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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样的想法自己在心里面偷偷地鄙视一下少爷就好了,谁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这小鬼的思维方式和他们不太一样,跳跃性还很大,所以他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开学的那天,不需要等人去叫,谦谦几乎在闹钟响起的同时,一跃而起。不同于以往赖床时的睡眼惺忪,这会儿可是精神抖擞地快速冲去浴室洗脸刷牙——为了让他能习惯在这个客房里生活,“铁三角”还很细心地给他准备了好几张小凳子,洗手池、浴缸旁边都放有,方便他洗漱。

等到封予灏敲门的时候,他已经换好校服了,正在折腾那个领结。听到那敲门声,赶紧扬声道:“请进!”

看到来人,连忙拔腿跑过去求助:“爹地,快帮我弄好这个,它一点都不听话,怎么都穿不过去,好讨厌哦!”如果这不是校服的组成部分,他早就直接用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哪里还需要浪费这么多时间。

蹲下身子看了看那领结的构造,其实一边就是个活扣的圈圈,把领结穿过去就好了,全都固定好的,很简单。所以封予灏没有花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就完成了这个“壮举”,还很有耐心地跟儿子讲解动作要领。

第一次不会是可以谅解的,但是有人教会方法之后,他就必须靠自己动手,没有人能伺候他一辈子,即使他的身份尊贵也一样。他可不赞同让小孩子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毛病,从小就得给儿子灌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正确思想。

准备就绪之后,就下楼吃早餐,谦谦几乎是以不可能的速度,飞快地把一片吐司三五下的囫囵吞入腹中,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光。看那匆忙的样子,仿佛是赶时间去做什么大事。

“我说少爷,你就是吃慢点,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去和你抢,小心噎着了。”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君少宇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每次看到那张圆圆的小脸,他总是很想过去掐一下——当然,仅限于偷偷想想,真的给他十个水缸做胆,那也是不敢的,万一老大发飙,他可不想被发配去撒哈拉晒鱼干。所以,除了偶尔在言语上稍微调戏那小人儿之外,他还是循规蹈矩的好。

豪气地把玻璃杯搁在桌上,谦谦还一滴都不浪费地用舌头把沾在嘴角的那一圈奶泡舔了个一干二净,砸吧一下嘴才说:“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能挥发。”

挥发?几个大人一头雾水地对视着,也就是封予灏反应最快,能准确地“破译”出儿子说的话,所以他很快就面不改色地纠正道:“是挥霍,挥发是指气体。”

做个家长容易么?不但要脑子够灵活,可以随时从孩子那明显有错误的言论中找出他要表达的意思,还得把正确的答案告诉他。幸好谦谦的思想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围绕着最基本的问题一直追问,这点非常值得庆幸。

他们满怀欣喜全副武装的带着单反相机和好几个镜头到了幼儿园,却被老师告知家长要止步于门口,开学典礼不能参观。

而且老师还笑眯眯地说:“既然来了学校,那就要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适应环境,不管会面对什么情况,都是要他自己去解决,这样才会成长嘛!”那头灰色的卷发在朝阳的照耀下隐隐反光,而宽大的百褶裙在她同样不太小巧的臀部支撑下,像个鸡笼似的敞开来。

南宫暮雪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既然这是学校的规定,那他们只好乖乖地遵守了,在这点上,中西方的教育方式还是不太一样的。国内的学校,开学当天基本都是家长把孩子送到教室里,恨不得陪着孩子一整天,就生怕他们在陌生的环境里会感觉到孤独和害怕。现在看来,美国的老师显然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所谓入乡随俗,他们倒没有坚持着非要一起进去,对于老师的话也很是认同。换个角度来说,自己的孩子宝贵,人家的孩子同样也是个宝贝啊,既然大家都能放心地把孩子交给老师和学校,他们为什么不可以?谦谦也不是个娇气的孩子。

“好了,我要开始全新的一天了,你们先回去吧!照片什么的,不拍也罢,我不需要这些麻烦的纪念品,这里记住就行了。”小人儿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证明自己这个部位特别好使,即使没有图片资料记载也无所谓。然后一脸淡然地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从今天起,他就要开始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要靠自己的实力去闯出一片天地!当然,仅限于幼儿园小班的那个范围,不过相信以他人见人爱的魅力,征服这群小洋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小洋人是他给那些个金发碧眼的小朋友偷偷取的代号……

在两位家长充满期待和祝福的温馨目光中,他昂首挺胸地背着小书包勇往直前了,没有一丝犹豫和胆怯——在他的字典里,还没有出现过害怕这两个字。

回家的路上,南宫暮雪还是有些担忧地想象着小人儿在幼儿园里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他会不适应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还可悲的是个自来熟,第一天去上课,没有把同学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就不错了。真怕他把国内“花果山大王”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来,不过最担心的还是语言问题。

虽然听“铁三角”说,这两天他都有在抱着小电脑恶补英语口语,可是才两岁,能怎么样呢?哪怕记性再好,一个全新的语言体系,也不是说学就马上能会的。只希望他能利用表情和肢体语言稍微弥补一下,快点融入这个大集体才好,否则对成长也不太有利。

好笑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那愁眉不展的样子,果然是个标准的母亲。封予灏安慰性地轻拍她的手背,淡笑着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要相信儿子的交际手段和沟通能力,语言并不一定会带来局限。”

他可是打听得很清楚了,零食、玩具、小人书一样不少的全都放到书包里了,想必在这样的外交手段之下,其他的小朋友应该不介意教他说几句英语吧?何况还有老师呢,没必要把问题想得太悲观,他们家谦谦可不是一般的小孩。

话虽如此,作为一个母亲,免不了还是把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只希望第一天能顺利度过,他们的电话都不会响起,那就说明儿子在幼儿园没发生什么意外了。

谦谦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和期望,按照老师的指引走进教室里后,服从安排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看到身边那金发碧眼的小女生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她长得好像芭比娃娃哦!眼睛又大又圆,那张小脸还粉扑扑的,就像个诱人的红苹果,让人真想咬一口。

小巧的鼻子,还有那红红的小嘴,搭配在一起是那么的可爱。尤其是那一对眼睫毛,长长翘翘的,从侧面看就像是两个月牙儿,很漂亮呢!

“嗨!”朝她甜甜一笑,谦谦主动跟人家打招呼,试图把这个漂亮的小女娃定为他第一个要交友的目标。

可是过了快一分钟了,那孩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她面对别的小朋友时,脸上就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让人忍不住想和她说话呢。

想了想,小人儿还是鼓起勇气,用那略显生硬的英语继续说:“我叫谦谦,两岁了,你叫什么名字?”交朋友的时候稍微主动一点没什么关系吧?反正大家都是同龄人,他又是个男孩子,主动和人家说话也是应该的。

这次和刚才一样,人家也不搭理他,甚至就当作是没有听到他讲话似的。然后更气人的一幕发生了,坐在他们前排的一个男生突然转过身来,用英语快速地对谦谦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懂,所以还是一脸茫然。可是其他的孩子全都笑了起来,女孩子们比较含蓄,都捂着嘴轻笑,有几个长得壮一些的男孩子却故意笑得很大声。

尽管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谦谦从他们的表情和反应,还是能猜出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他立刻就沉下了脸。如果不是考虑到今天才第一天上学,不能闹事,他肯定会一把揪住前面那个男生的校服,质问他说了什么坏话。

从他踏进教室的大门到现在,不过就是短短的两分钟,为什么大家都在笑他?低头快速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检视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啊,明明校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嘛!他又没有做出什么可笑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时候,老师适时地出现为他解决了尴尬的僵局,招呼大家到外面的小操场去排队,准备照集体大合照,然后举行一个简短的开学仪式。

操场上有几排凳子,那是给大家照相的时候坐的,小鬼头们一拥而上,三五成群呼朋伴有的几个相熟的坐到了一起。只有谦谦孤伶伶地站在旁边,既没有人招呼他,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坐。

经过刚才的嘲笑,他隐隐能感觉到大家对他似乎有些敌意,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还是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说:我可以的,不就是被笑了吗?没什么了不起,我一定会比你们更厉害!

看到第二排有一个空着的椅子,他就往那边走去,只要有位置坐就可以了。谁知他还没靠近那里,那个座位旁边的几个小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立刻快速地往旁边移动。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动作,等到那移动完成之后,谦谦才悲哀地发现,原本空位是在第二排稍微靠里的位置,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太愿意坐在他两边,所以有志一同地都挤在了一起,把空位腾出来——还是最靠外的一个位置。

虽然如此,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个小朋友要紧挨着他坐。那小女生嫌弃的眼神,仿佛他有传染病似的,还特地把自己的椅子使劲往里面挪开,生怕会碰到他。那表情,恨不得自己不要这么倒霉,和他坐在一起,可是又没有办法,谁让刚才手脚不够快呢?

谦谦因为他们一再的刻意孤立而有了隐忍的怒气,连带的,那双水亮的蓝眸里都换上了冰冷的神色。把这一排的小朋友都逐个看了个遍,试图记住这一张张可恶的脸孔。凭什么欺负他?就因为他不会说英语吗?那又不是他很笨,只不过大家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所以语言自然会有区别啊!换做让他们去中国,他们还不是一样要抓瞎?

他敢保证,大家一起上课,他不见得就比他们差,说不定还会比他们学得都要快呢!哼!这笔帐他记下了,看你们能有多神气,他才不那么肤浅,只看表面不看人家的内在美呢!

