,按几位少林寺和尚的说法:“人心变了!”

在这种情况下,杏花村的徐震就象一颗毒蛇的牙齿一般安在了少林寺的门口,不拔下这颗毒牙,少林寺就别想再度独霸登封,但是少林寺虽然有上千精壮,可是却没有勇气强行驱逐徐震这三百人马。

毕竟那是三百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健,再加上地形优势,少林寺不付出同样的伤亡是拿不下杏花村的,可一想到要付出这么多的伤亡,少林寺里的诸位长老就始终下不了决心。

但是,少林寺诸位长老是有办法的,白云航就笑呵呵地问道:“六万两?冰兰,我的人头真的这么值钱?”

紫冰兰淡然笑之:“黄河帮那个十万两的单子上,夫君值三万两银子,而少林寺也愿意出三万两刺杀!而且少林寺还已经付了三千两银子的定金!”

白云航当然明白少林寺的定金当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只是紫冰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毒一些:“既然奴家要正式嫁入白家,这紫竹仙境的招牌不如再利用一回了,所以我把两笔生意都接了下来,就准备一剑刺死白云航了!”

白云航笑呵呵地说道:“冰兰这次可是带着大笔的嫁妆过来了?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紫冰兰白了他一眼:“小笨蛋!两位师姐都在用心操办婚事,我这个师妹也不能太寒酸!”

白云航一问才知道,却原来又是一段江湖美事,在前段时间的少邪大会我们的射斩空射少侠对紫冰影和紫冰冰一见倾心。他可是见过紫冰兰和连天雪的真面目,虽然说魔门的大师姐胜过紫竹仙境的三仙子一筹,可是就连紫竹仙境的三仙子也只是较魔门的大姐头连天雪稍逊一筹,所以紫竹仙境的大仙子、二仙子那当真是绝世人物了。

比起自己家里的庄枫玉和宁仙子,这两位才是男人真正值得追求的伴侣,要容貌有容貌,要权势有权势,要武功有武功……。

在江湖上,至少十万个男人和两千人上女人希望紫竹双仙能成为他(她)们的终身伴侣,而射斩空就是这个团体中很不显眼的一个。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赞叹一下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三位夫人的贴身紧逼之下,射斩空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任务,硬是生生追到了紫冰影和紫冰冰这两位紫竹双仙,这是何等的奇迹啊!

虽然射斩空也曾是潇洒多金的男人,但现在他只是一个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可怜已婚男人而已,在女人眼中的魅力值实在是低得出奇,他所在的泰山派与紫竹仙境相比更是一个非常普能的小门派,他身上的银子在夫人的管制下永远不会超过五两,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恋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得不感叹恋爱中的男女是盲目的。

且不说中流坡庄家是如何鸡飞蛋打,也不说射斩空是如何吃尽了苦头,更不说河东狮吼是如何可怕,我们只知道一个事实,射斩空非常幸福,或者说中非常幸运的娶到两位真正的武林仙子,她们甚至带去几十万两的嫁妆,或许这笔嫁妆是让庄枫玉和宁仙子改变主意的原因。

爱情是盲目的,从相识到结婚也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当满脸幸福的射斩空笑呵呵地揭开新娘子盖头的时候,他已经幸福得晕过去了。

江湖的美女排行榜固然不可信,可是很多时候一个门派的排序并不是按着容貌来排的。有时候可能照入门前后,有时候是照年龄长幼……总而言之,幸运的射斩空终于体会到幸福是什么滋味了,一床五好对于男人似乎并不完全是一种幸福。

特别是身处于中流坡庄家这种地方,更幸运的是,虽然紫竹仙境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可是再怎么装扮,再怎么抹粉,有些时候也不过是让女人表现得更美而已,而本质是很难改变的,这个本质不仅仅是指容貌,而且还是指性格,许多问题在结婚以后才会暴露出来,因此射斩空在被几次大被同眠之后痛苦得要挥剑自宫,只是射斩空最后还是没下这个决心,虽然他比阉人还要痛苦。

还好,紫竹仙境有足够多提升男人欲望的好东西,于是乎射斩空又成就了一段江湖上千古传颂的佳话。

而照紫冰兰的说法:“两位师姐真不够意思,虽然婚礼操办得仓促了些,可是她们不但把紫竹仙境的家底都给搬空了,还欠下了几万两银子的债务!不过我是不会为她们还债的!”

