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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燕檀在裴东明家住了两日,便死活要回自己家去。
这两日书香与裴东明尽心竭力的照顾他,只是裴东明只请了两日假,且这两日也是早出晚归,大战之后,营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并不能整日在家。
家中只剩了书香一人,郭大嫂子倒是时不时进来探看一回,又嘱咐了书香食补的法子。
书香手脚勤快,这两日换着花样的做了给燕檀吃,一向胆小的莲香都过来探望了两回,反倒是身为燕檀媳妇儿的怀香再未曾上过门。
书香抽空特意去了一趟怀香家,进门便见院中积雪覆盖的足有半尺之厚,连条道儿都未曾清理开,厨下冰锅冷灶,进得卧房,房中凌乱不堪,虽拢着几个火盆,但还是止不住的冷,桌上正搁着不知几时吃完的好几幅碗筷,怀香正散着头发在被窝里睡着。
见她上门,怀香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生怕是书香催促她去照顾丈夫,又捧着脑袋朝后倒了下去,“哎哟,我真是不舒服。书香啊,我家夫君就劳你照顾了。”
书香一进门就见到这幅样子,本来心中就有气。
她不能理解怀香的心肠。本来就算两个人是相熟的人,这两日怀香也应该去瞧一瞧吧?更何况二人还是夫妻,如今也有了燕檀的骨肉。
“姐姐是哪里不舒服,要我去请大夫吗?”
怀香从被子里伸长脖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用了。我这是吃东西不舒服,闻着味儿就想吐。这两日特别想吃你做的鸡蛋面。”这两日因着燕檀在书香家,黑子早晚也回了家,她这两日只得在外面瞎凑和,连个蹭饭的地儿也没有了。
书香心中厌恶,只觉她冷血无情,哪里还愿意替她做饭。
“姐姐你好好养着吧,燕兄弟那里有我。”
说着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燕檀这两日在她家中见惯了她温婉的笑容,今日忽见这小嫂子怒气冲冲回得家来,心中大略猜出点端倪,当下不动声色道:“嫂子这是去了哪里?跟别人生气了?”
听裴大哥说,这位小嫂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脾气却是极好的,被郭大嫂子骂的鸡飞狗跳也不见生气,还在他耳边念叨,郭大嫂子是个真性情的好人,能惹她生气的人事大约真的很少吧?
书香正在气头上,回来便气得拍桌子:“好吃懒做无情无义的东西,还当自己是凤凰呢,有本事找根梧枝去落?!”
燕檀一听这话,心中更是确定,但嘴上却道:“哪个人这样气了嫂子,不如让裴大哥回来去教训她替你出气?”
“我这是在替你不值!她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样糟蹋人?燕兄弟,照我说你就将她休了,回头再娶个好的,也强过受这份气!”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惊恐的盯着燕檀,生怕他大怒。
她只是气极了怀香所为,一不小心说了实话而已。
怀香再不堪,也已经身怀有孕,拆人姻缘这种事,实在不应该是她来做。
哪知道躺在炕上的人却面带微笑瞧着她:“嫂子这是为我着想,燕檀怎能不知。只是她目下正怀着孕,且等生下孩儿再说吧。”
到了晚上裴东明回家来,他便提出要回自己家去。
书香慌了,站在那里只差哭出声来。
“燕兄弟,我真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的……”
裴东明只当她二人闹了什么言语不合,连忙向燕檀陪罪:“燕兄弟,你嫂子年纪尚小,要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也别记挂在心上,就在家里好生养着。”
燕檀见他们夫妻同心,更添几分黯然,强笑道:“大哥这是想哪里去了?嫂子是为我不值,说了两句,好赖我还分的清。只是我也不能长久住在你家里,若是嫂子疼我,就多做些好吃的给我送了过来。我也好些年未吃过这么合口的饭食了。”
裴东明与书香拗不过他,别无他法,只得送他回了自己家。
他们几个人去的时候,房里拢着火盆,还是那幅凌乱的样子,怀香正踡在被窝里,头未梳脸未洗,见他们将燕檀送了来,大吃一惊:“你……你……我不会做饭。”
她半天才憋出一句。
说实话,她心中倒从未想过要照顾这个重伤的男人。
裴东明皱着眉头瞧着房里,简直不能想象这房里还住着一个妙龄女子,还能脏乱成这般模样。
他心中又后悔了,想带了燕檀即时回家,却被燕檀拦下:“裴大哥,你请了这两日假,恐怕这几日都要宿在营中,家中只有我与嫂子两个人,说出去也不好听。只盼嫂子疼我,每日送些吃的过来给我就行了。”
裴东明想了想,明日自己便要回营,也只得如此了。
夫妻二人安置好了燕檀,只得怏怏回得家来。
这时候裴东明才有暇细问书香说了些什么话。
书香这一个多月以来焦虑难安,心中本就如紧绷的弦一般,好容易打了胜仗,裴东明又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吊着的一颗心,这番折腾,倒将平日防备的心去了十之六七,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气咻咻在被窝里将怀香痛骂了一番,又将自己在气愤之中劝燕檀休妻之事讲了一遍,倒引得裴东明笑道:“娘子与为夫当真齐心一致,先时在城楼上,我与燕檀值守之时也这样劝过他……任是个貌比西施的,不将燕檀放在心上,也是枉然。”
说到这里,他又深感自己幸福,拥着自家小娘子绵软的身子,大手也不规矩的在她身上点火,又嘱咐了一句:“瞧着她那样儿的,也不是个贤惠会下厨的,不如从明日起,燕兄弟的三日三餐你都送了过去吧。”
书香应着,衣衫早被他剥的干净,缱绻温柔,又是春宵一度。
第二日里她便早早起身做了早餐,提着送了过去。
怀香还在被窝里未曾起来,被她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的转头,却对上身边一对寒潭一般的眸子,当下清醒了,又暗暗懊恼,也不知道他醒来多久了?
