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草原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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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如风，这就是空狗蛮族的作战风格。从战术、战略到整个民族生活习惯，这种风格贯穿了他们的所有生活。这些游牧民族本居无定所，他们期望得到一块长久的居所。但正是他们这种对固定居所的向往引诱他们走向毁灭。

纵观前世的历史，能够从游牧民族成功转变为农耕民族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奥斯曼帝国。他们走了整整六七个世纪，从定居进入农耕文明，到在已经有丰厚积累的农耕文明之间求存，被认知，再发展出他们自己的文化，最后在军事与文化上进行扩张。

文化认知度是一个文明非常重要的环节，它的存在代表了一个文明在多数人类智慧之中被了解的程度。就拿前世的信息时代的国家来说，中亚地区在历史上并非没有过很辉煌的时代，最为辉煌的时候他们的军队也入侵到了欧洲。但是在我所生活的时代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了解那个地方。

那里有独特的绘画风格？独特的音乐？还是那里的有一种非常浓厚的文化气息？浪漫？严谨？自由？守礼？都不知道，没有人多少人愿意去了解那里，至少大部分人本能地将视线转向其它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认知是恐怖分子。

这就是文化认知度，看不见，但是其影响要有时候要比武装入侵更具威力。其实前世那些恐怖分子的行为甚至可以被解读为期望被认可，但是强势文明都会本能地用一种高姿态来对待缺乏认知度的文明，所以想要获得认可他们需要花费的代价比强势文明要大得多。

这就是弱势文明所要面临的环境，再回到这个时代的角度上来看，这些游牧民族若是一直居无定所，那么就只能被慢慢遗忘。而定居则要面临大多数农耕文明的歧视。被排挤。最后一种途径自然就是军事征服，但前世历史上几个军事强大的游牧民族结果就摆在那。

要么被同化，要么被报复屠戮最后消失。农耕文明与游牧民族一样，残忍的不是民族，而是人，人本能地会想要抹杀与摧毁在他们自己认可之中处于更低级文明阶段地人与事物。换成自己习惯的东西。这些从强势文明之间的竞争就可以看出，当游牧民族各个部落为了生存而进行残酷的武力争夺时，农耕文明之间也在进行着毫不逊色的文化毁灭。摧毁对方的庙宇与教堂，烧毁他们地书籍，屠杀他们的信徒，重新教化，各种手段并用。直至到我生活的前世信息时代这种战争依然还在继续，只是在手段上稍有变化而已。

不同的地方仅仅在于强势文明之间的战争中，用武力胜利的一方会被其它的强势文明尊重。除了武力之外强势文明还有许多其它的手段，武力只是其中之一。而游牧民族无论胜利多少次，只要他们的文化一直处于弱势或者不被认知。那么就永远不会被接纳。除非他们能够依靠武力保护自己，然后在文明这个概念地夹缝中生存下来，发展处自己的强势文明。

对于空狗人，事实上我并不存在人种的歧视。即便是生活在神圣拉纳帝国地西末莱人、加尔人这些少数人种，我对于他们都比一般的哥顿民族人对他们更好，这可能是源自于一种先入为主的惯性。前世的那两个民族对于人类文明的影响与贡献要比游牧民族大得多。基于这种认可使得我在自己思维排序之中将这两个民族列在空狗人之前。

若是再往前两百年，或许我会需要这些蛮族。因为他们是很好的军队，但是既然现在已经开始了军事学院教育的时代，那么我就不再需要他们了。军事学院的出现使得任何军队的作战方式都能够很快地被模仿、借鉴。然后发展出新地战术，他们不再是特定民族的特殊兵种。而在文化上我又根本不需要他们，无论是音乐、美术还是文学他们的文化都毫无吸引力。游牧民族若是融入农耕文明的话会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像患上了不能抵抗的病症一样迅速衰弱，那样的族群甚至不能够提供正常的生产力。这种病症叫做文化自卑症，若处于那个文明社会之中的强势地位他们会想通过他们认知当中最熟悉地方式来改变，奴役、篡改和强迫接受。若是处于弱势的话……他们会在一代人之内就被迫放弃自己原来的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挖掘的文化，融入强势文化之中。这叫文化吞噬，当然，或许不甘心被吞噬的遗民对此会有不同的称呼。叫做给强势文化输入新鲜血液。

前世地西方依靠他们在世界范围内地文明灭绝行为使得他们地文化远远领先于其它强势文明。这种吞噬速度是惊人地。我地故乡在数千年时间地积累甚至比不上他们在短短两百年时间之内地成长速度。这种在武力毁灭文明行为背后地文化吞噬是许多人看不到地。衍生出来地文明多元性也使得他们地文明更具生存优势。这也是我最为青眯地方式。直接。有效。极具攻击力。