也就是咱谦谦宝贝儿从小淡定惯了,没有因为这些气人的家伙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如果是别的孩子,尤其是小女生,恐怕早就哭鼻子,或者去找老师告状了吧?但是这些行为在谦谦的眼中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他才不屑去做这么无聊的事呢!瞧不起他是吧?没关系,那他从这一刻起,用自己的表现去让他们都为之折服,中国人又怎么了?不就是英语吗?只要他继续努力,很快也会像他们一样说得很溜,哼!

看清了他们的“丑恶”面目之后,谦谦也没有打算再去主动和他们示好了,甚至连书包里的那些个自己不喜欢吃的零食,也不想给其他小朋友吃了。他们都没有想要和他交朋友,他干嘛要浪费?

所以等待上课的时候,他很坦然地把零食拿出来,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而且还故意大声地吧唧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好东西吃,一边用他所会的有限的英语单词说着:“yummy!(好好吃!)”那满足的笑容和享受的神情,仿佛他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

这个故意为之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周围小朋友的注意,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小孩子嘛,自然会对新鲜事物感兴趣。特别是零食包装袋上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年纪再小也能看得出来,这不是美国本土的产物,这就让他们更想一探究竟了。

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周围有这么多“关心”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似的,谦谦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待他的行为。切,馋死你们最好!哪怕我不喜欢吃,我也不能便宜了你们,谁让你们欺负我?

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零食夺走了,回头一看,是他们班上最胖的男生。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以谦谦的身高来做比较,他还整整高出了半个头。最恐怖的是,他全身都是圆滚滚的,就连那拳头都比人家的粗很多。

那小胖墩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和谦谦说话,径自低头研究着零食,还臭不要脸的没有询问过主人,自动自觉地伸手进去拿了一小块丢进嘴里。而其他人就紧紧地盯着他,等待他说出评价,他们虽然不喜欢谦谦,但还没有大胆到敢去光明正大地抢。

没有被他的身材优势所吓到,谦谦也站起身来,想把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不料小胖墩快速地把零食藏到自己的身后,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脸上是得意的冷笑。什么情况?

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谦谦吃力地开始猜测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不好吃吗?嘲笑中国的零食?可是直觉又不太像。如果不好吃,那他应该把零食扔回来才是,为什么还要藏起来?

僵持了十几秒钟之后,旁边的一位小女生怯怯地轻轻扯了扯谦谦的衣服下摆,然后用缓慢的语速慢慢跟他解释,还连带着指向的手势。从那冗长的句子中,他很可悲的只听懂了teacher(老师),notallow(不允许),eat(吃)之类的关键词,加上结合那些手势,他大概能把意思推断出来了。

难道是教室里不允许吃零食,所以小胖墩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抢走他手里的东西,然后还赤裸裸地威胁说他要是敢抢回去,他就要报告老师?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卑鄙的小孩啊?这家伙以前是混哪里的?竟然敢这么嚣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会让他刮目相看的。长得高大肥胖有什么用?就知道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去对付别的小朋友,不要脸!

垂在身子两旁的小手悄悄地紧握成拳,显示他此时的愤怒情绪。那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爆发,准备要一个拳头挥过去,把小胖墩好好地教训一顿。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悄悄地从他们俩的旁边退开时,他又让人大跌眼镜地打消了怒气,只是深深地看了小胖墩一眼,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了。不是他胆小,而是他觉得真正的男子汉,不是光靠拳头去让人信服的,所以他还是继续忍耐,等着自己真正人品爆发的一天。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不过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这些小洋人看来,无疑就是孬种的表现,他们反而觉得谦谦很怕死,不敢和“恶势力”作斗争。

所以那一整天,他们几乎都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仿佛他就是个可怜虫。既有嘲笑的,也有同情的,当然,同情的是极少数。即使真有些小女生觉得他被欺负了不敢还手很可怜,却没有谁敢得罪小胖墩,公然过来向谦谦示好。

这样的“忍气吞声”更是助长了恶势力,小胖墩见他不以为然,更加变本加厉地把小胖手伸到他的书包里,不问自取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掏出来,还很大方地分了一些给其他的小朋友。那自然的动作,好像这些是他带来的,他是主人一样。

懒得去计较他这个无礼的行为,谦谦犹如老僧入定般安静地坐着,仿佛他们不管做什么都和他没关系。反正那些不过是他原本就不想要的东西,爱吃就拿去吧,也没什么可惜的。小屁孩就是小屁孩,他才不会因为这些零食就心花怒放了呢,幼稚!

放学的时候,是封予灏亲自来接他的,从学校里一涌而出的那些个小鬼头,都好奇的探着脑袋向他们这边看。

有几个还小小声地议论着:“哇,那个是他爹地吗?长得好高哦!比我爹地还要帅耶!”

“就是说啊,他们家的车子好漂亮哦!坐上去一定很舒服吧?”

“完了,今天我们欺负了他,你说他会不会跟爹地告状啊?他爹地看起来应该很会打架吧?”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被封予灏听到了,好看的一双剑眉轻轻往上挑了挑,看这架势,儿子今天在幼儿园受委屈了?再看向那张平静的小脸,似乎看不出有任何哭过的痕迹,完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相信那些孩子说的话不假,那为什么儿子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起?尽管满腹的疑问,他还是忍住了,回家的途中,状似无意地问道:“谦谦啊,今天在幼儿园感觉怎么样?对新环境还适应吗?”

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出乎意料的是,尽管他已经主动问起了,谦谦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还不错啊,我觉得挺好的。”

他可没有说谎,幼儿园的环境的确不错,老师也挺好的,并没有像那些小洋人一样,因为他不会说英语就瞧不起他。而且今天的课程他表现得很出色,至少同样的东西,他看老师折了一遍之后,自己就能折出一模一样的来了。不像其他小朋友,还需要老师手把手的教,教了还记不住。

啧啧啧,不是他高傲,而是这些人到底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啊?连这么简单的手工都学不会,就知道狗眼看人低,哼!

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封予灏的意料之外,又可以想得明白。以儿子独立的性格来看,即使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也不会因此就垂头丧气。现在的淡然处之恰恰很符合他向来的行事风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错嘛!不过他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能把强悍的谦谦给欺负了呢?

这个邪恶的想法晚上让南宫暮雪知道后,气得随手抓起床头的空调遥控器大力朝他扔去,嘴里还不依不饶地教训道:“有你这样做人家爹地的吗?明明听到儿子被欺负,不去给他出头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怎么,儿子不招人待见你很高兴?”什么阴暗的心理啊!

吃晚饭的时候她也跟儿子打听过学校里的八卦,谁知那小人儿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没什么特别的啊,所有的学校都那样啊”,她以为是性格使然,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内幕,怎能让她不生气?

那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儿,怎么能随意被人欺负了去?就算真的受了委屈,那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行啊,否则怎么做她南宫暮雪的儿子?

轻巧地把遥控器稳稳接住,封予灏迈开大步朝床边走去,不以为意地说:“这有什么?如果连这样的小事他都不能自己解决,以后还怎么继承我的家业?我的儿子必然要有霸气,还要有独立性,所以我打算袖手旁观,你最好也别插手。”

小孩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往往都是被家长给娇惯出来的,所以那天谦谦下楼的时候脚下打滑,从楼梯上摔下来——虽然只有三级楼梯,没摔伤,但是小膝盖和手肘还是被撞得淤青了。他当时也没有过去把他抱起来,反正地上是铺复合木地板的,他能受什么伤?何况在摔跤的瞬间,那小人儿已经很明智的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脑袋,多有自我保护意识啊!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下次小心一点,最好扶着栏杆,这样就不会再摔跤了。”他不是不心疼,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行为表现出来,那样孩子就会觉得自己摔了一跤是多么大的事情,把所有问题都放大化了。

谁家的小孩不摔跤?这很正常嘛!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自己能爬起来就行了,难道还要家长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随时关注路面情况?那也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

不过他这样的教育方式南宫暮雪还是不太认同的,至少在现阶段来说,不太能接受,毕竟谦谦才只有两岁。对这样一个孩子要求如此严厉,是不是太过了点呢?本来儿子就不喜欢撒娇了,如果他们都表现得这么理性,会不会让孩子感觉到没有家庭的温暖?万一儿子在心里埋怨他们,又该怎么办?

只消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封予灏在床边坐下,宠溺地轻捏了她的鼻子一下,笑道:“行了,孩子自然有自己的主张,难道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去解决这个小小的困难吗?你替他操心干什么?”

多大点事啊,小朋友之间有误会和摩擦是常有的事,既然他不说出来,那就是说他已经有了打算。那他们何必多事?

可是才不到两天,谦谦又再次发生了意外事件,这次是因为那紧身衣似的的校服。

这天是上体育课,要到小操场上做操,一开始大家都很听话,跟着老师的动作抬腿,伸直手臂。但做到某个要把两腿跨开,并且要屈膝蹲下的动作时,欢快的背景音乐中,响起“嘶喇”一下突兀的异常声响。

大家的动作全部定格,然后纳闷地看向声音的出处,就看到谦谦生硬地蹲着一动不动,当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快速地把双腿并拢。小脸爆红,然后双手紧紧地捂住小屁屁,一双大眼睛偷偷地环视周围一圈之后,又马上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大家。

从后面那不断吹来的习习凉风,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可怜的校服已经裂开,而且最最难堪的是……人家今天穿的还是一条海绵宝宝的内裤啊!