因此白云航也清楚现在需要自己配合紫冰兰的刺杀行动,他一脸正气的说道:“说吧!到底刺啊!”

在少林寺与杏花村徐震对峙的第八天,登封县内突然传出一个极为震动的消息,有人竟然刺杀县令老爷!

这一番构思得十分巧妙,出动的刺客装备精良,更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虽然没人因此殉职,可是县令老爷以下数人全部受伤,县令老爷还被刺中了左手,更可恨的是这帮凶徒竟然在刺杀之后尽数逃跑得无影无踪。

白县令对此十分震动,带伤冒着天大的危险率众追缉这帮贼人,登封县城连继七天宵禁,公人捕快格外卖力,在登封县城内挖地三尺般地搜查刺客,虽然没把刺客给逮到,可是有许多不幸的小毛贼却没逃出这次风暴。

而江湖上的行家对于此次刺杀行动给予了十分中肯的评价,这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刺杀行动,无论是潜伏、刺杀、逃跑都可以说是完美无暇,完全可以作为刺杀教材来使用,唯一的遗憾便是刺杀没有取得完全成功,但这只是意外而已。

现在江湖上的刺杀行动已经引进了许多先进的管理经验,比方说已经有了计量支付的概念,紫竹仙境向买凶的双方提出继续支付银两的要求,鉴于紫竹仙境在第一期工程中表现卓越,令登封县人人惊恐不定,公人捕快四处查缉凶手,因此黄河帮付了三千两,少林寺也付了一千两。

紫冰兰却很不满意,她通过紫竹仙境向业主提出:“这一次之所以没有刺杀成功,关键在于人手太少,兵器不算精良,如果有了涂了剧毒的兵器就完全不同了!”

她向两大业主提出一个长长的单子,这个单子真道和尚看了三天都没看明白,只知道这个单子是紫竹仙境向蜀中唐门购置了许多歹毒无比的兵器和暗器,以方便一击而中远遁千里,而黄河帮金珂收到的单子比少林收到的还要长上许多。

这么一个单子自然有紫竹仙境虚报的成份,如果照单全数买下来的话,至少也要十万两银子,因此双方都不砍大删,最后少林寺又给了两千两,而黄河帮则很小气的给了九百两银子。

而此时的白云航,并不象传言的那样左手受伤,他的左手正在温柔地抚摸着赵雪芬的肚皮,眼里多了一种平时难以见到的温情,赵雪芬轻轻地说道:“小宝宝可能感觉到你了……宝宝,那是你爸爸啊!”

正文第一百二十章查办河南

白云航眼中全是幸福,他从容地说道:“那个‘铁李通’已经到了咱们河南境内,不过雪芬你放心好了,我自会收拾他!”

赵雪芬可不知白云航用什么法子收拾这帮人,她只是对着白云航有着盲目的自信。

此时这队办御案的人物,已经从湖北过了武胜关进了河南地界,武胜关是天下雄关,登上顶峰便可放眼千里,这位带头的“铁李通”兴致极佳,登上顶峰对天怒吼。

他原是草莽中的人物,后来因为天道不公行侠仗义便单人独刀落了草,曾作了许多案子,官府派了许多公人捕快前去追捕,全被他杀得大败而归,后来投了太祖皇帝,比武夺帅中技压群雄,杀败了天南地北的好汉,当了太祖皇帝李自成的御前侍卫大头领,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御前侍卫可以说是最亲近太祖皇帝的位置,往往只要一言一语就能影响到李自成的决断,又创立了自己所谓的“铁心门”,收了几个好弟子,因此这李通也很有孤芳自赏的本钱。

可是太祖皇帝崩驾之后,无论是太宗皇帝还是今上都有自己的一套班底。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李通所凭借的也不过是武功极高,资历极老,但是太宗皇帝和今上对他不信用,按太宗皇帝的说法,他不过是“太祖身前一忠狗尔”。偏生李通是出名的狂傲,这狗又不懂得摇尾巴,这御前侍卫头领的位置又是要害中的要害,因此李能也被屡番重用,在几个清水衙门之间调来调去。

