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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牢狱,借着一豆灯可看到地上遍布着的血迹与骸骨。每个牢笼附带一个小牢笼,关押驯养的食人灵兽。

牢狱里,双手被缚,长刀穿骨,是最十恶不赦的人所享受的待遇。

澹台绮鸿觉得恶心,顿时捂住口鼻。

那人笑得狰狞而扭曲:“绮鸿王姬也太不中用了吧!”

一直拍胸口恶心的澹台绮鸿听他这么一说,一个箭步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

“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在一千年前手刃你父母的人!”

澹台绮鸿放开了他,嫌弃地擦了擦手,道:“一个曾在天帝身边做了那么久的神族大将军,如今却在这里受屈辱。岳平,你想图一个解脱?”

她一摆手,轻松道:“那怎么行呢!你不可以死得那么轻松,你要活着,活着为人不齿,活着声名狼藉,活着臭名远扬!”

岳平依然嗤笑,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个孽种能动得了他这个神族大将军,嘲讽道:“你一个女子,能把我怎么样?”

澹台绮鸿也不恼,轻松道:“岳平,别瞧不起女子。当年你还不是靠着女子的裙带关系坐上这神族大将军之位?”

岳平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澹台绮鸿冷笑,她只是道听途说,不过看他这般动怒,八成是真的,道:“如今的魔族地大物博,子民安居乐业,你还以为是以前?任你们欺辱!你怕是忘了,那万年前拯救混沌三界的,是我魔族,不是你们神族。”

“真是放肆!你就不怕太子殿下兵临魔族,整个魔族都会变成神族的刀下亡魂。”

澹台绮鸿懒得理他,冲着右边狱卒叫道:“来人!给我放虎首赤蛇!让他知道残害魔族生灵,妄议魔族王权的后果!”

一个狱卒举手震开关着虎首赤蛇的牢笼锁,那蛇就如期待许久那般,锁一掉落,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咬住岳平的脖子。

澹台绮鸿冷眼观望片刻,直到岳平被撕咬的奄奄一息,才走出囚牢。

牢狱外等候许久的澹台文矱走到她面前,安抚道:“鸿儿,你怎么了?”

澹台绮鸿轻轻叹了口气,道:“让王兄失望了。”

澹台文矱疑惑道:“失望?”

澹台绮鸿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道:“如今仇人在眼前,我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还是狱卒们看不下去,便放了虎首赤蛇咬了他两口。”

“我知道你心肠软,本性纯善。正因为如此,我才放心把霜颖放在你身边。”

“霜颖……”澹台绮鸿脑中浮现着那位活泼可爱的小侄女,眸子暗淡下来,道:“我离开魔族十几年,她应该把我这个姑姑给忘了吧。”

澹台文矱笑道:“舞儿走得早,从小到大,她只和你亲近,怎会忘?”

一直处在郁闷状态的澹台绮鸿笑了笑,又很快消失,问道:“王兄,你可曾怪过我?”

“怪你什么?”

“若不是我执意撮合你与妙舞,妙舞不会有这个结果,你也不会为她愧疚三百多年。”

“她的死不是你能阻止的,更多的是我的无奈。我不会怪你,要怪也是怪为兄空有王首之位,却无力保护她。”

澹台绮鸿明白不管他能不能放下都必须放下,因为他是王,得到了众多女子的心,也负了众多女子的心,若一个个都要愧疚,被琐事分心,他成不了一个好王首。

“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澹台文矱轻摇折扇,看向夜空中的弯月。

月光下,纤瘦的黑影渐渐走进,月白长发在头顶高高地集成马尾,发中夹一些麻花小辫,白皙的鹅蛋脸,碧蓝色的衣裳,微挑的桃花眸镶嵌着碧蓝色的眼珠,宛如碧蓝如玉的湖泊温柔地映着世间万物。

“步离姐!”澹台绮鸿礼貌地唤了一声。

步离行了一礼,道:“绮鸿王姬清瘦了。”

澹台文矱问道:“何事要你深夜来报?”