老师走过来友善地笑着对他说:“怎么了?”这句简单的日常英语他听懂了,可是,可是!他能怎么回答?要说自己的裤裆破了吗?还是直接跑掉?关键是他连裤子那个单词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啊!

如果就这么跑掉,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那要怎么办?怯怯地迎上那带着融融暖意的眼神,他想了想,还是缓缓地转过身,把自己那光荣阵亡的校服给老师看。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哈哈哈”爆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大笑声,所有的小朋友都看着他笑得前俯后仰的,还有人指着他那裂缝中迎风招展的海绵宝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南宫无谦,这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污点,就让嘲笑来得更猛烈些吧!还不忘咬牙切齿地暗自恼恨那校服,什么破质量!他在中国穿的衣服虽然也有比较紧的,但是不至于就裂开这么大一道口子啊!可恶!早知道他就要妈咪买那件大号的了,至少不会轻易就坏掉,现在可好,该怎么过完今天剩下的时间?

在他低头的时候,老师已经用手势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直接把他抱起,往办公室走去。这样的情况在幼儿园是很常见的,特别是低龄的班级。按说这个孩子不是班上最胖的,可是当时选校服的时候,一家三口很奇怪的选了中号的,这会儿还是出事了。

幸好办公室里还有多余的校服,所以很快就给他换了一条全新的,并且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很棒!很勇敢哦!”

换做别的孩子,可能在那样尴尬的情况下,早就窘迫得哭出来了吧?不然就是恼羞成怒地对其他同学训斥一番,他不过就是脸红一下而已,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能面对这样的情况还保持冷静,这可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做到的。

尽管知道老师是在说好话鼓励安慰自己,谦谦还是抬起头感激地向她道谢:“thankyou!”老师恐怕是唯一一个在场,却没有嘲笑他的人了吧?真是可怜!

本来跟同学们的关系就不好,他还想着要怎么样改变一下呢,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丑事,唉,丢人啊!他的一世英名啊,居然被一个海绵宝宝给毁了,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该穿那条内裤啊!

等他鼓起勇气再回到教室时,原本还很吵闹的空间瞬间就鸦雀无声了,在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偶尔会有一两个同情的。

刚在位置上坐下,就有一个小女生走过来,鼻子和颧骨上都布满了雀斑,冲他皱了皱鼻头,撅着小嘴说:“ihavethesameohyou。(我和你穿一样的)”说完还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小屁屁。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又传来了哄堂大笑,傻瓜都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耻辱啊!谦谦欲哭无泪地看了她一眼,在这个时候,他真想把这个脸蛋像鹌鹑蛋一样长斑的小女生给掐死!穿一样的内裤就穿呗,为什么还非要说出来啊?有没有稍微顾及一下他的感受?!

呜呜呜,他忽然想起妈咪经常说的那句话:好想买块豆腐撞死自己!还好他的心理建设很强大,反正被嘲笑也不是第一次了,索性装聋作哑到底吧!只是经过今天之后,他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彻底没有了形象可言,以后想再挽回就很困难了。

封予灏细心地发现,从上车时起,小家伙就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指甲,看那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是面无表情地把小小的身子窝进沙发里,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南宫暮雪回来发现他不对劲,才好奇地走过来关心一下。

“儿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体温很正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那是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了吗?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毕竟大家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小孩子又都是家里的小皇帝小公主,会有摩擦也很正常,而且经常是三言两语不和就会动手推搡。

不过从上到下地检查了一遍之后,还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是她太敏感了吗?还是小家伙今天在学校玩累了?

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谦谦有气无力地朝放在不远处的书包一指,示意她自己看。纳闷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包,南宫暮雪有些茫然,还是君少宇反应比较快,把书包拿过来了。其他人都是一脸八卦的神情盯着那个东西,想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乾坤,能让少爷失常至此。

拉开拉链之后,映入眼帘的就只有一条校裤,这有什么问题?拿出来之后,再看向他穿在身上的,对比之下发现,那是条全新的裤子。

心中不好的预感在不断扩大,把手里的裤子抖开时,裤裆中间那道又长又大的口子瞬间让众人噤声。

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莫少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所以,谦谦啊,你今天裤子破了?还被同学们看到了?”除此之外,不做其他猜想,瞧他那沮丧的神情,恐怕丢人丢大方了。就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有多悲壮了,唉!

这小家伙从小到大都淡定非常,就是因为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老成,所以就连有时候说话也是人小鬼大的。这会儿让他经受如此“奇耻大辱”,恐怕不可能平静吧?说不定明天就不想再去上学了,被笑得有阴影了。

听他这么说,谦谦的小脑袋又往下垂了几分,下巴都快要贴到胸口了,那副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让人心生不忍。

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君少宇轻笑着安慰道:“嗨,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谁小时候没有裂过裤裆啊?”

原本他说这句话是为了安慰那小人儿,可是没想到话一出口,其他的三男一女全部都用眼神鄙视地看着他:我们小时候就没有裂过!呃,好吧,那只有他和少爷是一国的,行了吧?切,不就是裂裤裆嘛,又不会被枪毙。

不以为意地冲他们耸了耸肩,他又接着说:“这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啊,叔叔以前有个同学啊,他小时候裤裆裂开,都能看到里面破洞的小内裤耶!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努力地找一些话题,甚至不惜胡乱编造谎话,就是为了让那小人儿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他也不是最惨的那个。

谁知刚说完,谦谦就无比悲痛地抬起头怒瞪着他,那双湛蓝的大眼中有着水汽在慢慢升起。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后,挪动小屁屁滑下沙发,快步跑向楼梯,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临走时撂下一句话:“我今晚不吃饭了,减肥!”

什么?减肥?!几个大人面面相觑,直到过了几秒钟,完全消化之后,才知道他是说真的。再看看那条俨然化身为开裆裤的校裤,貌似透气性还不错嘛!

还游离在状况外的君少宇一脸无辜地闷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他不就是出于一片好心吗?难道说错话了?

没好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封予灏和南宫暮雪异口同声地说:“他今天穿的内裤是海绵宝宝的!”估计裤子裂开还不是最尴尬的,最最尴尬的恐怕是裂缝中显山露水的海绵宝宝那几颗洁白的牙齿吧?

“噗!”“哈哈哈!”这下“铁三角”再也没有能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几乎能把屋顶都给掀翻了,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来,君少宇真的有罪啊,他万万不该编那个内裤破洞的故事,这不是在少爷的伤口上撒盐吗?

钟点工把晚饭做好后,为了将功赎罪,君少宇还特地上楼去“请”谦谦下楼吃饭来着,谁知少爷貌似还是不太高兴,紧闭着大门,谁也不见。只听见里面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不吃饭,要节食,不过,为什么听起来少爷似乎气息不太稳定呢?

这个疑问困扰着他很久,终于忍不住说出来和大家分享,就立刻被其他人鄙视了。“还用想吗?肯定是在里面做运动啊!”莫少天喝下一口汤后,不以为意地说,丝毫不认为这件事具有讨论的价值。

既然都说了要减肥了,那还不抓紧时间吗?而且今天被嘲笑,以少爷那不服输的性格,必定会憋了一口气,要让那些小朋友改变对他的看法。除了从自身去努力之外,目前来看似乎没有别的法子了。

尽管如此,晚饭后,封予灏还是用托盘端了一些饭菜上去,看看那小家伙闹完别扭了没有。有减肥的决心没有错,但是他并不赞同小孩子用节食的方法去减肥,即使是大人也不太适合这样做,对身体有害无利,又不是暴饮暴食才发胖的,没必要。

闻到那诱人的香味,谦谦那小小的鼻子忍不住翕动了几下,偷偷瞄了一眼那美味佳肴,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做暗示:我看不见,我闻不到,我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吃……

把托盘放在他的小书桌上,封予灏好笑地看着他那想吃又不敢吃的表情,纠结的样子真可爱。明明一双蓝眸都不受控制地不断朝这边看过来了,就连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转了过来,可还是很倔强地装出一副很坚持的样子。

“儿子啊,你真的不吃吗?你如果不吃饭,怎么能快点长大,和那些欺负你的人抗衡呢?”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成功的让谦谦抬起了头,惊愕的看向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

神秘的冲他一笑,封予灏故弄玄虚的淡笑着说:“爹地教你一个简单的方法,别人嘲笑你哪一点,你就要想方设法的把这个弱点变成你的强项,这样他们就没有机会再次嘲笑你,而你也突破了自己。能听明白吗?”

他已经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表达了,以儿子的智商和理解能力,应该会听懂吧?他不需要去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需要把最基本的道理和应对方法告诉儿子就行了,举一反三是靠个人领悟的。

偏着脑袋想了想,谦谦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就是说,他们嘲笑我穿开裆裤,那我明天就换一条好一点的宽松的裤子去,那不管我怎么动都不会再破了,他们就不能再嘲笑我了。是这样吗,爹地?”

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封予灏欣慰地说:“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这还只是最表面的。你要想想,他们为什么会笑你的裤子裂开,而不是表示对你的同情呢?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有耐心的循循诱导着儿子把问题想得更深层,更全面一些,这样有助于提高他的逻辑分析能力。

“因为他们不喜欢我……”这个答案完全都不需要任何的考虑,就脱口而出了,而且神情又恢复到一片沮丧之中。

他也不想这样啊,关键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就被孤立了,甚至还因为他是班上唯一的一个黄种人而遭到嘲笑。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的黄种人啊,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欧洲血统嘛,就算是个中国人,和美国人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要为了这个而不跟他玩?他都没有欺负谁,真的好委屈哦!

