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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巴米扬的叹息

葱岭高原,崇山峻岭深处,雪山环绕下的拥有一个极其古老的国度。【文字首发138看书网】在新都库什山下,乌浒河上游以北之间,大片河谷川泽上建立起来的梵衍那国,

从古老而庞大的笈多王朝开始就,它就建立了自己的城邦政权,新兴的贵霜王朝取代了笈多王朝并征服了这片土地,但是在显赫一时贵霜王朝,被崛起萨珊王朝的弓甲铁骑,残酷践踏在脚下后,梵衍那人又重新从贵霜王朝土崩瓦解的版图上,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梵衍那国最盛时国境东西达二千余里,南北达三百余里,西北与护时健接,东南距宾,西南诃达罗支,与吐火罗连境。

高原寒烈的气候和众多河谷,蓄养出风俗刚犷的子民和坚韧士兵,融化的雪水,在寒冷的荒原上浇灌出大片的绿洲和农田,绵延不绝的川泽,喂养着如云彩一般的畜群。

位于雪山(即兴都库什山脉)环抱中的屏障,阻挡了大多数方向来袭的威胁。却又留下通达南北的高原山口,让繁华的高原商路,带来了多元的异域文化和源源不绝的财富,在连萨珊王朝消亡了近百年之后,他依旧成功的存在高原上。

独特的地理环境,也让这个国度处处依旧充斥着贵霜王朝时代,键陀罗文化的风格和痕迹,却又完美的融合了来自天竺本土和曾经宗主安息萨珊人的文化,从中发展出拥有自己特'色'的高原文化奇葩。

作为虔诚之国的象征,在罗烂王城东北山阿,梵衍那人修造了高百四五十尺阿立佛石像,又在东边释迦佛立像,高百余尺,号称金'色'晃曜,宝饰焕烂。让每一个出现在山口尽头的旅人和过客惊撼莫名。

而在城东二三里伽蓝(寺庙)中,历代梵衍那人倾尽资材,建造了巨大的佛入涅磐卧像,用来供奉着佛祖涅磐后,散之八方的佛牙舍利和金轮王牙,还有阿难陀大阿罗汉使用过的铁钵,被称为佛国三宝。

历代国王皆在此设无遮大会,上自妻子,下至国珍府库,皆倾而舍之,复以自己之身为施舍,让王子即位,以示虔诚。是以上行下效,群官僚佐,世俗百姓,就僧酬赎,无处不尽虔诚。

自从天竺上座部佛法开始进入衰微的时代,许多地方只能以密宗的形式,在地下保持薪火相传,这里就成为西域佛教的学术圣地,无数来自北天竺和河中信众朝拜的浮屠之土,无数的大德高僧经过这里,接受当地慷慨的供养和资助,才重新踏上旅途。

但是在这一刻,最早从《魏书》开始,就出现在汉地史书中,被称为范阳国的佛教国度,曾经在中土高僧法显的《佛国记》和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都有过详尽描述的遍地虔诚之国,也终于迎来了他们最后的日子。

这片被无数旅人和过客,赞誉为泉池澄镜,林树青葱的人间乐土,只剩下一地的残垣断壁和哀号的幸存者,无数异族人正在肆虐在废墟上。

从王城出发,装满珍宝和极尽恭谦祈求的文书,前往呼罗珊的队伍,并没有任何消息,却迎来带来死亡和杀戮的不速之客。

由于背叛者的出卖,梵衍那人最后的据点,据崖跨谷,北背高岩,周长长六七里,曾经号称满城佛邸,三千珈蓝圣地的罗烂王城,也已经变成一片死亡和火焰肆虐的人间地狱,。

在罗烂王城东北山中,遍布佛窟与僧侣的巴米扬大峡谷中,已经挤满了前来避难的百姓和贵人,混杂着常驻留在此地的数千名僧侣和弟子们,无数人聚集在洞窟的佛龛和造像前,一边对着着王城的方向不停的哭泣流泪,一边顶礼膜拜大声祈祷。

山谷的尽头,那些追逐而来的异族士兵,将一个个装满油脂的皮囊,丢进房屋和洞窟,然后不分男女老幼贵贱,发出凄厉的哀号和焦臭。

“我主至高。”