步离道:“东海使者方才来报,明日会设宴为三公子与绮鸿王姬接风。”

为了在三界扬立他慈悲王首之名,不枉四海之首,竟大摆宴席宴请他不喜欢的两个外孙,也是难为他了。澹台绮鸿无奈道:“不想去也不行,我去告诉三哥,让他准备准备。”

澹台文矱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澹台文矱走进囚牢,看着被虎首赤蛇咬得血肉模糊的岳平,唇角一勾,问道:“这是鸿儿的杰作?”

狱卒道:“是,虎首赤蛇是绮鸿王姬叫出的。看这岳平,怕是撑不到明日了。”

澹台文矱探向身后的狱卒:“鸿儿有什么反应?”

狱卒如实相告:“只是动了些气,一会儿便平静了,没什么异动。”

澹台文矱微微蹙眉,看向面前的步离,命令道:“医好他,不能让他死得这般简单,还有别的用处!”

步离应道:“是!”

翌日,澹台绮鸿准备了三颗可助他们在水底潜十八个时辰的药丸,虽说她是龙族后裔,但毕竟没有纯龙血统,又在陆地长大,是旱鸭子也不奇怪。至于曲栩琢的情况,三哥也提早嘱咐过要给她备一颗,想来水性也好不到哪儿去。

澹台绮鸿在前面带路,在被珍珠珊瑚环绕的水晶宫停下了。

门前守卫恭敬地行礼,抱拳道:“见过长公主!”

“平身。”

澹台绮鸿抬了抬手,便带着他们进去了。

殿外华美,殿内亦是如此,东海龙王坐在串满珍珠的水晶宝座上,他留有雪白的胡子,冠冕上一排东海龙珠,沧桑的脸尽是威严。

澹台傲劂与澹台绮鸿虽是孪生兄妹,但只有澹台傲劂继承了泽蘩的墨紫发模样,而澹台绮鸿继承的是澹台亓颙的黑发模样。

东海龙王看到澹台傲劂,就像看到那年纪轻轻就仙逝的小女儿泽蘩。

“傲劂,你同蘩儿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东海龙王本想去握他的手,不料手一触碰到他的手臂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索性就抓住他的衣袖,道:“盼了一千年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泽蔓过来扶住东海龙王:“父王,您的外孙来了,本应是好事,您怎么伤神了。”

东海龙王任由泽蔓搀着他远离冰冷的澹台傲劂,将目光转向曲栩琢,问:“这位是?”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双眼有了些许光彩:“她是曲栩琢,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曲栩琢微笑着行了一礼。

东海龙王却没理会,朝着远处走来的水绿色衣裳的女子慈爱地笑着。

“这是我的女儿,茵蜞。”泽蔓携过茵蜞的手,向两兄妹介绍着。

茵蜞向他们问好,她虽是两人的表妹,却从未与他们碰面,因为母亲说他们是不详之人,不能污了她的眼。

这次非要碰面,她多少有些不情愿。

她应付地瞥着三人,却在瞥到澹台傲劂时,怔住了。

泽蘩小姨母是四海皆认同的秀美女子,她的儿子只胜不逊。与平日里只会对东海王族谄媚的贵族公子完全不同,澹台傲劂一袭紫墨长衫深沉贵气,目光冷冽平淡,好似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并不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澹台傲劂看向身旁的紫衣女子时,冷漠的目光就变得温情脉脉,他的眼里只有那位紫衣女子。

茵蜞看向曲栩琢,问道:“表哥,还不知这位女子是?”

澹台傲劂的目光却不留给她,只看着曲栩琢说道:“是曲栩琢,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的未婚妻。”

曲栩琢羞赧地打了他几下,悄悄道:“说一次就可以了。”

澹台傲劂顺势握住曲栩琢的手,也悄悄道:“那我不说,我看着你,看着你也可以。”

茵蜞对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极其不满,泽蔓懂得女儿的心意,走过去想将澹台傲劂拉过来。

澹台傲劂一向警惕,感觉到有生人靠近,抬手一道魔力将她轰得老远。

泽蔓无端被人用魔力轰倒在地,蓦然愤怒,吼道:“你!你敢摔我!”

茵蜞忙去扶着泽蔓,不敢相信道:“表哥,我母亲只是想同你亲近,你为何这般不近人情?”