正所谓龙游浅水,李能虽然有着天下顶尖的功夫也不得在京中郁郁不平,虽然品级是有了,可是实权却是半点皆无,纯是一个装饰品而已,想起在李自成帐下的风光日子,当真是不得意得很。

这一回为了白云航的案子,李党对牛党屡番攻击,甚至直指河南苏安琪贪赃枉法,竟任用白云航这等无耻小人,既然挑到党争这上面,那自然是热闹得很,就连身在湖南的西京留守程系程大人也上了折子,请求以顾君恩顾大人到河南查清事实。

李党这就不干了,兵政府顾大人一向属于牛党干将,让他到河南查案去,那不变成自己查自己?因此他们很是点出几位清廉干练的能员,更关键的是这几位能员都与李党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只要把他们派到河南这个牛党的根本之地去,保证能查出无数的大案来。

但是李党的人选很快被牛党给推翻了,人要想借理由还不简单吗?这些所谓的“能员”,从三岁到三代的资料很快被人翻了出来,最后吵来吵去,今上倒不失是位马上打天下的创业之主,把李通这位当年的侍卫头领给找了出来。

为了便于在河南查办登封县白云航等若干未决大案,今上可是给了李通一位“河南查办使”的要职,又给了便宜行事的指示。

李通有若龙回大海一般,那当真是意气奋发,大有“此去河南斩不平,斩尽不平解意气”的意思,旁人看待他的眼光也变了许多。

今上决定他复出的当天,就有许多河南省上的人物到他府中拜访,要知道那时候他自己不不知道自己就要复出了。

有些时候人事任免消息是传播得最快的,特别在那些低级官员流传得更快,甚至连当事人还没听到风声这前,已经有无数的人得到了消息。

整整两天的时间,到府的官员和前任官员有二三百人之多,在门口排成了长队请这位正三品的“河南查办使”召见,又有无数的旧友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恭喜,至于送到府内的土特产那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李通倒真不失为“铁李通”,他铁面无私地将这帮想要锦上添花的家伙给赶了出来,又找了不少自己的故旧弟子,得意洋洋地开到了河南境内。

他登上武胜山仰天长啸,大有壮怀激烈之感,哪料想他一进河南境内就被白云航派出的人手给盯上了。

这帮人都是洛河七姐妹手下的强人,现在却是通过白云航的关系洗白了,混进了信阳府的公人队伍里干起了官差。

强人的极致就是公人,光凭着白云航这个小县令的面子不远远不够,还是靠着雨小将军才把这些人安插进去,这帮人也是知恩图报,第一时间就把李通这帮人看得紧紧的。

“好!”李通对于信阳府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这信阳的父母官干得不错!”

这道路又宽敞又洁净,到处可以看到鲜花,时不时有才百姓来称赞信阳府尹大人的恩德,甚至送来了万民伞。

他却不知道就为了这第一印象,信阳府下了多少功夫,提前两天动员人马把信阳打扫得干干净净,经过的道路全都整修了一遍,又弄了几百盆花过来。

总而言之,李通就这么过境一次,信阳府可是花了血本,这次多亏了这帮新招安的强人,这些人不失绿林本色和丐帮干了一场硬架,结果当时丐帮还想不服输的时候,从丐帮总舵传来了消息,新任帮主让当地的分舵暂时停几天买卖,不过信阳府也答应事后给予补偿。

至于李通看到民意,那民意全是制造出来的,中午信阳民众推举九位乡绅前来晋见李查办使,没有一个不是大事称赞的,甚至还有人当场送来了一场称赞李通的长赋,李大人根本不知这骈文是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上面说的是好话。

他郑重其事地心了起来,回京之后还郑重其事作为自己的政绩给众人传阅,大家看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连带着写骈文的那位老兄也得了个小官,直到许多年后,有个弟子看过之后说道:“弟子似乎在哪本书见过这篇文章!”