心疼地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封予灏走过去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一双大手有力地扶着他的肩膀,沉声道:“这有什么?你又不是钞票,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你呢?就算是像爹地这样的,也都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呢,所以你也不必难过。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你?”

其实真正的原因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在欧美发达地区,虽然说中国人不少,但是真正靠自己的实力白手起家,能赢得广大尊重的还真没有几个。不能说是种族歧视,只是这里的排外情绪很重,不只是黄种人,非洲那边的种族也会受到排斥,似乎只有白种人才是这里的主宰,别的种族都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领土之上。

所以,潜移默化之下,祖祖辈辈的思想就这样灌输给了孩子,他们会排挤谦谦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这么严重的排外思想,似乎不太好吧?他的公司在招聘员工的时候从来都不在乎是什么种族什么国籍,只有合适不合适,本来就是世界大同嘛!

小人儿郁闷的又想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道:“我还不太会说英语,不能和他们聊天,所以他们就不喜欢和我玩。”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进学校的时候交流就不成问题,那至少也不会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吧?可是现在说来又有什么用?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早知道当时在学习拼音的时候,就应该同时学英语了,也不至于现在像个哑巴似的。

封予灏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你才来多久?不会说英语很正常啊,只要你肯学,很快就可以和大家对话了。要是没什么信心,从今天开始,爹地就亲自教你,这样不就可以咯?我们先把最简单的日常用语学会了,起码你能开口说话,其他更深的词汇就慢慢学,那也能听懂老师讲课啊!你说对不对?”

这也许是儿子的人生中所遇到的第一个挫折,所以他并不主张逃避或者用抵触的情绪去对待,而是引导儿子用更积极的态度去想办法改变现状。不管做出的这些努力会不会有效果,至少他自身会有所提高,那也是收获。

听了他的分析,谦谦似乎是懂了,突然小脸的神色一亮,神采飞扬地大声道:“对!爹地,我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就算不能做朋友,我也不能让他们小看我!他们能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啊!”

他怕什么?不就是学说话吗?以前小时候婆婆和妈咪还以为他是哑巴呢,现在不过就是从头开始学另一个语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会说英语,那些小洋人想再欺负他,说他的坏话,他一定会反唇相讥,才不会让别人占便宜呢!

他才不傻呢,只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和人家起争执,他可是个好孩子!只要把自己变得更强,就不用担心别人是什么眼光了,怕什么呀?

“这就对了,那么现在可以吃饭了吗?减肥是可以,但你连饭都不吃,怎么能长个子呢?小孩子发育跟不上,很容易会不长的哦,到时班上的小朋友都比你高一截了,那你不是很郁闷?”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吓唬他,封予灏就把他抱到书桌前坐下,让他好好地吃饭。

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饭菜,谦谦还不忘回过头看看他,不太确定地问道:“爹地,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对吗?”

毫不犹豫地朝他点了点头,无比坚定地回答:“当然,我儿子是最棒的,一定会做到最好!”简短的话里不但有着莫大的鼓励,更多的是自豪,他当然对儿子有足够的信心。

有了明确的目标,谦谦也抓紧时间投入到自己的“改造”计划中,父子俩每天一吃过晚饭就关进房里恶补英语。早上也是提前到七点钟起床,跑步,做些简单的运动,且不论是否可以减肥,至少能让小人儿的身体更健康。

而南宫暮雪在州立大学的授课也得到了广泛的认可,课程增加了不少,由此生出了兴趣,反而让她对上课有了空前的热情。经常在下课后还继续和学生们交流,也许是专业对口的缘故,这些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对于那些轰动的案件不但没有谈之色变,还尽情的发挥自己的推理和想象力,大胆的推测案情,倒也显得气氛很热烈。

这天也和以往一样,讲完课后,被一群年轻人包围着,缠着她讲述那些发生在中国的离奇案件。她就像个幼儿园的老师,耐心地给孩子们讲故事——只是那内容略显血腥和残忍。如果可以忽略她讲述时那言情并茂的样子,或许不会猜到是在说多么惊悚的事情。

“那女尸的僵硬和腐烂程度……”眸光流转处,无意地看到坐在人群中那抹身影,南宫暮雪明显一顿,随即朝对方展开一抹温暖的笑意。

快速地回过神来,对那一道道期待目光的主人歉意地一笑:“老师有朋友来了,所以今天的故事就先说到这吧,下次一定再多给大家讲两个案例。”反正这是课余时间的福利,临时中止也没什么,高兴就多说一点,不高兴就说到哪算哪。

学生们都很懂事,并没有表现得多惋惜,毕竟在国外对每个人的私人时间都很尊重,他们没有权利要求老师必须把案例讲完。

人群陆陆续续地走出阶梯教室后,南宫暮雪才笑看着坐在后面的人,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流着。

过了半响,来人才主动打破沉默:“没想到南宫法医摇身一变,也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大学讲师,不错不错,果然是能者多劳啊!”说罢还轻轻地拍着手,只是那说话的强调有些奇特,像是用英语的调调去说中文,别有一番风味。

“噗嗤”,被他那声音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南宫暮雪边往后走边笑道:“我说大禹同学,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国语稍微练好一点啊?就这荒腔走板的也敢招摇过市,不怕被人取笑?”大禹是她给安舜禹取的“爱称”,谁让他的名字这么霸气呢?舜禹都是古代的帝王啊,这家伙分明就很有野心嘛!

不过和这名字中隐含的希冀不太相符的,是他那儒雅的风度和温柔的性格。傲宇集团在美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上次之所以在a市见到他,也是回去分公司视察工作,顺便看看安洁云那丫头而已。

掌管着这么大的企业,却偏偏是个温和的性子,很是奇怪他到底怎么应付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在那样水深的圈子里,他还能始终保持着洁身自好,拥有普遍的好评,可见待人接物自然有其手段。

南宫暮雪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的人会如表面那么单纯,当然,至少他对朋友、对家人都很诚挚,这还是不假的。

成为她调侃的对象,安舜禹也没有气恼,反而不以为意地轻笑道:“敢取笑我的恐怕也只有你南宫大小姐了。但是我这标志性的说话方式别人也不好随意模仿,那我一出现的时候就会比较引人注目,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一边说还一边耸了耸肩,用他惯有的幽默去化解这个玩笑,不知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总会特别放松。说话也是天马行空似的,想怎么都行,不必有任何的顾虑,更不用担心她像那些所谓的“名媛淑女”那样,动不动就使性子,发脾气。

“谦谦宝贝儿呢?”来看她之前,已经跟洁云那丫头打听清楚了。当得知他们一家三口都来了美国,开始全新的生活,并在积极筹备婚礼时,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

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个女人深深地吸引了,她没有中国女性特有的阴柔,甚至不是娇弱的,可是那样冷静强大的气场之下,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还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他并不需要一个温室里的花朵似的女人做伴侣,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定的要求,只是感觉对了就行。

对南宫暮雪也是这样的初衷,不过那时是想着要顺其自然,不强求一个结果。深入地接触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陷进去了,不在乎她未婚却有个两岁的儿子,也不在乎她的身边有优秀的男人——还是孩子的亲生爹地。

其实回到美国已经有些日子了,从飞机降落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都有冲动想要看看她。却因为公事缠身给了自己很好的理由,可以稍微理智一点,否则真会不管不顾的就飞奔过来了。如今,他还有机会吗?

一提起谦谦,南宫暮雪就忍不住笑了:“他呀,最近可忙着呢,要忙着学英语,忙着锻炼身体减肥。白天在幼儿园还要忙着和其他小朋友斗智斗勇,一天下来和我说话都不会超过十句,开口闭口就是‘人家很忙,有事明天再说’,呵呵!”

这副官腔也不知道是打哪学来的,都快成了他的官方辞令了,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小人儿的转变她是一点一点都看在眼里的。最开始还担心他在幼儿园受气会很委屈,脑子里还经常会出现他被别的小朋友打得流鼻血的惨状,说不定哪天就是这样哭着回来的。可惜她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缓和跟同学们的关系,但谦谦每天也还是发肤完好地回家来,没有发生过她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到儿子那么坚强又乐观,丝毫没有因为被挤兑而郁郁寡欢,更没有因此而惧怕去幼儿园,她还是很欣慰的,多勇敢啊!

听她这么说,安舜禹倒有了兴趣想知道那小人儿发生了什么,能一反以前小“宅男”的生活态度,变得主动积极起来。

对这小鬼,他的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那双大大的蓝眸里总是闪烁着清亮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那样子仿佛他可以洞悉别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让你觉得对他说谎是件多么亵渎的事。可是那看似淡然的小脸上,总是会出现与年龄大大不相符的成熟和防备,虽然他已经很聪明地掩饰着,还是被安舜禹感觉到了。

每次出来约会,他都会跟着南宫暮雪,当然,这么小的孩子要妈咪带着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过他的目的似乎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咪,免得她遇人不淑。

从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就能看出一二了,呵呵,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因着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个小人儿的存在当作是南宫暮雪自身条件中的限制,更不会觉得娶了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妥。相反的,他还很是羡慕那个男人,竟有如此的好运,得到了这样出色的儿子。

接近中午的时候,安舜禹主动邀请午餐约会,两人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所以南宫暮雪也没推却。朋友之间吃顿饭很正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向封予灏报备,又不是背着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两个人相爱,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还怎么结婚?

