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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行动
安禄山笑吟吟俯身写着他拜谒的名单,看他的名单越写越长,堂上三位主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此刻,堂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那些站在两侧不敢吭声的衙役差役,都大抵明白,安禄山根本与这起行刺案没有什么关系。
行刺萧睿的幕后主谋,必然是这名单之上的其中一个。而至于他是无意使用了安禄山奉送的飞票还是有意栽赃,还待查证。但这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孟阳、张九龄和张利贞三人都打起了鼓。
安禄山将名单奉上。
张九龄三人接过名单略一打量,面色都陡然色变。张九龄神色变幻良久,才缓缓起身道,“案情重大,我等不敢擅专,只好待皇上回京来由皇上决断了。”
名单上的人,有一大长串。萧睿虽然没有看到名单,但也不得不惊叹于安禄山行贿的魄力和手腕,难怪安禄山后来兴风作浪左右了一个帝国的命运。看起来,这安禄山属下产业的盈利基本上全部用来行贿了。
案件的审理告一段落,安禄山大摇大摆地离去。
李林甫缓缓出了京兆府衙门,在即将上轿的瞬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来瞥了萧睿一眼,“萧睿,听老夫的话,稍安勿躁,一切待皇上归来再说。”
萧睿淡淡一笑,拱了拱手,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岳父大人说的是。不过,萧睿看岳父大人似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李林甫微微一笑,“老夫为官几十年,这些蝇营狗苟一眼洞穿……安禄山的名单。老夫虽未亲见,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只需记住,老夫绝不会是头一个就是了。”
萧睿皱了皱眉,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林甫拿这起案件、甚至是拿他本人当起了棋子,就是不知道他要玩一出什么游戏。萧睿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和操控的感觉。
萧睿的神态变化落在李林甫眼里,李林甫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但也没有你想地那么简单。”
萧家大院的左右邻近,原本有两个富商的宅院。但前几天,这两所宅院都被孙公让以极高的价格买下了,目下正有上百工匠正在忙着打通这三座宅院,重新进行装修。按孙公让的话来说,依萧睿目前的身份和财力,萧家的确是有些太寒酸了。
萧睿回到府中。到“工地”上扫了几眼,又见孙公让带着数十个黑衣人走进外院,知道这是孙公让为萧家雇佣的护院,只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着孙公让训话。自打出了行刺事件之后。孙公让就提出加强萧家地防卫力量,萧睿也没有反对。毕竟,他如今家大业大,府中养几个护院也纯属情理之中。
护院们各就各位。由那刃统一管理。
孙公让匆匆走了过来,见萧睿倚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神色微微有些疲倦,不由笑着问了一句,“子长,案子怎么样了?”
萧睿叹息一声,“据我估计,与安禄山无关。恐怕。这事儿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萧睿便把三司会审的情形大体给孙公让说了一遍。孙公让越听眉头越是紧皱,他扯了扯萧睿的衣襟,“子长,官场黑暗,仕途难走,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萧睿默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突然。萧睿低低道。“公让兄,我们的买卖越做越大。想必也越来越惹人注意……这样啊,我想我们不妨可以……”
孙公让点了点头,“一切就听子长你的……”
两人正在款款细语交谈,一个家人怀抱厚厚的一摞名帖和文稿匆匆走了进来,见了萧睿苦笑着拜了一拜,“大人,按照大人说地,所有来拜谒的士子一概拒之门外,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将名刺和文稿放在咱们家的门口……”
萧睿皱了皱眉,“我一概不看,统统毁了吧。”
来年的春闱即将来到,各地来的士子又都蜂拥而至齐集长安,四处找关系投门路拜谒,意图功名。如今地萧睿,才名动天下,又是背景很深的天子门生,来投他门路的士子这些日子以来都是络绎不绝。
萧睿实在是不胜其烦,吩咐下人闭门统统不见。
孙公让呵呵一笑,“子长你如今在士林中威望甚高,已经成为天子士子效仿的楷模――不过,据某看来,子长你这般一概将来访士子拒之门外,怕是会有损于你地声名……”
萧睿耸了耸肩,“那又能如何?我总不能像那些朝中贵人一样,敞开门来收礼吧,那样传出去更是不得了――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万年县令,他们找我也是白搭。所谓天子门生,那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真要到了朝廷科举这种大事上,我人微言轻,哪里能说得上话……”
“大人,郑鞅郑大人派人下了请柬,请你去望水楼赴宴。”家人萧虎匆匆捧着一张名刺,递了过来。萧睿接过,笑了笑,“居然是阳明兄请客,萧虎啊,出去告诉来人,明日我准时赴宴。”
夜幕低垂。呼呼地北风猛烈地刮着,卷走了白日里长安城中无尽的喧嚣和繁华。
萧睿静静地站在树下,一个面蒙黑纱的黑衣人也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两人于寒冷刺骨的北风中,相对无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说,南诏之行后,我便再也见不着你了吗?”良久,萧睿低沉的声音才缓缓而起,旋即又消散在呼啸的风中。
黑衣人紧紧捂住蒙面地黑纱。微微退后一步,冷笑了一声,“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人才,就这么白白地毁了……话已至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由你去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做得太过……还是那句话,这长安城里地一切,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实话告诉你,那刺客怀里的飞票,就是我放进去的。”
“你究竟是谁?”萧睿微微上前一步,手探向了自己的怀里。
黑衣人一怔,后退了一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没有恶意。记住,不要把事情搞大,搞大了对你没有好处。”
萧睿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在寒冷地北风中寂寞地绽放。他伸出手去,“影子,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黑衣人身子微微一震,冷哼一声。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地夜色之中。
萧睿笑容一敛,面色阴沉下来,他蓦然狠狠地一拳击打在旁边地树干上,“难道要我白白吃了这亏不成?哼,休想!”
