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谢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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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基的泥土被夯得坚实之后,再铺上厚厚一层湿沙石混和捣成泥的白水草,最后再将打磨得平整的石块严丝合缝地砌上。因为面积宽,整个铺地基的过程就用了十多天。看着那块躺在绿草间的石板地面，无论是兽人,还是亚兽，都不由升起一股成就感。白天还不觉得,一到晚上，不少人都跑到了上面去睡觉,不铺兽皮,直接贴着石板，虽然曝晒一天，在刚入夜时石板会变得滚烫，但是吹上不久的夜风，热度就会散尽，凉凉的感觉能让劳累一天的人睡上一场好觉。

地基打好，之前运的石头也用得差不多了，所以除了轮班去采石滩运石，大部分人都歇了下来。所谓的歇下来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歇下来，而是意味着亚兽要跟着兽人出去采集了。这也是百耳不主张多做几个筏子，将人力都投在采石上的原因。房子固然要建，但是食物也得收集，不然等到雪季来时，有房子住却没有吃的，那就悲惨了。

新亚兽第一次出去采集的那天，清晨破天荒下了场雨，不算大，但却像将天地重新洗了一遍，空气清新中带着淡淡的凉意，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因为这次出去的人多，为防意外，百耳也跟着去了。

森林对于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亚兽们来说，是个可怕又陌生的地方。不说里面随时都有可能遇上的凶猛野兽，只说那些让人防不胜防的植物，在他们来大山部落的途中，就曾经带走过几条亚兽的命。所以，当初在听到说要跟着兽人进山打猎时，他们大部分人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些绝望。

等进入山林之后，百耳突然发现自己的顾虑似乎有些多余。因为那些亚兽心中害怕，行走时全都挤在一堆，根本不敢散开，自然就不会有走失之虞诸葛孔明纵横异界。加上过了兽潮，除了小耳兽外，其他野兽再不会成群结队地冒出来，而如果是单只撞上来的话，很快就会被兽人收拾掉，至于小耳兽，因为有探路的，一发现便会通知众人及时绕开，所以主要防的还是植物。

兽人们配合得好，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亚兽们也就渐渐能放开了，不再像刚入林时的战战兢兢。

有趣的是，下过雨，又出了太阳，林子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蘑菇。百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蘑菇，所以第一眼看到时并没能认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大了。刚拱出土还没破开那层棉绒样白膜的都有人膝高，大的就更别提了，半人高，人高，甚至于超过兽人的都有。百耳还是连遇上了几个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谢得快。”见他注意那些高大的蘑菇，一起出来的夏说。“早上生的，晚上就会谢了，过不了几天就是一堆腐物。”

百耳听得不由来了精神，问：“这你们吃过吗？”上一世行军穿林时，火头军也会就地找些蘑菇野菜来炖在干粮里面给将士们吃，对于这东西，他还是见过的，只是不太能分辨有毒无毒。再则，还在京城府中时，每年庄子上送的干货里面就有野山菇，跟野味炖在一起，那味道相当不错。所以看到这些大家伙，他不免动了心思。

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连带的其他兽人表情都有些扭曲。

“这个……没人吃。”他含糊地说。

“为什么？有毒吗？”百耳疑惑。因为兽人在分辨有毒无毒上有自己特殊的能力，所以对方的回答让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要知道这样大的蘑菇，如果能弄回去掰成块晒成干，跟兽肉一起炖，也够吃上好些日子了。

“有的有，有的没。”夏回答，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苦着脸憋出一句话：“因为它谢得快，所以没人敢吃。”这种话跟亚兽说，还是很不合适的。

其他兽人早忍不住，扭过头去偷笑了。

百耳终究是男人，懵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谢得快，泄得快……再联系蘑菇的形状，哪怕他平时再怎么冷静从容，也不由窘了下。

“咳……这个其实，嗯……不是这样说的。”他干咳一声，忍笑试图解释，伸手在面前那个平伞上长着圆点儿的豆绿色大蘑菇柄上掐了下，发现竟然极嫩，“就好比，吃了多刺兽的人也不一定就会在水中游，吃了软骨兽也没人变得骨头软吧。”

有的东西只是个寓意，然后口耳相传下便成了禁忌，但其实一细想，便处处都是漏洞。听百耳这样说，兽人们思索了下，也觉得是这么个事儿。

“但是这个东西长得跟树一样壮实，能吃吗？”夏仍然有些不能接受地问。虽然他们能分辨是否有毒，但是就像他们也能确定木头没毒一样，可没人能把木头吞下去。

“试试就知道了。”百耳说，然后拿着兽甲片划过眼前那个到他胸口的大蘑菇柄接近地面的位置。甲片锋利，蘑菇又嫩，一下子就倒了。因为才长出没多久，所以雪白的柄里面还没生虫，看着没那么吓人。要知道以这柄的大小，如果像上一世那些蘑菇一样会生白色蛆虫的话，估计蛆虫的个头也不会小。