东海龙王也看出了茵蜞的心思,但为了他一直以孙女看待的外孙女茵蜞的爱情,礼义廉耻什么的都不重要,便道:“傲劂,你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澹台绮鸿有些不解,她都看出了茵蜞的心思,他们一个作为母亲一个作为祖父就没看出来?

三哥明明说了两遍有未婚妻,茵蜞心思不正,他们做长辈的不劝诫反而纵容。

再看看三哥,那目光就没往他们那儿瞟,都懒得解释了。他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也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

为缓僵局,澹台绮鸿上前圆场,道:“外祖父,二姨母,哥哥被关在乾坤洞一千年,不知世间冷暖,性子自然冷淡了些。”

言毕,她转身去推两人,道:“长途跋涉,我们都累了,先去休息了!”

澹台绮鸿没心思管这个二姨母气成什么样,她只是知道如果二姨母闹过了可能就要死在澹台傲劂的剑下。

他们与东海龙王初次见面,见血总是不好的。

回到屋子,澹台绮鸿仔细欣赏墙上的画,画中妇人着厚重的海蓝色华服,俯身欲触碰一只冻僵的蛇。

画中妇人是婷郁,落款是泽萍。

婷郁是北海龙王的长姐,也是澹台绮鸿的外祖母。她记得她和三哥还未出生,外祖母就不在人世,母后泽蘩继承了外祖母的样貌与白龙的真身。

澹台傲琼握紧拳头,她虽有几百年没来过东海,但在魔族也有些耳闻,东海三个公主中,只有二姨母泽蔓并非龙后外祖母所出。而外祖父又极宠那位妾室,从而让这庶出的二公主享有了比两位嫡出公主更尊贵的荣宠。

外界传闻那妾室不甘为妾,逼死了龙后外祖母。母后泽蘩与大姨母泽萍为母报仇,在那妾室的茶碗里抹了毒。

东海龙王大怒,处死了主谋大姨母以命抵命,同样不想放过母后。但母后有父王的庇护,东海龙王动不得,便扬言与她断亲缘。气节高的母后哪受得这些,先一步斩了一缕发丝同这伤心的东海断了关系。

至于封她澹台绮鸿为长公主,不过是希望她成为茵蜞的挡箭牌。

澹台绮鸿掩去眸子里的悲愤,看向澹台傲劂,目光挑衅了起来,道:“三哥,你可以啊!”

澹台傲劂不解:“什么意思?”

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澹台绮鸿心想这木头脑子估计也没明白茵蜞的心思,便道:“茵蜞表妹对你动心了,你就没什么察觉?”

澹台傲劂冷淡依旧,道:“没察觉。”

尽管澹台傲劂的反应让曲栩琢很满意,但她只要想到茵蜞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澹台傲劂时,就极其不满,道:“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澹台傲劂虽然欣喜曲栩琢的醋意,但看到她眉眼间的不满,欣喜被愤懑覆盖,握紧她的手,道:“我带你走,眼不见为净。”

“等等!”澹台绮鸿连忙上前拦住他,劝道:“别冲动,这是东海,你不能这样固执己见!”

曲栩琢挽上澹台傲劂的胳膊,道:“傲劂,这次来东海,是为了给东海龙王报平安,你这样突兀离去,他们会给你定一个不孝的罪名。”

澹台傲劂道:“我被添得罪名数不尽,多一个也不多。”

曲栩琢道:“可我不想你再平白无故地被添罪名,我没那么生气。她不重要,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澹台傲劂望向曲栩琢,终究是点了头。

澹台绮鸿松了口气,还是三嫂的话管用,把三哥制得服服帖帖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表哥,表姐,我可以进来吗?”

门被推开,来人是茵蜞。

澹台绮鸿表示无奈,我们什么都没说,你不是也进来了吗?!

茵蜞缓缓地走过来,忽感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抖了抖,离表哥越近,就愈发觉得冷,她忍着寒意,捧出一个盒子放到澹台傲劂眼前,道:“初次与表哥见面,茵蜞做了一份点心送给你,请你收下。”

澹台傲劂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道:“不需要。”

曲栩琢扫了一眼茵蜞手里的盒子,面色瞬间冷下来:“你与绮鸿不是初次见面?为何没有她的份?”