相继驱车来到了市区里有名的一个餐厅,似乎是相熟的地方,所以他们进门的时候,服务员就对他们点头哈腰热情的打招呼。才走进去几步,立刻就有一个制服稍有区别的女人迎上来,看样子应该是领班或经理之类的人物,一路领着他们往最里面的包厢走去。

甫一坐下,南宫暮雪喝了一口柠檬水,随意地问道:“这里你常来吗?”一副很是熟稔的样子,说没来过都没有人会相信。

“我是这里的老板。”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立刻就换来了她的侧目。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因此而稍有改变,细细地打量起这里的装修风格来,最后目光回到那制作精美的菜谱上。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有很多东西的卖相都很不错,而且看起来应该很好吃,所以她也懒得去动那个脑筋了。直接合上菜谱,轻轻放回桌上,好整以暇的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就请安老板随意安排几个招牌菜好了,我今天只当个吃客。”

她本来就不太愿意为了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去琢磨,平时也都是那父子俩拿主意的,她反正不挑食,服从安排就好。加上封予灏是个对饮食极为挑剔的人,要么就在家亲自下厨,要么就带他们去吃比较有特色的餐厅,大众化的口味他还真是不太喜欢。

安舜禹压根儿连菜谱都不用看,按下桌边的服务铃把人招来,说了几个菜名之后,才淡笑着说:“要尝尝这里的水煮鱼吗?最近才增加了川菜,如果你想吃,我就让师傅做。”

那双眸子里柔得似乎都能滴出水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川菜师傅,也是为了她而特地请来的。一直都知道她很喜欢吃川菜,所以上了心。回到纽约之后就立刻让人去请了这位华人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大厨,为的就是像今天这样,她来光顾的时候可以吃到。

一听到水煮鱼的名称,南宫暮雪整张小脸都亮起来了,难掩兴奋地低叫道:“真的吗?真的有水煮鱼可以吃?那太好了!要不你把刚才那些菜都取消吧,我只要水煮鱼就够了,别的都不需要。”

来美国都一个多月了,她还真是很想念那个味道呢!虽然华人超市里也有那些配料卖,可是封予灏总说那些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不肯做给她吃,所以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吃得很清淡。偶尔能换换口味刺激一下味蕾的,也就是泰国菜了,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凄凉,连吃个饭都要被男人管,唉!

“没关系,你每样都尝尝好了,难得来一次,就当作是给我们指导工作吧!”再次把服务员招来,吩咐尽快下单做水煮鱼后,安舜禹才不以为然地说道。

闲聊了一会儿,上的第一道菜就是以茶树菇为原料的,看到南宫暮雪略显惊讶的目光,他浅笑着解释:“我父亲很喜欢吃这个菜,所以让你也尝尝,用植物油炸过之后,几乎入口即化,口感很独特。”

这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他主动提起他的家庭,所以南宫暮雪好奇地顺着他的话茬问道:“你的家人也在纽约吗?”

用公筷给她夹了些菜放到碗里,安舜禹才继续说:“不是,只有我自己在这里。其实傲宇集团是我养父的毕生心血,只是他膝下无子,才由我来继承。他现在也是醉心于古玩,一天到晚就摆弄那些东西,不过问公司的事情。”

养父?这个奇特的称呼引起了南宫暮雪的注意,这家伙还不是亲生的?那他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这个关于身世的问题突然让她有了兴趣,但是出于对别人隐私的尊重,她没有问出口。

像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安舜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我是孤儿,在八岁的时候就被养父从孤儿院里收养了,他待我像亲生子一样。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教育,全都给了我最好的,而且从来都很尊重我的意愿,不会给我制定人生规划。所以在毕业之后,我就主动替他挑起了担子,让他能提前安享晚年,不必再为这些事情烦心。现在他已经是完全退休的状态了,只是公司里比较重大的场合才会露一下脸,其他事务都全权交给我打理。”

也可以说,没有养父,就没有他的今天。当年那经常被人欺负的小鬼,要是没有遇上好心人的收养,说不定还在孤儿院里受尽欺凌呢!那时的他总是吃不饱,因为趁着阿姨不在,总有别的小朋友过来把他碗里的饭菜给抢走。看他总是斯斯文文的不作声,就更加变本加厉,从饭桌到寝室,就连在娱乐室里也不肯放过他。也许是那些孩子欺负他上了瘾,总喜欢把他手上的东西抢走,虽然那些并不属于任何人,是大家都可以共用的。

也可能是大家都有着相似的背景和经历,都是被父母抛弃或拐卖的,所以性格难免有些乖张。他还能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也实属难得了。

不过这也只是个表象而已,至少在商场上,提起傲宇集团的总经理,没有人不佩服他经营手段的干脆和对竞争对手的狠绝。只要他看上的地块,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弄到自己的旗下。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有两个红颜知己,不但在生活中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能在商业洽谈中给他添砖加瓦,某些重要的客户都是这两个女人亲自上阵,用美人计和他“里应外合”,将对方搞定的。

当然,坊间传闻不可全信,南宫暮雪也不会因为听到这些就对他有所改观,毕竟很多东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况且她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和直觉,作为朋友,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要去打听别人的私事。

在商场上打拼,除了表面上那些风光,背后和台下也必然会有着不少暗招,即使真的用了“美人计”把自己的红颜知己献出,她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相信那两个女人也不会是被逼上架的,愿意这么做,必然从安舜禹那里也没少拿好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看到她陷入沉思之中,安舜禹微微偏过头,浅笑着问道:“怎么了?被我这坎坷的人生所感染,起了怜悯之心?呵呵!”他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过往坦诚相告,纯粹是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知道。

正因为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会私下去打听关于朋友的私事,所以才主动说的。不管他们会不会有发展的可能,至少他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她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你想太多了,像我这样的人,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你觉得我有可能会为了这么普通的经历而同情你吗?我可是冷面无情的南宫法医啊!”缓缓地摇了摇头,南宫暮雪又夹了一块好吃的水煮鱼送进自己的嘴里。

身边有太多真实的例子在告诉她,同情心泛滥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比如乔思凡最近因为同情某位傲娇的大小姐,决定用自己的善心去“感化”她,慢慢去转变她;又比如傅岩在某次的任务中,把受害人那16岁的女儿带回来收养,一时头脑发热之下,苦逼的让这个名义上的“养女”给管得死死的,没有半分人身自由……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所以她打死都不敢再多管闲事滥用同情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何况家里那父子俩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把他们都应付好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被她看似无情的话吓到,安舜禹举起茶杯不失幽默地笑道:“那就让我们为铁面无私,经常为那些冤死的灵魂伸张正义的南宫法医干一杯吧!但是一会儿还要开车,我就先以茶代酒,下次再请你喝我珍藏的红酒。”

这是个很聪明的男人,既化解了尴尬,又很婉转的给下一次见面和约会做了铺垫,更难得的是,他这句“以茶代酒”用得很巧妙。如果兴致高涨地要服务员直接把酒送来,显得很唐突,如果是征询南宫暮雪的意见,那一定会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所以他还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不露声色地举起茶杯和他的轻轻相碰,南宫暮雪很好地藏起自己心里对他的赞赏,顽皮的回以一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既然安总经理能给我开下一张饭票,我就坐等你开着上好的红酒,请我吃大餐咯!不过我们先说好了,即使我不能如期赴约,那瓶红酒你可不能赖掉。”

虽然说不上是唇枪舌剑,但她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背后的深刻含义?这个男人是不错,的确是做丈夫的好人选,可惜她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现在也只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反正那红酒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那就够了。

愉快的午餐时光很快就过去了,看看这个时间,似乎封老大还没开会,这餐厅离rhk集团很近,要不要过去查岗?他会不会吓到?呵呵!

“小雪,需要我护送你回去吗?我不介意这个护花使者做到底哦!”举起手里的车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安舜禹温柔地笑着说。

南宫暮雪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必了,我也开了车,总不能两辆车组成个车队回去吧?那不太符合我低调的个性呢!”她还要去找某人,万一很不小心地被看到和他在一起,那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说不定那个大醋缸还要借题发挥,让她做什么“补偿”,那就亏大了。

冲他友好的一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潇洒地挥挥手道:“好了,我还要去找个人,先走咯!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改天换我做东!拜拜!”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停车场走去。

她并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即使对方比她有钱,她也还是坚持着人情要轮流做的原则。哪怕她的交际圈子很小,很简单,但也要有所表示,她也不缺这点钱。当然,如果是花封予灏那个死男人的钱,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谁让他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呢?

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车影,安舜禹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温度在一点一点地褪去。这辆车子他知道,还是在无意中知道的。那天他也刚好去订车,看到这红色的敞篷法拉利时,还有些纳闷,因为和他认知中的原厂产品不太一样,不少地方都改装了。

一打听之下,才得知是rhk集团的封大总裁特别定制的,里面的很多内饰还很人性化,安全性能更高。不用再继续多问,他都能猜到这辆车是为谁而准备的,当时还苦笑了一下,原来他爱某人的程度,竟也不少于自己半分。

想想也是,这样奇特的女人,还那么有个性,能轻易地就吸引旁人的眼光。更特别的是,她总是下意识的保护自己,让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是什么。越是这样,就越会对她好奇,想方设法地要去探究她的一切,又怕会冒犯了她。

看那车子行驶的方向,恐怕也是要去找他吧?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又能让一向对人冰冷而保持安全距离的她主动上门去探班,恐怕感情已经不是一般的程度了吧?那他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再继续追求她?继续这个词,现在看来也有些荒谬,似乎从来都未曾开始过,又何来的继续?还是顺其自然吧!