抄书抄到这份上也是堪称一绝,李通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把那位抄书的老兄赶回河南老家去。可这事情还没完,这位老兄吃了大亏之后恨在心,许多年后报复回来。

至于其他的玩意儿就更多了,甚至有人主张“李大人有大恩德于信阳,信阳民众愿为李大人建生祠一座!”

许多年前李通可是非常不耻魏阉的无耻行迹,甚至出口痛骂,可现在他已经沉迷于众人的恭维之中,还有他的弟子王勘说了一句:“老师,请不要忘记了魏阉建生祠的故事!”

李通这才如梦初醒:“倒是老师忘了!咱们这次是查办案子来的,若不是你一句提醒,老师就要背个拢民的骂名!这次来河南,不管那白云航有什么后台,我这个做老师的一定要把他办得身败名裂!”

王勘正声说道:“老师却是说错了!这白云航有什么后台,这案情到底如何,我们到现在都一无所知,这案子的关键还在于我们自己不要搞得身败名裂,要力争秉公办案!”

李通连声说道:“还是你脑子好使!咱们这案子也力争办成个铁案,让上上下下都十分满意!看来掌门的位置,还得由你来接啊!”

王勘却是很谦虚地说道:“几位师兄的才干都较我强上太多,还得让李天毅师弟来接掌吧!”

李通点点头:“我这么多弟子里,当真你是聪明的几个了!”

王勘是个苦命人,从小从苦水泡大的主,即使是千辛万苦拜了李通当老师之后仍是苦上加苦。那么多师兄师弟都盯着李通死后留下的位置,可王勘心里清楚着,李天毅虽然对师兄弟许过很多诺,但那都是空话,他眼里看得清楚,铁李通终究还是个凡人,他这位置是给自己的爱子留着的。因此时时不忘加上一句:“天毅师弟果然是奇才啊,我们这一门的掌门位置最好留给李师弟!”

李通当即骂道:“胡说什么!给我赶回去!”可心里却是十分受用,觉得王勘的话是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了,所以王勘很是受李通信任,传授了不少向不外传的武功。

后来李通又把王勘推荐出去做了个小官,王勘在任上也很用心,学得不少刑名之学,在官场办事也是颇为得力,这次李铁再次大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勘。

一路行来,王勘屡番出语提醒李通,李通倒是赞道:“秉公办案!王勘你这一句话说得好,咱到了登封县就力求办成一桩铁案!”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王勘也有自己的想法,现下他一离开李通的身边,当即就有两才人马前来拉拢:“王大人!您好!请赏脸吃个便饭……陈世兄,您就不必与我抢人了吧!我与王大人一见如故,已经与大人约好到府上喝上两杯……陈大人,实在是王某已经和许大人事先约好了,要到他府里喝上几杯,晚上一定到你家了!”

王勘看了那个信阳府的许姓官员一眼,笑着说道:“这间青楼,莫不成就是话大人的府上了?”

许知杰也大大方方地说道:“王大人您说客气话了!许某说句实话,若手上有这么一间青楼,许某就连衙门都不愿去了,就在这青楼里日日销金吧!今天请王大人来,是有人做东主!”

这青楼很是花了心思装饰,一进门就是莺歌燕语不断,王勘也是风流人物,当即一边走一边和青楼女儿调笑开了,许知杰压低声音说道:“东主还在楼上等着咱们!”

王勘心里雪亮着,这一回可要尽兴而归了,昨夜登封县的徐族为了这一桩案子也是请我自己在信阳府的另一家青楼花了近百多两银子,可自己却是始终含糊其词,不给一个实在的承诺,最后逼急了也就是四个字:“尽力而为!”

可就是这四个字的承诺也叫那徐族的长老欢欣鼓舞,谁叫这位王大人是李通李大人身边最信用的一位,有他一句话就够了。

不过王勘倒是很意外,这东主请自己的地方居然中是二楼的一个偏厢,一不见美人在旁,二不见大鱼大肉,桌上只摆了四菜一汤,简朴得很,全是素菜,酒倒有一壶,这位许知杰指着那个颇有些傲气的年轻军人,轻声介绍道:“这位就是今天的东主!我们虎翼军统领雨辰雨小将军!”