“如果这个能吃，我们会多出不少食物来。”百耳一边把这个大蘑菇交给身边的亚兽，一边说。

“这个怎么弄？”乌稚问。今天出来的是他的小队，没想到百耳也来了，他乐得有人依靠。

“洗干净，然后掰成小块，跟兽肉一起煮。”百耳回忆了下，说。以前他吃的蘑菇都是跟肉一起炖的，肉干，腌肉，野鸡野兔等等，那时的蘑菇个头小，大都囫囵地炖了，也有稍大的被撕成几份。

因为亚兽跟着兽人们出来，还要负责中午的吃食，所以都会带两个骨锅，煮点野菜汤什么的，等吃了烤肉后一人喝个两口清清油腻权国。这一次出来的人多，带的锅的数量也增加了三个，这一个蘑菇分到五个锅里，倒是将将好。肉是兽人们现打的两只嘎嘎兽和一头獠兽，嘎嘎兽煮了一只，另一只跟獠兽一起烤了，便算是午食。因为有了蘑菇，所以就没有放其他野菜，以免不能吃时糟蹋了。

不是太出百耳的意料，那大蘑菇果然是能吃的。因为蘑菇味鲜，又嫩，跟嘎嘎兽炖一起，香得所有人差点连舌头都一起吞了。虽然有烤肉，但大多亚兽吃了炖的后，便不太愿意去碰，只有一两个吃了点，其他全是兽人解决掉的。

“这个谢……”吃完饭休息时，歧开口，却立即被百耳打断了。

“还是叫蘑菇吧。”百耳说，实在是再继续叫那个谢得快，会让人吃的时候有心理阴影。

歧也没问蘑菇是什么意思，很自然地顺着百耳的话把名字换了，“这个蘑菇只在这段时间长，等过一段时间，雨下得大了，就没了，要到雪季来之前天气放晴的那几天才能再看到。所以虽然个头大，但其实不能吃太久。”说到这，语气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惋惜来。长的时候吃不完，需要的时候没有，怎不让人郁闷。“不知道能不能种？”说到这，他忍不住看向百耳。因为之前挖回去种的那些植物活了一大半，所以他才会这样想。

“这个是从腐叶枯木上凭空长出来的，一天就谢，就算弄回去只怕也种不活，又留不了种，不知道要怎么种。”百耳摇头说，反正他从来没见过人种蘑菇。“不过我们可以试着晒干。”

于是当天，在回去的时候，除了打的猎物以及挖的几篓刺刺木外，出来的两个筏子上都堆满了经兽人鉴定无毒的大蘑菇。可想而知，留在盆地里的一干兽人在乍然看到此物时，表情会有多精彩。而图的目光更是一个劲地直往百耳身上瞟，几乎要怀疑他是想报复自己。

不过在知道已经有人吃过，而且在过了一个下午，表面上看来并没什么事后，其他人也就不怎么抗拒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多一种食物就是多一分度过雪季的保障。等真正煮出来时，兽人们也都向征性地盛了一碗，真正喜欢的还是亚兽和老人，于是对于百耳提出的晒干很感兴趣，决定第二天就把剩下的弄了。至于当天晚上有几个兽人躲在暗处偷听兽人伴侣办事，以及次日早上有伴侣的兽人被兽人们围追堵截问了些什么事，就不是其他人该知道的了。反正从那以后，兽人们对于收集蘑菇是没有任何抗拒的。

因为太阳大，加上又有石板地面可供铺晒，只一天，那些被掰成了巴掌大细块的蘑菇便晒成了干，缩成了一小坨。看着那皱巴巴失去刚采来时的鲜嫩与清新颜色的蘑菇干，老人和亚兽们都不由怀疑，这样的还能吃吗？如果不能吃的话……想想他们就觉得心痛。

为了不耽误采集有时间限制的蘑菇，第二天早上，亚兽们就将散了一晚太阳味的干蘑菇煮了。事前没有泡过，所以有些失算，都可着劲地往锅里加洗过的蘑菇干，结果煮胀后差点满出来，不得不盛了几碗出来。

蘑菇干没了鲜蘑菇的脆性，多了股韧劲，很有嚼头，又别是一番风味。亚兽们大都爱吃，至于老人们，则有些莫可奈何了，但喝喝带着蘑菇味的肉汤也是很喜欢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亚兽们都专注于采集晾晒蘑菇干，因为蘑菇太大又轻，一次采不了几个就放不下了，所以也不耽误顺手挖些其他东西回来种。连采石滩的亚兽，歇下来时也会在兽人陪伴下到周围的林子里转转，弄几个蘑菇跟石头一起运回盆地。为了装蘑菇干，老兽人们暂时放下了手里做武器的工作，紧着用兽人们带回的藤条编了很多大筐子。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藤筐被装满，然后摞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欢喜的神色，并因此而衍生出晒肉干，野菜干等想法。因为有了蘑菇的加入，每次打回的猎物就有了剩余，有空闲的亚兽便变着法子想把这肉处理得能吃得更久，于是石板地面附近总是飘浮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对此，百耳以及兽人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如果成功了的话，大家都受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耀逆逆，佩佩，默默，胖胖蛇，grace，长歌短行的地雷，谢谢子子的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