如果上帝愿意把她赐予了他安舜禹,那必然要心存感激,若是他们没有缘分,天意如此,他也不会勉强。只是已经遗落的那颗心,或许就收不回来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rhk集团的停车场。走进电梯时,南宫暮雪犹豫了一下,转念一想,总裁办公室一般不都是在顶层吗?那她按下最大的那个数字应该没错。可惜这里的设计令她第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不为别的,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很讨厌的事实——无论你选择哪个楼层,电梯都会在一楼停下,然后不管你怎么按都不会再有反应。

这是为什么呢?人家旁边就贴有一张告示了:尊敬的客户,如果您要到相关楼层去洽谈事务,请移步至一楼前台进行来访登记,核实情况后再由专人为您服务。带来不便之处,敬请谅解!(若是不能遵循本规定,麻烦您原路返回,我集团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制度。)

看到最后那句,她就笑了,很好,这嚣张的语气一看就知道出自何人之口。除了他们家那个狂妄又冷傲的死男人,谁敢这么嚣张?恐怕也只有他才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吧?想想也是,这是他的地盘,要做什么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吗?管你是多大的来头,多重要的客户,照样得乖乖地遵守规定,否则即使损失了一张订单,他也不会向谁低头吧?呵呵!

优雅地走出电梯,南宫暮雪面带微笑地朝前台走去,难得好脾气地对那位小姐说:“你好,我有事要见你们总裁,请问需要做什么登记吗?”瞧她多有礼貌,不遵守规定那不是让封老大为难嘛,哪怕他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她还是很会做人的。

前台小姐眸光流转处飞快地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然后展开一抹还算相对亲切的职业微笑答道:“您好,请问您没有预约对吧?那就很抱歉了,恐怕今天不能安排您和总裁见面,要不您先登记,回头我们秘书室协调好了再通知您具体见面的时间?”

作为专业的前台接待员,她们每天上班之前都会将各部门的客户预约表看一遍。最不能出错的就是三十楼以上的那些单位,全都是集团的中层以上,绝对不可以得罪他们的任何一个客户。所以南宫暮雪刚说到总裁,她就已经在脑子里把那些个名单都过滤了,刚好总裁今天是没有见客的安排。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也是尽职尽责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上楼而已,并没有做错。南宫暮雪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客气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就识趣地走到旁边,在大堂的休息区坐下。

慢条斯理地按下手机的一号快捷键,不到两秒钟就有人接听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在一楼。”

果然,愣了一下,那男人干净利落地回复一句:“等会儿。”就匆匆挂掉电话了。这个回答让她有些郁闷,这算是什么态度?是在忙着别的事情,所以让她在这等会儿吗?这死男人,话都不说清楚。

刚在手机的触屏上翻页,准备找个无聊的单机小游戏来打发时间,就被面前那道阴影给挡住了光线。随之而来的是周围一阵阵不易察觉的抽气声,抬起羽睫看到那双光亮的皮鞋时,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再抬起头,那只大手就伸到了她的面前:“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语气中有着淡淡的不悦,似乎对她突然的出现颇有微辞。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南宫暮雪不给面子的轻轻拍掉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不要他扶。“你是嫌我不请自来很没礼貌?还是上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正在进行着?”说到后面的那个猜测,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还不由自主地微眯起来,其中威胁的意味十足。

冰冷的血滴子不断射来,加上她的小手还紧紧地捏着包包。如果他敢点头,只怕就会立马翻开包包,随手抓过一把刀子飞过来了吧?这么近的距离,他还真没有把握能躲得过呢!

好笑地从她手里把包包拿走,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柔荑,淡笑着说:“你对于那些尸体的推理和想象用在我身上并不适合吧?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不需要靠猜测,我对你没有秘密。”

想了想又觉得这个表达不够清晰,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补充道:“从里到外。”语气中那暧昧的味道很浓,而且在旁人的眼里,他们这个动作相当亲昵,俨然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没好气地赏了他一个大大的卫生眼,南宫暮雪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他一下,示意他适当地保持距离,可惜他始终不为所动。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之下,她只能故作镇定地继续挺直腰杆在他的引领下朝电梯走去,不需要回头也知道后面那些关注的目光有多热烈。

“密码是你的生日,下次过来就直接在停车场坐这个专梯上去好了,除了我,没有人能坐。”快速地在电梯的控制板上输入几个数字,封予灏淡淡地叮嘱道。

这个贴心的举动令人很是感动,不过也让人感到好奇:“那你在认识我之前,用的是什么密码?”不会是别的女人的生日吧?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把包包里能找到的所有刀子全都毫不留情地插到他身上,不够解恨的情况下,还要拔出来再插,直到千疮百孔。

搂着她走进电梯后,那扇门还没完全阖上,封予灏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住了她,实际上这个举动从见面的时候就想做了。

吻到她有些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时,才肯松开,还不忘惩罚性地又轻咬了那红艳欲滴的菱唇一口:“以前是我的生日。要是再敢胡思乱想,我一定会在这里就要了你,如果你不介意在电梯里……噢!”

不用怀疑,无论是前面的威胁,中间的暧昧暗示,还是最后那声痛呼,全部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嘴里——那就是苦命的封老大被某女狠狠的用鞋跟踩了一脚。那可是五寸高的细细的鞋跟啊!

这女人真是杀人不眨眼,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杀人的武器,连这双价值五位数的限量版高跟鞋都能化身为杀人利器。令人郁结的是,刚才明明还是她有错在先才受到惩罚的,这会儿竟然就这么大刺刺地扭转局面,变成他理亏了?很好,她还真有那个本事颠倒是非黑白,只要对象是他,那就无往不利。

无视于他气结的表情和怒瞪,南宫暮雪若无其事地拨了拨刘海,怡然自得地环顾着光亮的电梯内壁。眸光扫到右上角那品牌标志时,不由得弯起了唇角。这男人,无论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就是这台原本性能就很出色还终身保修的蒂森克虏伯电梯,还要精心地做了一番改造。

她不得不怀疑,儿子那破坏力和独特的创造性,也是遗传自某人,否则从哪里来的那么奇怪的想法?他们吃的东西都一样,甚至连看的电视也是一样的,为什么别人就想不出来?

再次走出电梯,就来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男人的独来独往也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不同于其他那些公司的结构,rhk的顶层只能有总裁办公室和他专属的秘书室,不会存在任何的会议室——哪怕是高层的会议室也不可以。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在楼层的一隅另辟了一个贵宾洽谈室,恐怕是签订重要协议的时候才能到那里进行吧?

位于总裁办公室门口的秘书很专业,见到封予灏搂着一个女人上来,竟然还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微笑。藏在薄薄镜片后的眼睛也很规矩地平视前方,没有丝毫打探的意图,这点让南宫暮雪很满意。她就喜欢这种做事情头脑清醒并且聪明的人,对于别人的私事还是不要太好奇,免得哪天惹祸上身。

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走进办公室后,厚实的门板将里外完全隔绝,封予灏才把她带到自己宽大的办公桌旁。无视于她的疑惑眼神,径自坐下移动鼠标飞快地点了几下,播放器就开始工作了。

“总裁和一个女人上楼了,他还牵着她的手!”

“天啊!我没有看错吧?!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世界玄幻了吗?总裁不是不近女色吗?所以就连秘书都选了清一色的男人啊!”

“不知道,可是我觉得我可能明天就不能来上班了,我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地把那小姐给拦住了!”

最后那句话出自刚才那位前台接待的小姐,看到她那张小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和担忧的神色,南宫暮雪忍不住轻笑出声。

最令她叫绝的是,堂堂的集团大总裁,竟然还把自己的电脑连接到监控系统,随时可以观察员工的一举一动,真是太可怕了!这么一来,公司里还有什么事可以躲过他的眼睛?可能谁说了什么坏话,上班时间做了什么违规的事情,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想到这个,她就不由自主地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撇了撇嘴道:“你该不会连厕所和更衣室里都装有摄像头吧?难道你的员工在公司里就不能有言论自由?我可事先声明啊,这位前台小姐你不能炒掉,她做得很好,并没有对谁另眼相看。”

即使被人家拒之门外,她还是忍不住想求情。毕竟那位小姐只是恪守本职,不是刻意刁难,言语间更是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所以她不希望因为是和自己有关,就让一个无辜的人白白丢了工作。

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封予灏不悦地轻轻挑了挑剑眉:“在你的眼里,我是个不近人情的老板吗?还是个冷血的变态?”

抱住她的一双手还在不断地加大力道,想以此让她感受到他的怒气,这女人,把他当成什么了?怎么可能这么轻率又武断的就决定了员工的去留?