因为空狗蛮族地入侵。使得我地地思绪之中又有了一些新地东西。遂连忙趁着自己还记得地时候拿笔记录了下来。并且给维露诗写了一封信笺。

“殿下。您还没睡下么？”就在我苦苦思索。将想到地东西全部写在给维露诗地信件中后。奥斯坦端着一壶茶走进了我地营帐之中。

“啊。是地。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所以赶紧记下来。”

“呵呵……殿下。是新地军事计划吗？”

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

“那么……是新的军事制度？”

“呵呵……也不是。”笑着抬起头来，看着奥斯坦这个我最为器重的哥顿将领：“你得知道，奥斯坦，在我这个位置所需要考量的并不仅仅是军事。摄政亲王这个头衔意味着需要身兼神圣拉纳帝国所有部门大臣的职责，而且还需要尽可能地在每一个职务上称职，如果是是优秀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以为那是帝国宰相要干地事，呵呵……”说着，奥斯坦帮我倒了一杯热茶。

“奥斯坦，你不是我的侍从，这些事情有人来干。”

“呵呵，殿下……我只是想像一个弟子一样想尽办法从自己老师那多学点东西罢了。”

“哈哈……我能教的只有绘画。你想学绘画么？”从奥斯坦的手中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说实话，奥斯坦，你是一个很棒的小伙子，前途无量。你有什么理想？”

“是的，殿下。”奥斯坦点了点头：“我曾经想能够为皇帝陛下而征战，建立起一个统一地帝国，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并不只是战争能够实现。在垂柳城我在皮德宰相的身上看到了许多东西，我也期望能够成为帝国宰相。相信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能够看见统一并且强大的神圣拉纳帝国。”

“嗯……那你还要学会很多东西。你在伯撒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

“法律、神学、文学以及计算，殿下。”

“呵呵。可是没想到你却在战争上展露了你的天赋。或许我应该安排你去帝国法务部任职。”面带微笑地拿着杯子指了指奥斯坦。

“在您的身边可以学习到更多的东西，先生。”

“别学昆廷那小子说话，奥斯坦。”

“哈哈……为什么不呢，殿下。他是我所见过最具才华地人之一。”

“之一？能告诉我其他人是谁么？能被你所看重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皇帝陛下，皮德宰相，外务大臣洛伦李，还有您殿下。”

“我？呵呵……看来帝国人才云集。”

“是地，就我的所知的人来说，的确是这样。不过……有一个例外……”

“谁？”

“拉纳的西泽尔。”

“教宗艾力山德的私生子？”

“是的。殿下。”说着奥斯坦点了点头：“那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人。他总能想到办法去得到自己想要地。现在这个人还很弱小，但他很年轻。随着他手段的越加老道，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拉纳都会成为他的领地。”

听完奥斯坦的话后我沉默了片刻，接着笑了笑：“现在拉纳离我们很遥远。”

“是啊，还是说眼前吧。殿下您又有什么新的计划？”说着奥斯坦指了指我放在桌子上的羊皮纸。

“那个……那个是我记录的一些东西，我怕自己忘了。关于……关于文化的保存设想。”说着我拿起了桌面上的信筒交给奥斯坦：“等下你出去地时候将这封信函交给信使带回垂柳城。让他们交给紫琴堡女伯爵。”

当奥斯坦接过信筒之后，我继续说道：“你知道阿特拉斯海上骑士团派出探险船队的事情吧？”

“是的。殿下。”奥斯坦点了点头。

“我在想若是在阿特拉斯海的彼端有一个我们从来都没有发现的文明，那么我们会怎么做“嗯……”奥斯坦稍稍想了想：“我们会想办法让他们皈依父神……同时，和他们进行贸易。”

“若是这个文明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要落后，而他们的资源丰富到令我们惊讶的程度呢？比拜因斯还要富有。”

“掠夺他们，拆毁他们的教堂，强迫他们皈依，然后统治那里。”这一次，奥斯坦很快就做出了回答。他地回答根本不需要怎么思考。

灾难就是在这种下意识地蔑视之中发生的，这种灾难在前世已经发生过一次。征服者们屠杀新大陆地原住民。摧毁他们的庙宇。烧毁典籍，使得后来的人类对于美洲文明的了解非常有限。那些典籍仅仅在教皇国有少量保存。研究资料的缺乏使得前世地强势文明根本不足以从那些资料之中找到足够的养分吸收。这种灾难堪比亚历山大图书馆的火灾以及我故乡的某场文化革命。

文艺复兴足以使得人类进行进行一场飞跃式的跨步。但文艺复兴只是对古代文化吸纳总结之后产生的效果。这种效果是有限地。若是仅仅局限在本文明历史成果的基础上，那么黄金时代根本不足以延续数百年时间。