这些来自呼罗珊的士兵们,高喊着狂热而虔诚的口号,破坏和焚烧所能见到的一切。

“净化这些邪恶的偶像崇拜者。”

他们连那些精美异常的石像也不放过,不论已经存在或是正在建造的,被挖掉贴金和宝石后堆上柴炭焚烧,让华美的浮雕文饰泥彩在火焰中爆裂剥落,最后只剩下被熏黑的坚硬石丕。

他们还毫无敬畏之心的在佛龛上泼洒污物,捣毁古老的壁画,焚烧经卷,用铁锤凿裂石壁,试图推倒巨大的佛像,直到发现无可奈何才作罢。

他们大多数并不是真正的穆斯林,甚至都还是刚刚皈依的异族人,却比那些传统意义上的阿拉比亚人和非阿拉比亚的穆斯林,更加的凶残和暴虐,对于这些新附的信徒来说,似乎没有比杀戮和破坏,更能体现自己对真主的虔诚。

我们已经攻陷了这个国家所拥有的五座城市,烧毁和掠夺了大部分的村庄和畜群。

虽然我是作为征服者的一员,踏上这片土地的,满心都是赞颂真主荣光得到传扬的欢欣,但还是和那些士兵一样为那些当地人的巨大无匹的人工造物所震撼,那些异教的阿鲁黑们是用怎么样的力量和意志,凿空了整座山崖,在里面雕琢出这些与山峰比肩的造像。

这两座两座巨大的异教造物,一座是用靛蓝渲染成衣衫,一座火一样的褚红'色',难以想象光是为了渲染它们衣物,就花费了多少珍贵的颜料,'露'在外面的皮肤是金粉一样的颜'色',用琉璃和玉石镶嵌成的巨大眼睛如晨星一样的高高在上俯视大地,每天太阳升起后折'射'出的光芒,让每一个进入它视野的人,只有剩下畏惧和震撼。

东西两座巨大造物身后的石壁上,是密密麻麻供养者和工匠的洞'穴',里面同样充斥大大小小的偶像造物,像'迷'宫一样的被连接起来。

很多阿鲁黑,是抱着经卷,口诵福德,面带安详的将自己封闭在在充满火焰的洞窟里,方佛这种死亡是一种祝福。

梵衍那人的抵抗,也在这两座巨大的造像周围达到的了顶峰,无论是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童,尊贵的或卑贱的,贵人、官吏、僧人、工匠,学徒。用他们的身体作为屏障,堵死了通向内部经室的道路,因为居高临下的劣势,用烟熏和火攻都无法奏效,连那些最凶残的乌罗护游牧人,也禁受不了被抱住身体以上跳下山崖的惨烈损失,而请求我们的埃米尔,向里面的幸存者提出宽恕的条件。

作为尊重他们坚定意志的代价,埃米尔特许他们可以带着所能拿起的随身物品离开这里,我是抱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观望着这一切,看着那些蹒跚而出的人群,我忽然产生了一丝动摇,真主或许降下他的怜悯的对的。

但随后的现实打碎了我的期望,协议只有脆弱的片刻,就被那些乌罗护游牧人给撕毁了,他们随即就追上了逃难道路的人群,用刀和鞭子驱赶恐吓他们,等到他们精疲力竭倒在河滩上,再用马轮流踩死,据说这是游牧人特有的复仇的方式,他们甚至用经卷点起的火堆烤灼那些可怜人。

当我小心提出,纵容这些牧马人的行为,是否违反了先知关于遵守誓约和给敌人予以尊重之类疑义的时候,这位埃米尔大人只有一句话就让我彻底闭嘴了。“真主的仁慈和宽容,只属于我们。”

真是这样么,我的心情很奇怪,当少数那些有身份的幸存者被抓到埃米尔面前,逐一砍断手脚,丢进燃烧的洞窟时,我突然难以遏制的产生一个念头,难道不能让这些人悔改皈依真主的荣光,以获得救赎的机会么。