若没有曲栩琢提醒,澹台绮鸿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这哪里是在为她抱不平,这是吃醋了!她心底忍不住嘲笑曲栩琢的醋意,走到茵蜞的面前,道:“茵蜞,三哥不吃别的女子做的东西,你别见怪。”

澹台绮鸿的这话表面上是打圆场,则更深之意是茵蜞虽然是他们的表妹,但在他们眼里,茵蜞不是自己人,而是别人。

“这样啊……”他那比他周围更冰冷的态度让茵蜞的眼里盛满失落,将盒子放在桌上。自己辛苦做得点心竟被表哥嗤如石泥,这样想着,眼底的失落也变为不甘。

澹台傲劂的心里是半喜半气,喜得是阿琢竟在此吃起了醋,可见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是往上排的,气得是这个茵蜞竟挑衅他的阿琢!

他的双眸依然冷冰冰的,在转眼看向曲栩琢之时却温柔如水,道:“阿琢,这里太闷,我们出去逛逛。”

曲栩琢自然是求之不得。

方才还说长途跋涉要休息,现在却要四处逛逛,这明显就是要躲她!茵蜞心生一计,悄悄往脚下扔下一块石头。

眼尖的澹台绮鸿看到茵蜞的脚下多了一块石头,在她思索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块石头之时,茵蜞就一脚踩了上去。

茵蜞“啊”一声叫了出来,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澹台傲劂揽着曲栩琢躲开。澹台绮鸿也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只要碰到这个公主,就会沾染一身晦气似的。

茵蜞直接摔倒在地。

“哎呀!”澹台绮鸿忙过去扶起她:“这是怎么了,摔得这么惨。”一边说一边在思索茵蜞为何要踩上她自己扔的石头。

这要是平常的贵族公子,见她这柔弱的公主摔倒,定会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拦腰扶起,可这澹台傲劂不仅没有那样做,还事不关己地躲开了。茵蜞哎呦着借着澹台绮鸿的手站起来,道:“劳表姐挂心,茵蜞只是被绊了一下。”

曲栩琢虽然可怜这个茵蜞公主摔得惨,但是澹台傲劂的冷淡举动倒是让她有些欣慰。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阿琢,听闻东海景致了得,我们去看看吧。你在神族九百多年,一定也没见过。”

“好啊!”曲栩琢又看向澹台绮鸿,道:“绮鸿,一起啊!”

“你们先去。”澹台绮鸿扶着茵蜞坐下,道:“别见怪,你表哥一向冷淡,对谁都是如此。”

闻言,茵蜞面色稍稍好转,道:“无事,我想表哥只是生分,相处久一些便好了。”

澹台绮鸿道:“或许是吧,目前只有栩琢神女能乱了他的心神。不仅是我,就连王兄也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们现下就等着吃他们的喜宴呢!”

看向面色难看的茵蜞,她唇角轻扬,用与她内心不符的微笑面同她说:“茵蜞可有倾慕的公子?”

一直面色难看的茵蜞被她这么一问,顿时羞红了脸,道:“王姐莫要取笑我了。”

澹台绮鸿笑道:“怎么会是取笑,茵蜞妹妹弱柳扶风,不像我这般壮实。外祖父也同我说,茵蜞娇弱楚楚,知书达理。提亲的王公贵族早已踏破门槛。无奈茵蜞妹妹眼光太高,竟一人也看不上。”

茵蜞挽上她的手臂,装出一副与好姐妹谈心的模样:“姐姐,那些公子看上的不过是我的容貌与东海的王位。外祖父说,会把我当亲孙女,谁娶了我,谁就是东海王位的继承人。我担心,他们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的地位。”

澹台绮鸿想起儿时的自己也曾炫耀过王姬之位,还因此被王兄骂了一顿。

澹台文矱训她:身为澹台氏王族,要克己奉公,承担更多责任,并非让你高人一等!如若你仅用其满足虚荣,我即刻驱逐你!