他这般呆呆瞧着自己的睡颜,莫非是犯了痴?
她对自己的容貌从来自信,这时候又在心里想着,他这样的粗汉,竟然有幸得了自己的身子,定然是万般不舍,连她睡着了也痴痴瞧着……当下是又得意又为自己心酸。
她这副模样,本应该是在大户人家后院里穿金戴银的富贵身子,怎的就会平白无故便宜了这粗汉?
她愤愤不平起身来,随便将头发在脑后挽了挽,皮了件衣服便去开门。
见书香提着篮子进来,又高兴起来。燕檀回家来也有回来的好处,这不,天刚亮书香就送了早餐过来,也省得她在四处打饥荒,不知道去哪家小饭馆吃饭。
边城一般的饭馆吃食总流于粗陋,味道又平常,大约只能果腹,她在书香家蹭惯了饭食,这几日已经食难下咽了。
“妹妹倒勤快,这一大早的就做了饭来。正好我跟夫君都还未曾吃早饭呢。”
燕檀看着这女人,心里抱愧,自己一句话想吃书香的饭,她便做了送过来,但他娶的这位也太没有眼色了吧?
不过书香今日心情极好,笑咪咪道:“姐姐说哪里说,你想吃妹妹做的饭,有空我再做了给你吃,只是这早饭你还真不能吃。”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小陶罐跟一个碗来,倒了滚汤的半碗热水来,递了给燕檀:“我就知道姐姐还睡着,索性连开水也一并提了来,燕兄弟正好漱漱口,再热热喝两口水就可以吃早饭了。”
怀香不信邪,上前去气嘟嘟的掀开了篮子里另一个小陶罐,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再掀开一个砂锅,竟然也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书香笑咪咪服侍了燕檀喝水,见怀香这番动作,接过燕檀喝完的碗,上去将药罐盖了起来,从另一个砂锅里舀了一大碗鸡块粥出来,拿了篮子里的筷子送了给燕檀。
她心中不喜怀香懒惰,昨晚见她房中桌上放着好几幅碗筷,平日又是一个人过活,思忖着定然是攒了好几日的碗筷,今日过来,便连燕檀喝的热水碗筷之类皆从自家拿了干净的过来。
这会见燕檀开吃了,这才坐在条凳上,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燕兄弟失血过多,我特意去寻了仁安堂的古大夫开了几个药膳方子调理补血,这药膳之中有些东西乃是活血化淤的,
你尚在孕中,万不可碰这些东西。”
怀香悻悻站在那篮子旁边,几乎都要生起气来:“那我吃什么呀?”
书香摸摸鬓角,笑的狡黠:“姐姐每日吃什么我哪里知道啊?我家夫君只嘱我每日要照顾好燕兄弟,他可没嘱咐我每日做什么给姐姐吃。”
怀香狠狠瞪她,这话若是莲香说的,她十万分相信。
莲香那是以夫为天,贺黑子的话比圣旨还灵验,只要贺黑子不让做的事,或者没有吩咐的事,她一步都不多走多行。但书香是什么人啊?夫君不在家,能将半个院子都翻了,在家里翻墙打洞,只差把屋顶掀了的人物。
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
书香笑微微坐在那里,盯着燕檀吃了两碗药粥,又从篮子里拿出个干净的碗来,拿了早熬好的药来,递了过去给他。
燕檀默不作声喝了药,又被书香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回被窝里去,胃里的粥暖暖的,很快便再次睡着了。
这场大战耗时太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好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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