但是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在藩国中不恰当的言行我被告发,在上级接受了严厉的审问和斥责,几乎一般他们要把我送去苦役的地方。但因为我家族的属于一个尊贵姓氏分支的影响,最后仅仅是让我尽快结束军中的职务,踏上巴格达的归程。

后来我才知道,泰伯里斯坦的总督,和东部埃米尔们的想法是一至的,这些作为当地最具有影响力的阿鲁黑和他们的追随者,是必须被从**上消灭的,以作为整个地区的警告和威慑。

阿巴斯王朝曼苏尔时代,随军诗人兼书记官阿罗布。艾普哈《泰伯里战记》残篇。

“还是晚了。”

峡谷的山崖之上,另一些裹着斗篷和武装刚刚赶到的人,对着肆虐在峡谷里的惨案,正在争执。

“我们再赶过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另一个人

“杨参事,你这是什么屁话。”

一只铁制护手重重的砸在地面,一个光头的粗悍骑手,几乎是抓着他的衣襟,对着火光点点的方向吼了起来。

“那里,慧彦大师他们还在坚持啊。”

“我们的任务,是考察列国的地理风情,收集当地的情形。为大都护府提供对策”

杨参事依旧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而不是将宝贵的力量,消耗在毫无胜算的冲动上。我们并没有介入地方纷'乱'的准备”

“大都护府已经没有余力对我们提供援助,外域对策委员会,也不会认可我们的行为的。”

“如果不做些什么。我恐怕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领队突然开口道。

大漠的风沙和高原的霜雪,已经让当年的法兰克少年赛特,成长成为一个俊朗强健的青年人。

自从那位大人给了一个宇文的姓氏,并告诉他,其实他的祖先是来自一个古老皇族的分支,一个曾经当任过前王朝的执政官(太师),叫做宇文拓的男人。同时也给予了他人生新的目标和意义。

一袭人高的大剑,无数马贼和沙盗、悍匪的头颅,让塞里斯白鹰的名号,在西域的百姓和豪杰,乃至那些城邦的君王中也声名赫赫,,同时也拥有了一群名为鹰之团的追随者。

“就让我任'性'一次。你就回去说,我已经发疯了”

赛特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样的话,我也只好陪你发疯到底了。”

杨参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突然翻身上马,拿起弩弓压上弦,轻描淡写的道。

“虽然是郭都护让我配合你。”

“总不能让我灰溜溜的跑回去和都护说,我是丢下自己的搭档,独自苟且偷生跑回来的。”

说道这里,杨参事望着火光的方向,习惯'性'的眯起眼睛

“那些是乌罗护人,之前在东边打过交道的,说不定可以想些法子。”

数个时辰后,峡谷中呼罗珊人的临时营地上,充斥着'乱'哄哄的声响,那些正在搜刮和焚烧洞'穴'的士兵,在急促尖锐的召集号声,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拿起武器向聚集过去。

却看见一名受伤的士兵,从洞窟中被推下来,摔的血肉模糊。

“该死的背叛,乌罗护人在抢劫我们的俘虏。”

打扮成乌罗护人的赛特一行上百人满身浴血,向风一样的从山口冲了出来,将一匹马上紧抱的孩童和包裹,丢给伏在草丛中的同伴。

“这是梵衍那王家最后的血脉。”

“带上佛牙三宝。立即回到大都护府。”

“慧彦大师的遗言,只要王姓的血脉和三宝依旧在,梵衍那的子民,乃至葱岭南麓的百姓,就不会轻易屈从于呼罗珊和艾穆哈人的'淫'威。”

转身迎向向捅破的马蜂窝一般,蜂拥而出的乌罗护骑兵和洪水一样的呼罗珊士兵。

“梵衍那被呼罗珊攻陷,赛特在当地失踪了?”