虽与茵蜞是初次见面,但澹台绮鸿对她也有所耳闻。表妹茵蜞与自己不同,她有一个能给她一世宠爱的外祖父,有一个从小对她不舍得打骂的母亲,她不管犯什么错都可以轻易蒙混过去。

有那么一刻,她很羡慕她。

澹台绮鸿道:“你的伤可好些了?若是好些了,我们也快些追上他们吧。也不等等我们,真不够意思。”

一想到可以见到表哥,茵蜞的双眼亮了一亮,道:“姐姐,茵蜞已经好了。”

走到外面,一大片阴影罩住她们,两人抬眼望见澹台傲劂与曲栩琢站在巨型鳐身上。澹台绮鸿拉着茵蜞,脚下生风跳上鳐的背部。

澹台绮鸿从未在海中赏景,东海景致本就美不胜收,站在鳐上一览众生小的美是更胜一筹。

茵蜞道:“表哥,表姐,茵蜞今日便带你们去看东海最美的地方。”

还未到夜晚,海中陷入一片黑暗,下方点点微弱的暖光忽隐忽现,宛如丛中萤火。

茵蜞道:“这些发光的生灵名为烛火鱼,自身发光,喜栖暗地。”她走到曲栩琢身旁,握住她的胳膊:“栩琢神女第一次来此处,同我见识一下吧。”

曲栩琢将手从澹台傲劂的手里抽出,道:“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就过来。”

温暖从手中抽离,澹台傲劂一脸落寞,暗中幻化出一条墨紫色魔力。

魔力呈绳状系住曲栩琢的腰,另一端系上自己的手腕,这样她就不会走远了。

曲栩琢走近鳐身边缘,欣赏着下面美丽的烛火鱼。

茵蜞背对曲栩琢,手背在后面,对着曲栩琢脚下施展一道灵力。

因鳐表皮光滑,曲栩琢又被灵力这么一推,眼看就要跌下去!

澹台傲劂猛一收手腕,墨紫色魔力将快要跌下去的曲栩琢捞回自己怀中。

曲栩琢惊魂未定,倒不是她法力不精,跌下去的那一刻她本想用神力腾空而起,谁料下面吸引力极强,她就像法力全无的凡人,身体只下坠不上升,想到此,她抓紧澹台傲劂的衣袖,惊恐道:“傲劂,方才……方才有人用灵力推我!”

澹台傲劂安抚地抱紧曲栩琢:“别怕,我在这儿……”

澹台绮鸿抬袖一挥,漫海烛火鱼骤然消失,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巨大的漩涡。

她看向下面,道:“这里是东海的禁地,名为虚无葬,凡是从这儿跳下去的人,无生还的余地,也是东海的刑罚之一。”

她又看向因曲栩琢而紧张的澹台傲劂,欣慰地笑了笑,道:“三哥,幸好你反应快。不然,你现在见到的就是三嫂的尸首了。也不知是谁这般狠毒,竟对三嫂下毒手。”

澹台傲劂掌中幻出一束墨紫色的魔力。魔力直冲向茵蜞,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了下去。

茵蜞虽是海底生物,但底下的虚无葬吸引力极强。除了鳐,其他生物不能像平日那样随意游浮。她急忙抓住鳐的胸鳍,故作不解道:“表哥,你为何害我?”

澹台绮鸿看到这一切,虽然觉得三哥没做错,但这里毕竟是东海,若外祖父视如孙女的茵蜞出了事儿,他们一个都别想逃。她连忙劝:“三哥,你冷静点儿!”

澹台傲劂拔出缚辰,言语冷淡夹杂怒气:“她想害阿琢,她必须死!”

澹台绮鸿还未将“不可”说出口,澹台傲劂早已抛出缚辰,缚辰潜入鳐下,刺向茵蜞的心脏。

茵蜞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冷漠的人,他周身散发寒气,他的所作所为比周身寒气还要冷上千万分。

自始至终,表哥从未看她一眼,只想着为心上人出口恶气,甚至为了安抚心上人,不惜置她这个表妹于死地。

为什么?!凭什么?!