在那监视系统中听到的内容是不少,甚至还有说他坏话的。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因为这样而开除过任何一个员工,反而还会认真的思考别人说的话,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哪里真的考虑不太到位。

越大的公司水就越深,哪怕是做到了中层和高层,也难免会出现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当然,这些人也是有一定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的,否则也混不下去,只是最基层员工的想法和意见往往会收到阻滞,不能很好的传达到他这里,所以才想了这个方法去收听来自各个不同层面的声音。

轻拍掉他的大手,南宫暮雪接替他去掌控鼠标,并且不甘寂寞地随意点击了好几个视频录像,嘴里还自顾自的解释道:“我看看你有没有珍藏着哪个漂亮女员工不雅动作的短片,不是传言你有特殊癖好,所以才不近女色嘛!”

双手加重力量在她的纤腰上掐了一把,封予灏还惩罚性地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恶狠狠地威胁道:“再胡说八道,我可不介意把你给就地正法了,反正旁边就是我的休息室,如果你想试试那张床……”

声音再度被一声痛苦的闷哼所取代,这女人到底是经过了什么训练,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能力?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被那坚硬如铁的鞋跟给踩了两脚了。

转头不经意间看到桌面上的相框,南宫暮雪就被里面那温柔浅笑的女士给吸引住了,一同倚着巨石的三个人中,显然就数她的年龄最大。从封予灏兄妹俩那略显青涩的面容上不难看出,照片已经有了一定的年份,而他们眉眼间相似的神态昭示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那是妈咪,改天我带你回b国的时候再去祭拜她,见到你和谦谦,妈咪一定会很高兴。”将下巴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封予灏轻声地说着,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绪,只是那声音隐约有着不易察觉的哀伤和思念。

要不是之前听封予馨提到过他们家里的事情,南宫暮雪恐怕就会忍不住问,为什么这张照片上会少了一个人,不该是四口之家吗?可是那谜一样的公爵大人就像个漩涡,深深地吸引着她,但是为了顾及他的想法和感受,她才一直都忍着不问。

知道他们母子的关系很要好,所以她也不敢轻易地触碰他心底最深的伤口,所以转移话题道:“那很好啊!但我还是比较想知道你脖子上那颗吊坠到底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在他怀里转过身来,自动自觉地从他领口里拉出那根细细的黑色丝线,把坠子摊开在掌心,仔细地端详着。上面刻着的那些图案,总觉得像是有某种寓意,不像是单纯的装饰作用那么简单。当然,这只是她的直觉而已。

略微低下头,看到那黑色的玄铁坠子安静地躺在她白皙细嫩的手掌里,鲜明对比的色差竟显得那么协调,仿佛那冰冷的色彩都柔和了几分。

封予灏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他’似乎曾经跟我说过,这颗坠子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是我从小不知研究了多少次,始终没有找出里面暗藏着什么样的玄机。所以我不禁在想,也许这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传家之宝,‘他’生怕我会弄丢,才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我能稍微重视一点。”

不必问也能知道他嘴里的那个“他”是谁,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父子形同陌路,甚至让他这么重情义的人连一声“爹地”都不屑于说出口?

把双臂绕到他的颈后,南宫暮雪难得温顺地靠在他的肩头,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颗防护重重的心。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让他感受到,自己是和他在一起的。

这个贴心的举动让封予灏很是感动,大掌顺着她光滑的后背轻轻地上下抚摸,柔声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平静了很多。如果你真的想安慰我,有件事倒是可以有所帮助的。”

果然,这句话就立刻引起了某女的兴趣,稍微拉开与他的距离,满脸期待的神情紧盯着眼前那双蓝眸。似乎在暗自下决心,不管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

这可爱的样子和平时喜欢与他抬杠的那个女人判若两人,也正是因为她有着不同的一面,让他时刻都移不开视线,只想要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而她偶尔的柔顺和贴心,更是让人恨不能把她揉入骨血里,再也不会分离。

“想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了吗?”这是第一次,他对人主动提到这个话题,不得不让南宫暮雪感到好奇。

转过头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蓝眸,试图从中寻找一丝情绪,比如伤痛,或者晦涩。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发现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起任何波澜,她这才放下心来。相比之下,她宁可永远都不要触碰到他内心的痛处,也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揭人疮疤。

失笑地抬起长指轻轻沿着她弧度优美的脸蛋描绘着那轮廓,封予灏轻笑着说:“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总要学会放下。只是觉得我们就要结婚了,于情于理,有些事总要让你知道,有些人,即使再反感,也还是要去面对的。”

就算他竭尽全力要和“那个人”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可是那血浓于水的纽带联系是永远都不可能断掉的。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上流着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人的血液,这点是毋庸置疑,也是无法改变的。更何况,以“那个人”的势力,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踏上了b国的领土,只怕他立刻就会知道了吧?

也许现在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状态,“那个人”也都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过来打扰而已。

南宫暮雪把他的大手拉下来,用自己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包覆住,然后一脸平静地说:“你如果愿意说,那我就做个最忠实的听众,无论何时,都会倾听你的一切。好的还是坏的,开心的还是痛苦的,都没有关系。你的过去我没有来得及参与,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去感受你所经历的。可是如果这些回忆会让你痛苦,甚至连提起都会令你不自在,那我就不需要知道了,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反正她在乎的是现在和将来,即使过去有再多令她好奇的故事,那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一味地想要去挖掘更多,不顾他人的感受。

满意地在她脸颊印下一吻,封予灏满意地笑道:“嗯,不愧是我的女人!”这骄傲的语气,仿佛人家本身是没有优点,全因着沾上了他的专属,这才有了闪光点。

让她在自己的怀里调整姿势,坐得更舒服后,他才将当年的一切娓娓道来:

原本威尔逊公爵家也算得上是欧洲的贵族中少见的和睦家庭,当然,这里说的是真正的和谐,而不是在公众和媒体面前作秀的那种貌合神离。公爵夫妇很恩爱,相识于法国的塞纳河畔,一个浪漫故事不断衍生的地方。

当初结婚时,皇室里很多人都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因为在欧洲的贵族中,为了保证血统对高贵和纯正,都会在各国的皇室中择偶。近年来才开始有些民间的普通公民和皇室联姻,可是数量也不多,而来自东方的血统更是前所未有。可以想象,封婉晴当年要携手威尔逊公爵,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过b国的女王倒是个十分开通的人,她是威尔逊的表姐,亲眼见过这位气质温婉的东方女子后,更是被她的娴雅所深深吸引。最为难得的是,那原本只想周游世界,不愿意为家庭所束缚的表弟,竟然为了她而主动提出要结婚。这不能不让女王刮目相看,这位不羁的表弟可是皇室里他们这一代人中最令长辈头疼的,竟然能被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女子收服,怎能不说是个奇迹?

所以,在女王的大力促成下,加上有意无意地安排了好几场皇室的聚会,深入了解之后,封婉晴也很快地融入了这个特殊的大家庭。大婚后,确实也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第二年就有了儿子封予灏的诞生。当然,那会儿他还没有中文名字,只有教名克里斯蒂安。

儿子的到来无疑让家里充满了更多的欢声笑语,威尔逊更是为了养育好儿子,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育儿经。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儿子打转,恨不得把全世界美好的东西都搬到他的面前。

而小小的封予灏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至少在十岁以前,他的照片都是笑得很灿烂的,从眼底的笑意不难看出,那是打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他也的确有着幸福美满的童年,爹地妈咪把他当成手心里的宝,皇室里的其他长辈也很疼他。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竟然没有养成傲娇的性情和不太好的脾气,实在很少见。即使是在八年之后,妹妹的降生,也没有改变半分,他和父母一起守护着家里的小公主。也许是受到了封婉晴的影响,兄妹俩都很善良,也很有爱心,经常会陪着妈咪去做善事。

当初给他们取中文名时,封婉晴也是寄予了厚望。两人都选择了一个“予”字来排辈份,就是为了让孩子们时刻记住,要多多给予别人帮助,而不是一味的向这个社会索要更多。对于儿子,她希望能宽容仁慈,要有作为绅士的大度和儒雅,所以才选了这个“灏”字。女儿的希望相对要简单一些,无非就是希望她能更多的去帮助别人,取义“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就有了“予馨”。

不得不说,取名这件事充分反应了封婉晴的个性,她本身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唇角边永远都会挂着一抹淡笑,亲切而优雅。

所有的美好,都在封予灏十岁那年被彻底的破坏掉了,起因只是个女人。威尔逊公爵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每天回来身上都有明显的酒味,到后来,白衬衫的领子上还能看到唇印。那口红的颜色鲜艳欲滴,仿佛从那上面就能看到它原本属于的主人是多么妖冶的主。

没有一句解释,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带着其他女人的痕迹回家,甚至还毫不避讳的让妻子和两个孩子看到。让封婉晴感到茫然的是,她无论如何去反省,也找不到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会突然变成这样。之前一直都很恩爱的不是吗?他们在有了两个孩子之后,还像新婚那会儿般如胶似漆,怎么好好的就在一夜之间变味了呢?

还没等她想透是什么原因,那让威尔逊公爵每天流连在外头的女人竟然还登堂入室,公然住到他们的别院里来,这可是丈夫当初为了安抚她的思乡之情,特地命人修建的中国特色的别院!