黑夜无语,风狂如骤。十余个蒙面地黑衣人相继越出萧家的院墙,沿着一条深深的小巷。向长安城南处鬼魅一般纵身飞奔而去。
一座幽静的宅院之外,呼啸的风中,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萧睿缓缓从马车上下来,眼望着那紧闭的院门,咬了咬牙,摆了摆手,“动手!”
早已等候在这座宅院院墙下的十几个黑衣人犹如狸猫一般飞跃上墙头,然后又一一落入院中。一个黑衣人悄然打开了院门。萧睿飘然而入。
院落不大。看上去已经荒废多时了,院中到处是枯败地杂草和灰尘落叶。一间正屋内。突然亮起了火烛,一个清冷的声音警惕地传出,“兄弟们起身,似有动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披着棉袍的汉子露出头来,发现了就站在他当面紧紧裹着披风迎风而立的萧睿,刚要惊呼一声,一道血光闪处,他的头颅已经被守候在门口地黑衣人一刀斩落。
屋中杂音四起,4个彪悍的汉子怒吼着挥舞着长长的陌刀冲了出来,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而血腥地羽箭。暴雨梨花一般的羽箭飞射而出,四个壮汉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呼,就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马蜂窝。
淡淡的血腥气被呼啸的北风荡涤一空,只有那低沉的惨呼声引起了相邻百姓家里的几声犬吠。
“大人……”那刃一把扯掉面上沾满血迹的黑纱,躬身问道。
“那刃,你们做得很好……告诉兄弟们,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萧睿阴森森地话传进那刃的耳朵,那刃心里一颤,急忙躬身下去,“那刃明白。”
萧睿长出了一口气,冷冷地目光从那几具尸体上一扫而过,他仰首望向了阴暗无月的沉沉夜幕天宇,心里积攒多日的愤怒一点点从他急促的呼吸声中宣泄了出去。
“烧了这座院子,不要留下一点痕迹……好让他们也明白,我萧睿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是任人捏把的软柿子……”萧睿冷笑一声,扭头便走。
等他上了马车缓缓驰过两条街的时候,他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那方向传来了熊熊地火光,而旋即,隐隐有救火地惊呼声和犬吠声响成一片。他霍然放下车帘,又钻了回去。
一个黑衣人轻盈地站在长街的尽头,眼望着萧睿地马车悄然离去,默默摘下面上的黑纱,发出一声幽幽的轻叹,“你变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哎,就怕是皇上,也没有真的看透你……”
“我变了吗?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萧睿坐在马车里,也是默默地问着自己。
穿越到盛唐之后,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做一个安乐的富家翁,守着如花娇妻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寄情于山水与世无争。但是,命运的轨迹却在一点点地向着巨大的漩涡转移着……太多太多萧睿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太多太多的阴谋和肃杀,都这么扑面而来,越是接近这个漩涡,他越是发现,这大唐的生活并非只有美酒和歌舞。
他不愿意惹是生非,可是非却一次次找上他;他不愿意争权夺利,可权利的阴霾却始终笼罩在他的头顶。没有办法,他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只能选择面对。
随着时日的推移,往昔那个风花雪月激情如火视金钱如粪土的少年萧睿,已经渐渐地归于过往。没得办法,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保住自己美满的幸福生活,他只得将心变得一点点坚硬起来。
一张张或是令他憎恶、或是令他警惕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浮现,萧睿没来由地一阵恶心,想要呕吐。此时此刻,他感觉很累,他好想搂着自己的女人沉沉睡去再也不醒来。
骊山别宫。
李隆基皱了皱眉,霍然起身,“惠妃,你说的是真的?那李林甫当真是准了萧睿跟李腾空的婚事?”
武惠妃酥胸半露慵懒地伸了伸粉嫩的脖颈,嗲声道,“皇上啊,臣妾怎么会骗你。咸宜可是来报说,还要臣妾去为他们主婚呢……皇上啊,这萧睿倒是艳福不浅,就连李家那小丫头都看中了他。”
李隆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手心都有些颤抖。
武惠妃奇怪地看着他,心道,“皇上为什么不高兴?”
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后,默默地递过一杯热茶,心里长叹一声。作为跟随李隆基数十年的心腹之人,他非常明白李隆基此刻的心情――不满,非常的不满。
萧睿是他苦心培养起来的将来要制衡李林甫的棋子。虽然李隆基异常的宠信李林甫,他也确实需要李林甫这样一个人站出来替他震慑那些世家大族,但他同时也怕李林甫权力独大,将来不好控制。故而,他从去年开始就有心培植萧睿,试图让萧睿一点点成长,将来在朝中对李林甫形成牵制。
可,可这萧睿居然要跟李林甫的女儿成婚,马上要变成李林甫的女婿,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李隆基沉吟良久,这才换上了一副笑容,“惠妃,我们在骊山再游玩几日,还是早些回长安去吧,朕实在是不放心朝政。”
武惠妃一怔,嗔道,“皇上,你不是答应臣妾要在骊山过上元节吗?”
李隆基嘿嘿一笑,“回长安过也是一样……”
见皇帝跟皇妃有亲热的迹象,高力士默然退了出来。他站在雕梁画柱的长廊上,摆手招过一个小太监,低低吩咐道,“你速速回长安去李林甫府上,为我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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