启蒙时代之后西方文明对埃及、中东以及他们殖民地的文明做了大量的研究，开阔的视野使得他们的辉煌得以延续，直至信息时代，领先的文明依然还在通过吸纳和保存其它文明的特征来保持他们领先的优势。具体地方法就是像前世岛国对我故乡传统工艺的偷窃以及米国通以宽松的移民政策来吸纳我故乡并不被重视地传统手艺人那样。当然，这仅仅是诸多手段之中的两种罢了。像前世的米国他们开出那种吸引移民的策略并非什么吃饱撑着的无聊举动。他们没那么蠢，他们知道文明是需要进食的，在不能够进行快速吞噬的情况下这也是为文明喂食的一种手段。

“对……”听完奥斯坦的话之后我点了点头：“我在想空狗这个民族有什么特征值得我们去了解，他们被驱赶到这里后人口稀少，我很难相信他们会有什么文化。所以若是我们地军队取得了胜利，我会让随军的书记官们将这个民族的特征以及习惯都记录下来带回去，当然，还有他们的典籍。若是他们没有书籍，那在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之后就毁灭他们。

对待空狗蛮族我们在胜利之后可以随时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若是在阿特拉斯海彼端有发现文明的话。我们根本不能够控制那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想让紫琴堡女伯爵来帮忙。我本人对于收集各个文明的东西非常感兴趣。我委托紫琴堡女伯爵向阿特拉斯海上骑士团发一份帝国地声明，若是在大洋彼端存在文明的话，我希望他们能够将与那个文明相关的典籍都运回来。运到哥顿来。帝政府会根据他们随船运回的典籍开出具体的税务减免奖励。”

听完我的话之后，奥斯坦显得有些担忧：“那教廷会不会出面干涉？毕竟那些是异教书籍。”

“我们现在没空去管他们，他们也没空来管我们。”

“可是运回来之后呢？那些书籍有什么用？殿下。既不能带来财富，也不能使得我们的军队更具战斗力。”

“呵呵，奥斯坦……”走到奥斯坦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得曾经有个拉纳教宗说过……要知道，孩子，我们对主宰这个世界地神秘法则几乎一无所知。是这么说地吧？”

“是的，殿下，努列三世。”奥斯坦点了点头回答道。

“看来你地神学学得很不错。是的。奥斯坦，我们一无所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去了解。若是我们只知道黄金与刀剑的话，那么……我们与眼前的敌人，那些空狗蛮族有什么区别？他们的结果要么被消灭，要么最后成为穆图人。

黄金可以让人富有，刀剑可以维护秩序。但若是人一无所知，那么黄金和刀剑带给我们的只有贪婪和暴力。正是因为了解得多了，才能够明白富足与秩序的含义。让人明白怎样去获得财富持续长久的，怎样让刀剑发挥更大的威力。就像……你在带领士兵打仗时那样，你是怎样运用自己过去所学到的东西？在伯撒大学学到的东西你在战场之上一点都没用到吗？知识在于积累，重要的不是谁先提出或者发现，不是在哪个民族出现，而在于谁能够懂得将这些知识转变为力量。文化也一样，我看，我想，我用。”

“呵呵……我来。我见。我征服。您是思想上的艾力山德大帝，殿下。”

“行了。奥斯坦。我听过太多的好话，但是惟独听不习惯你的好话。我只希望你能够记住，记住我想要干什么。帮我完善它并且施行，若能够做到的话，那么你就学到了所有的东西。”

“记住了，先生。”

“别学昆廷那小子说话的语气……”无奈地对奥斯坦摆了摆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呵呵……快要天亮了，殿下。”

“好吧，我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抹了一下眼角的目汁。“库洛骑士将他的骑兵派出去没有。”

“按照之前的计划，已经派出去了。”

“嗯……很好。”轻轻地点了点头。“让我的随从在天鹅堡军团出发之前叫醒我，我现在去睡会。你也去睡会吧。”

“遵命，殿下。”

遵照我的吩咐，阿土他们在军团出发之前将我叫醒。拔营之后，天鹅堡军团沿着十诫山的边缘一路向南。在这个方向不到四天的路程地方就有一个空狗牧民的聚居地。那里就是早先出发的亚夏牧民骑兵要袭击的地方，也是我们要与空狗军队决战的地方。

空狗人的军队虽然比亚夏牧民骑兵还要快，但是他们的聚居地可跑不过亚夏骑兵，若是他们不想那些牧民被屠戮殆尽的话，那就只能将军队调来保护那些牧民驱赶牛羊逃逸。是保留手上的军队还是保护牧民撤离，我相信对于那个空狗王子来说，这是一个困难的单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