所有的刺激都没有这个来得更直接,更令人痛心,往日里的所有情意,在此时都已烟消云散。封婉晴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变凉,学会了用冰冷去武装自己,掩饰掉所有的情绪,尤其是看到那妖娆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在书房里打情骂俏,她都能当作没有听到。哪怕再痛心,她还是没有做出泼妇骂街的举动,更没有去找那个女人的麻烦,只是尽量少出门,不和她碰面。

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埋头在枕头里无声的哭泣,让泪水将那柔软的枕头浸湿,然后再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往往一发呆就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在孩子们和仆人的面前,她还是那个高贵婉约的公爵夫人,只是以往那淡笑中,多了几分牵强和苦涩。把妈咪的痛苦都看在眼里,封予灏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做什么去保护好妈咪,最可恶的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取代变心的“那个人”在妈咪心里的位置,也不可能轻易就能抚平他所带来的创伤。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把“那个人”给彻底的遗忘,带着妈咪和妹妹远走高飞,不稀罕这什么贵族的身份和荣华富贵。可他也知道,不管去到哪里,妈咪的心都留在了这里。若是他伤害了“那个人”,善良的妈咪也会伤心。

所以权衡了利弊之后,他还是决定向家里的另一个女人动手,趁她要下楼的时候,将一整盒的玻璃珠子都往地上撒去。有不少珠子滚落在她脚边和面前,女人没有任何的防备,就这么一脚踏上去,然后滑落了楼梯,当场摔昏过去了。

闯下这个滔天大祸后,没少受到妈咪的责备,可是“那个人”回到家,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就直接上楼去看那女人了。这算什么?不想认他这个儿子了吗?所以连教养的义务都不愿意尽?

更意外的是,这个突发事件还没得到妥善的解决,别院里又来了不速之客。那天晚上,封婉晴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和威尔逊公爵在书房里把事情都说清楚,她再也不能这样强颜欢笑的每日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了,即使再痛,她也要狠心离开。否则再继续待下去,不只是她,恐怕就连孩子们的心里迟早都会被那些黑暗的一幕所笼罩。她不希望因为大人的事情,让孩子们有了一辈子的阴影,更不想因此而改变了他们对于生活的憧憬。

谈话还没正式进入主题,就有一个黑衣人闯进书房,举起手枪直指向威尔逊公爵。像是早就料到会遇袭,公爵大人灵巧的躲闪开后,迅速的蹲下身子拉开抽屉,想把里面的手枪也取出来,还不忘拉着封婉晴躲开。

可是来人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直接扣动扳机就开第二枪。封婉晴发现他这个举动后,连忙飞扑过去,硬生生地替威尔逊公爵挡下了这一枪。

“晴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公爵大人迅速地开枪还击,准确地射入发怔的凶手的胸膛。他到临死前的一刻,还在为误杀了别人,错过了目标人物而震惊。

抱住那倒在一片血泊当中的娇躯,威尔逊公爵的双手颤抖得很厉害,大声地叫着管家的名字,希望能快点把医生找来,能救他的夫人一命。可是那鲜血从伤口处汨汨流出,就像是永远也流不尽似的,不管他如何用力的捂住,都没有办法让那血流得稍微慢一点。

封予灏被这巨大的异常声响惊动,循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他万万没有想到,才入睡没多久,醒来时妈咪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脚步凌乱地走过去,每移动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甚至连脚步都踏不稳了。就像是脚底踩了棉花,浮在空中,那虚飘的感觉令人心悸。跌坐在地板上,颤抖着握住那双苍白无力的手,因为那张血色全无的脸庞而心痛不已。为什么妈咪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胸口的弹孔,再抬起头来看向旁边那男人时,眸光变得犀利而冰冷,双手因为怒气而紧握成拳。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把那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带回家来,妈咪就不必每日暗自落泪,如果不是那个倒霉的女人到了家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封婉晴吃力的收紧自己的手握住他,虚弱的轻唤道:“灏儿……你听……妈咪说……”仅仅是这么短的一句话,几乎都让她用尽全力,不停的急喘着,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断气一样。

发现她的意图后,封予灏也有力的回握住她,忙不迭的轻声回应:“妈咪,我在!你有什么尽管吩咐,不管有多难,我都会替你做到的!”说完还不忘狠狠的剐了旁边的人一眼,那神情仿佛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往日那亲密的父子关系瞬间已然破裂。

看到儿子对自己有着如此深沉的敌意,威尔逊公爵也只能暗自苦笑,这些事情他又怎能随便和人说?如果能告诉他们,他就不必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做安排了,不过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不想让他们被人盯上而已。没想到如今竟换来了这样的结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颤抖着把儿子和丈夫的两只大手交叠在一起,封婉晴漂亮的一双眸子里有大颗的泪珠滑落,苍白如纸的薄唇轻颤着说:“灏儿……不要……恨你爹地……你们……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眼前的两位都是她今生最重要的男人,即使其中的一位让她伤透了心,她还是不忍心看到父子相残的一幕发生,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死,让父子俩反目成仇。如今不过就是趁着最后一口气,不太放心的交代清楚,他们应该会看在这是遗嘱的份上,认真的去遵守吧?

她不愧是最了解他们父子的人,有了这句叮嘱,总算保住了那薄弱的关系,但封予灏也在举行葬礼之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得沉默寡言,不爱搭理人,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是一整天,只有面对封予馨的时候,他才会有笑容。那个讨厌的女人,在封婉晴出事后就神秘的不见踪影了,威尔逊公爵则奇迹般的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很多,原本的金发也从发根开始发白。

谁都不知道那件事情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封予灏只知道自己被关回了房间,第二天再放出来时,书房里干净整洁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楼下那张大大的遗照,恐怕他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所幸他念的贵族学校是住宿制的,所以不必每天都对着那个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的人,即使偶尔封予馨去学校看他的时候,也不敢随意提起,因为知道这是老哥的禁区。除非她不想从老哥这里拿到零用钱,否则最好闭嘴,谁让她的零用钱总是花得很快呢?

直到大学毕业后,封予灏索性抛弃了自己原本的姓氏和教名,用母亲赐予的这个中文名开始白手起家,靠着不懈的努力和坚持,总算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也就是今天举世闻名的rhk集团。

听着他对过往的描述,南宫暮雪仍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沉得让她透不过气来,平淡的声音背后,藏着多少悲恸和无奈?她能理解这份亲情的难以割舍,就像当初老爸去世时,她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那是和她最亲的人啊!

何况他的妈咪还是带着满腔的不舍和不甘离去,换做是谁,都没有办法做到释然吧?所以,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用力抱紧这个男人,用自己不大的力量去告诉他:她始终会在身边陪着他。

感受到她给的温暖,封予灏只是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地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二十年过去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还是那么清楚的在我脑海中闪现,我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妈咪去世的那个惨状,更无法忘记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语气中有着冰冷的犀利,似乎还有着恨意,把这样的态度用在自己的亲生爹地身上,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尽管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南宫暮雪还是理智的快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过滤了一遍,然后疑惑的开口道:“你不觉得,你爹地突然的转变很奇怪吗?当初竭尽全力去争取要和你妈咪在一起,婚后的生活也很甜蜜很幸福,否则也不会有了你和馨儿,可是为什么就有了这么重大的转折呢?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原因?”

她并不认识威尔逊公爵,也不清楚他的为人如何,但是从那些回忆的只言片语当中,她可以确定这是个顾家又疼老婆的男人。

那为什么会性情大变,还如此高调的有了小三呢?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除非有什么事情做导火索,或者他本身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断不会突然如此。

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封予灏却听不进去半句,因为他对“那个人”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认定了他是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坏男人,根本就不配做妈咪的丈夫,也不配做他和馨儿的爹地。所以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甚至于婚姻大事都没有打算要知会一声。

在“魅”组织里经常接触到任务,所以南宫暮雪对于每件事都有着更多的疑心,头儿说得好,只有大胆的猜测,小心的求证,才能更接近真相。她没有想过要靠三两句话就能轻易的说服这个倔强的男人,反正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去把一切都弄清楚的。

希望在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双方家长都能到场给予祝福,因为现在彼此也只剩下唯一的一位至亲了,总不能还闹得不愉快,老死不相往来吧?至少谦谦会很高兴有了一个爷爷,这样的大家庭才能算得上是完整。

当然,在认祖归宗和认识爷爷之前,我们的谦谦宝贝儿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征服幼儿园那些“小洋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锻炼,他那凸起的小肚腩已经收进去了很多,手臂和双腿也结实了不少,起码穿着中号校服的时候,不再是紧身衣。得到爹地的秘密训练后,英语口语有了很大的提高,现在基本交流是没问题了。

更强悍的是,他连一些俚语都学会了不少,所以当小胖墩他们试图用些生僻的字眼和短句来骂他时,他不但能听懂,还能适时的反击——爹地说过,骂人不一定要用脏字,什么时候你学会拐着弯骂人了,那就是达到最高境界了。当然,妈咪说,好孩子是不可以随便骂人的。

看到他慢慢有了转变,班上同学的态度也随之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本都是对他敬而远之的,现在开始有人敢和他搭讪了。就连那个洋娃娃似的女生苏菲,也都愿意和他说话,这不能不说是个可喜的转变。

这天的课程是听英语故事,漂亮的实习女老师正在讲台上摆弄着电脑,准备播放音频文件。可是不知怎么的,电脑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想退出来也不行,急得拿起鼠标在桌面上拍了几下。

一群小鬼头都很是纳闷的看着老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那样子,估计这节课有可能上不成了。有幸灾乐祸的,有因此而失望的,还有人跃跃欲试的想去给老师帮忙。

------题外话------

咱谦谦宝贝儿终于也有不受待见的时候了…不过亲们表鸡冻,很快就会扭转局面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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