王勘一听这段介绍,赶紧收拾了几分轻浮之态,整了整衣物,施了一个大礼道:“王勘见过雨小将军!”

雨小将军神色淡淡,倒是这个许知杰继续介绍说:“雨小将军以往主浊我在军中的老长官,若非雨小将军力荐,在下怎么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雨小将军现下已经在咱们虎翼军镀了金,眼见得就要回中军部担任果毅将军!”

雨小将军这时候才发话了:“知杰!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四品威远将军,什么果毅将军都远得很!倒是这位王世兄很得李通李大人的宠爱,日后前程无量啊!”

王勘心中暗暗欢喜,他又是施了一个大礼道:“王勘早闻雨小将军的大名,日后还请雨小将军多多提点属下!”

雨小将军淡淡地说道:“坐吧!一起吃个便饭吧!”

这饭菜很是简单吧,不过雨小将军既然吃得很有味道,王勘也不能不连声夸赞:“雨小将军朴华无实,果然是军中楷模!大人,属下能不能再盛一碗白米饭?”

看到雨小将军亲手给自己盛饭,王勘觉得这顿简朴的中餐比之昨天那顿流水宴远远胜出了,他心中热切得很,这位雨小将军可是今上和白旺最信用的大将啊!

眼下虎翼军这个位置只是让他镀镀金过渡过渡而已,按他在京中的了解,雨小将军做到果毅将军的日子,确实就象流言这般指日可待了,接下去更是前程无量,比起自己那个风雨飘摇随时象翻船的老师不知强到多少去了。

就连这和番到河南办案的差使,他也替李通担了无数的心,这个差使哪是这么好接的!无论办得如何,总会得罪朝有的一党,凭自己老师的性子,凭自己老师的人脉,翻船是十有八九的事情,怎么比得上这位有如朝阳一般的雨小将军,要知道哪怕是河南这个地方,雨小将军也是立下了无数功勋的。

他想到这里,脸上笑得更灿烂了:“王勘在京中就听闻到雨小将军的种种故事了,只可惜勘只是从九品的小文官,未能与雨小将军见上一面,今日一见,雨小将军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雨小将军神色如常,可眼中总有一二分喜色,他说道:“我倒是听说过了,李通手下的弟子中,就数你武功最高,才华最出众,干什么都是能手啊!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怎么就沦落到一个从九品的位置上了!”

王勘平平淡淡地说道:“我老师铁面无私,所以我们这帮弟子也是秉承了老师的风骨……”

许知杰却是冷哼了一声,这王勘办事办得好是真,若说他秉承李通那个铁面无私的性子,却是任谁都不信。

若问这王勘办事有多得力,就看他在京中应付检查的事情就可知一二,那一日有几位上官前来检查来往接待标准的事情,照着大顺朝的标准,一位官员每天用餐所费最高不得超过一两银子,结果那一天一桌十个人吃了二十两雪花银,事后这几位询问起如何报销,这王勘当即答道:“这还不好办!就当你们来了两天便是!”

为了这个事情再来检查,王勘这一回是先上个标准的四菜一汤,几位上官虽然嘴上称赞,脸上却不好看了,哪料想这时候把这个四菜一汤换了下来,又换上四菜一汤,四菜一汤流水般地换来换去,上官都一致称赞:“贵处的接待标准执行得很严,廉政很够标准!小王办事十分得力!”

还有一次,上官又来检查接待标准,这一番的要求是四菜一汤,王勘面不改色,果真是以四采一汤接待,一桌仍是十个人,他上了四十个菜十个汤,前来检查的上官更是一臻称赞。

可再能干,朝中无人莫作官,眼见着同僚一个个都升了官,他却是原地不动,他那个老师也不会为自己争取争取,只能靠自己自力更生了。

现在他一想到雨小将军这靠山,嘴里就越发恭维了,这时候雨小将军也慢慢地引入正题了:“听说你老师这番作了河南查办使,很是威风?”

王勘含糊的说了句:“确实是圣上的恩德!”

雨小将军淡淡地说道:“确实是圣上的恩德!听说你老师准备在开封府办个大案子?”

王勘心道:“这白云航好硬的后台!居然能请得动雨小将军!”