我惊讶了一下,作为我重点关注的人物,他的失踪很快就被报告到了安西都护府,不过经过多次折转已经小半年前的事情了。

我之所以对梵衍那这个兴都库什山中之古王国有那么点印象,还是来自后世的被塔利班催毁的巴米扬大佛的各种新闻。

梵衍那正是那个在后世,被称巴米扬的地区,历史曾经多次向唐朝入贡的高原国家。现在正在眉州雕琢的乐山大佛,就是海通为了赶超《佛国记》和《大唐西域记》中,所描述的梵衍那立身大佛,所发下的宏远。

而历史上巴米扬大佛诞生于五世纪贵霜王朝时期,却遭受了四次浩劫,其中有三次都与伊斯兰教有关,第一次是眼下正在东渐的阿巴斯王朝,第二次是十三世纪伊斯兰化的蒙古人,第三次是作为征服者炫耀武力的英国殖民者,最后一次也最彻底的是现代的原教旨主义政权塔利班的杰作。

佛门还真是和绿教恩怨纠结啊,我记得几百年后也是一班信仰绿教的突厥人,南下杀入佛教的发源地,杀死僧侣焚毁藏书和寺庙,拆毁佛像作为清真寺的地基,让本来就已经苟延残喘的印度佛教彻底完蛋。

大佛微笑的承受一次次加诸与身上的灾难,也见证着他们的兴旺衰灭。不过赛特你一个法兰克出生的海龟,头脑发热跑去凑什么热闹,我腹诽道,亏我还抱了很大的指望。

不过这事发生在数千里之外,很遥远的事情,我多'操'心也没什么用处。我很快放下这件事,把心思放到户部呈送的关于剑南道清田的簿记上,

由于剑南道是龙武军经营的地盘,所以继河北、河东之后,比较顺利的完成田户清丈工作。

光是在我名下田籍中,上好的水浇田,肥臾的旱地,就有数万亩,分布在数十个大小田庄之中,这还不算那些不计入赋税的山林河泊,在我名下的田庄和工坊劳作的人口数以万计。除掉按照我的官品、职事、散官、勋职、爵位、差遣名衔等名目,可以折减掉的部分,光是一年应该缴纳的赋税,就有七八千石黍栗,一千七百件绢,还有茶盐林果各种杂税数百缗。

可是我居然还不是最起眼的,最牛'逼'的是一个叫汝王的宗室,最大的庄围,号称数县连云,横跨三州。宗室外戚果然是国家最大的蛀虫啊,一大帮人光身跑到剑南来避难,才太平几年,就重新圈占了这么多土地。还在宗正寺拼命的喊穷,要恩赏,讨优待。

当然这些田土并非是都是强取豪夺来的,很大一部分是所谓寄名田,属于同乡族人带着身家田产投靠,以借助官身“合理避税”的。相比朝廷繁重一年更似一年的徭役赋税,托庇所付出代价,到不算什么了。

光是这次剑南道秘密清查出来的每年就可以增收数十万缗折'色'的田赋,还有数万的荫包户口。主要集中在成都府及附近岷江流域精华地区的几个大州。

而这次能够完成朝廷这个大数额的粮草周转任务,还要感谢现在龙武军军的体系内,采取了一种由南向北的渐进式输送方式,

每年从四月份开始,海南和广南出产的头米,通过海运和汉水被输送到比邻的剑南、荆湖、江西、江东、淮北诸道,满足当地军府春耕所需,确保度过青黄不接的同时,也能平抑当地虚高的米价,待到六七月份江南新米上市,米价落到最低谷的时候,再大量收入,输送到更北的山南道、河东道、河南道、关内道,只要支撑上一两个月,这些地方的稻麦豆薯,也开始成熟入仓。

然后就可以将积年剩余的陈粮清理出去,按照粗细成'色',制成耐长久贮放的薯干、米块、豆饼,下脚料则发酵压缩成畜食的草快和麸饼。而且在临近冬天后,这些就算没本地人肯吃,但只要贴点钱送到草原去,也照样有人抢着要。

由于采取集团运输,转运的损耗远在传统官输的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制造出沿途州县,米价始终保持低平的格局。这样可以确保新式府兵和军屯庄辐'射'的范围内,终年仓禀充裕,可以应对多数情况。

就算遇到灾害或是荒年,也可以基本不受地方上囤积居奇之类投机活动的影响,反而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大折一笔,毕竟要说地区'性'的信息流通效率,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占据物流和通讯优势的军队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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