他不敢大意,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老师的意思是,到了开封府不要草草断案,把问题搞清楚了!一切都要秉公断案!”

雨小将军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却是我为你老师白白担心了!你老师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过于刚硬了,这次若是要急于求成,恐怕是要吃个大亏!”

王勘一听这话,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了,嘴里却是很恭敬地说道:“还要请教雨小将军这其中的因由!”

雨小将军很从容地说道:“你可知道那白云航的底细?”

王勘越发震动,他急促地问道:“莫不成这白县令有什么奥援不成?不过我老师的性子,一切都要秉公办案!”

雨小将军没有点破,他只是说道:“你想想这名字!”

王勘想了半天,猛然想起一个人来:“雨小将军,您是说……”

说着,他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写了个“白”字,雨小将军点了一下头,王勘心中立时明白过来了。

当今天下,姓白的大官中第一位便是那位中军部都督白旺白大人,这位可是天下间排名第二的武将,加上田见秀这混球向来不理事,可相当于太祖皇帝时刘宗敏刘大人的地位啊!

这白云航若是白旺白大人的亲戚,这前因后果立时都明白了,难怪能请得动雨小将军,难怪河南省全力维护,难怪李党各位大佬会如些兴师动众……这位白旺白都督,可不是王勘这个芝麻官可以得罪得起的人物啊!

雨小将军仍是神色淡淡,很有一种荣辱不惊的味道,可王勘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自己老师的那条破船翻船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他当即想得找个可有可无的承诺给雨小将军。

论在太极拳这门功夫的功力上,他王勘已经是当世的绝顶高手,谁叫公门出身的人物最善于一个“推”字,哪料想雨小将军开口比他还要快些:“王老弟!雨辰比你多些阅历,因此也要多说几句话!”

“这登封的白县令,我个人是不太熟的,可总归是见过几面,当然了!我不是为了他来请老弟你的,我觉得这个人还好相处,还是个人物,办事也算得力,不过生活或许有些不检点,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生活作风问题有时候能决定人的政治前途,但是许多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人还是照常升官发财,何况雨小将军已经为白云航的生活作风问题作了结论,王勘自然是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是真名士自风流,我想这位白县令纵有些不检点,恐怕也不关大节!”

雨小将军也满意王勘的话:“说得好!我带兵十年,也算是有些心得,什么**劫掠之事,雨辰那是一力禁绝的,如有违犯定斩不饶,可若是官兵有些风流故事冒出来,我却是大人大量,尽量给予方便……不信你问知杰!”

许知杰在一旁赶紧说道:“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大人虽然治军严明,却是爱兵如子!”

王勘也答了句:“受教了!”

雨小将军又把问题绕回原点:“刚才说到哪了……对了,还是登封白县令的事情上!他这个人,照我的看法,还算是个好官,没办出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知道苏会办为何如此器重于他?”

“登封多少年没向河南省上交一文钱的皇粮国税了,可这位白县令一上任就打开了局面,不但把去年的皇粮国税都给交上来了,就是历年积欠的也给交清了!人爱就是不办法!”

王勘一副满脸惊讶的样子:“这么说来!这白大人还是一位能员了!”

雨小将军却是很从容地说道:“我带虎翼军在登封驻了半年,这其间的钱粮支差都是这白县令一手筹措的,这位县令在这方面办得甚好!不但如此,我带兵剿匪,也多亏这位白县令在其中出了大力,但是登封县在其中有些差错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雨不将军猛得话锋一转:“当然了……雨辰与白云航相处时间不长,对他了解还不够,若是被他蒙骗也是大有可能的……”

这话里有话,王勘立即理解了另一种意思:“莫不成你的眼光比我雨小将军看人的眼光还要厉害?”

雨小将军继续说道:“这一次若去登封府,我送王勘老弟四个字,那便是‘秉公办理’!大伙拿的都是大顺朝的奉禄,自然要尽心尽力地替大顺朝办好事!”

王勘有了雨小将军这番提点,那是感激不尽,就差递上门生贴了,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去。雨小将军这中餐简朴得很,却当真是让王勘在内心掂量掂量李通翻船的可能性。力求让自己不要一同陪葬,就连当晚徐家请的晚宴也没去了,只是依旧重复了“一定尽力”的旧话。

只是许知杰事后却对雨小将军问道:“大人!这白县令当真和白旺白大人有旧?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雨小将军淡淡地说道:“我又没给他什么明明白白的提示,是他自己想法太多了……再说了,我也没给他什么承诺!”

许知杰回想起这一席谈话,雨小将军确实没许下什么承诺,却是让王勘感恩不尽,果然是当年力守襄京的英雄人物,这武当山的太极拳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李通的想法却是与王勘大有不同,他正是意气奋发之时,这一次刚一出京,徐家一族派出的说客就把他包围,这登封白县令在他心目中已经成了天下间第一等的贪官污吏,他不由想起了一句反诗:“杀尽不平方太平!”

这等草莽中出身的人物,有时候实在太过刚烈了些,他一路行来屡番痛骂白云航,却不知道他的随从之中很有不少洛河七姐妹的人马。这帮公人早就听说过了白云航的威名,其中有几个新招安的公人捕快当即对赶来信阳坐镇指挥的熊捕头说道:“那狗官着实是不要脸,整天就知道大骂白大人!在咱们河南绿林道上谁不知道白大人是一等一的好官!要不要咱们一刀削了他脑袋,或者……”

这人以前是下蒙汗药开黑店的人物,结果他刚开口,一个稳重的汉子就说道:“说什么胡话了!铁李通的名字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虽然这人不在江湖排行榜上,可是武功着实厉害,我昨天见过他演练刀法,着实是个人物!再说他身边跟着那么多护卫,怎么动手啊!”

熊大师兄更是怒道:“也不知长点脑子!杀了这么一个三品大官,你不要脑袋,我们大人还要脑袋!这一次你们只管把这死老头侍候好,有什么消息和雨小将军通风报信便是!我们大人岂是那么容易就翻船了,有苏会办和雨小将军,什么大风大浪都可以安安稳稳地稳坐钩鱼台!”

那个稳重汉子又问了一句:“熊大师兄!早就听说过你的威名了,听说熊大师兄接下去要去黄河上做买卖?到时候可否照应着兄弟们?”

原本按白云航的想法,徐震去当颍水都尉,让熊捕头带一帮人去洛水,进而收并黄河上的地盘,有着彦清风和洛河七姐妹一旁策应,这事情应当能办得很稳妥,哪料想两方的反弹都很激烈,特别是黄河帮,当真不失是天下间的一大帮派,根基很稳,现在在黄河上集结了上千人马,摆开一副决战的态势。

白云航纵使热心,也不敢冒着卷进去,现下双方都在用笔开战,立争黄河总巡检这个职务。不过一听到这话,熊捕头就乐了:“我们大人一向照应着道上的兄弟,等俺做了黄河上的巡检,吃香的喝辣的忘不了兄弟!不过这一回还请诸位兄弟多卖些力气,好让我们大人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那人答道:“我们大姐头说了,白大人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家的事情!河南九府上百县,无论哪一府哪一县的衙门里都有咱们自己人照应,这老李通他是翻不了天的!”

熊捕头也有些得意,眼下比起当年熊耳山饥寒交迫那是不知强到哪去了,他大声说道:“你们给咱盯紧了!他李通就是放个屁,咱们也要通报一下!对了,他李通一路过来是不是很风光啊!咱们就给他点教训尝尝!那帮准备拦驾告状的,你们都给拦下了吧!”

大伙儿齐声道:“拦下了!都拦下了!”

熊大师兄点点头道:“把状纸给我看看!我看看其中哪几位会让他头痛的,到时候你们把人放出来去拦轿告状!对了,你们自然不能阻拦了!”

所谓“让他头痛的”,自然是来头极大,或者是这案情极其复杂的案子,熊捕头以往是书生出身,看过状纸之后挑出几件最最难断的案子,就准备明天让这些人拦住官轿狠狠告状。

这帮告状见到来了这么一位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物,却是满腔的侠肝义胆,把自己这些人全放了出来,那当真是感激不尽,又听说人家已经打通了关节,明天只管拦住官轿递上状纸,那更是欢呼雀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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