笔直下坠的茵蜞并没有掉进虚无葬,而是被另一条巨型鳐接住了。

澹台绮鸿心底担忧,两分担忧是表妹的生死,八分担忧是茵蜞的生死是否会给他们带来不利。

茵蜞并未殃及性命,因心脏长在右边,又有东海龙王以龙血治愈。

东海龙王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被伤到差点走到鬼门关,气得扬言要找澹台氏兄妹讨个说法。

澹台绮鸿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别和外祖父讲道理,道歉就行。”

澹台傲劂停下脚步,不解道:“是她的错,我为何道歉?”

澹台绮鸿闻言更怒:“你不道歉,还指望跟他讲道理吗!外祖父最疼爱茵蜞,只会偏袒茵蜞。当年外祖父宠妾灭妻,早与母后断绝了关系,封我为长公主不过是替茵蜞背锅,做她不喜欢的事!他们为刀俎,我们为鱼肉!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你懂了吗?!”

曲栩琢连忙劝道:“好了,别吵了!”又看向澹台绮鸿,道:“你的话我懂了,茵蜞没有殃及性命,我们好好认错,可能会被饶恕。”

澹台绮鸿道:“对!不过,凡事儿都有两面性,我们今日道歉,可能逃过一劫。可一旦我们道歉,就承认我们犯了错,东海的人就会给我们定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谣言一起,推波助澜,我们兄妹倒没什么,可栩琢神女会被污蔑出什么罪名,无从知晓。”

她捕查到澹台傲劂的手紧握剑鞘,道:“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又不能把东海给掀了。”

澹台傲劂握紧曲栩琢的手,疾步跑向东海水晶宫殿。

东海龙王猛一拍扶手,怒道:“澹台傲劂,你还敢来!就因为你身边这个不详的女人,差点害死我孙女!”

澹台傲劂大怒,双目猩红,难得发怒地吼道:“你说谁不详,哪个不详!”

曲栩琢握紧他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如今无碍,他应该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澹台傲劂哪里肯,看着她,摇了摇头。在他的心里,没有谁比曲栩琢重要。

缚辰剑刃中紫光乍现,环绕周围,殿中的水晶柱被砍倒,就连东海龙王的宝座也被砍下一半。

坐在水晶宝座上的东海龙王直接坐到地上,大骂:“你要造反,我可是你外祖父!”

澹台绮鸿心道:母后与东海断绝了一切,你是哪里的外祖父!

泽蔓连忙过去扶起东海龙王,哭着大吼:“傲劂殿下,我女儿茵蜞那样温柔守礼,求我们不要怪罪你。不想你非但不领情,还想杀你的外祖父!”

澹台傲劂从小就过着不杀别人就被别人杀的生活,这些所谓的道德礼教自然束缚不了他。

他冷淡的话夹杂怒气,道:“她想害阿琢,她该死!”

澹台绮鸿暗暗勾唇,抬头看向东海龙王时变成了担忧,道:“外祖父,姨母,你们可有耳闻,三哥可是打败了上百天兵天将甚至威胁天帝才得到这位栩琢神女,怎会任由旁人将她推进虚无葬?”

言外之意便是澹台傲劂可以打伤上百天兵,可以威胁天帝,自然也可以掀了他们的东海!

“外祖父,母亲……”茵蜞捂着伤口虚弱地走到东海龙王面前,跪下恳求:“求外祖父放过表哥,茵蜞相信表哥不是有意的。”

澹台傲劂对此冷眼旁观,不管茵蜞是恶意还是好意,落入他眼,皆恶心至极。

泽蔓扶好珊瑚,悲愤道:“傲劂殿下,你的心是铁打的吗?茵蜞伤势未愈就匆匆跑来为你求情,你没有道谢就罢了,竟只是冷眼旁观?”

澹台傲劂依然冷眼嫌弃。

澹台绮鸿道:“姨母,三哥性子一向如此,心里只有他喜欢的人。若那个人不被他喜欢,自然做什么都是错的。”

泽蔓气得脸抽筋,但依然掩饰着,道:“长公主的意思是,我们茵蜞比不上这位栩琢神女?”

澹台绮鸿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澹台傲劂直接道:“阿琢是不可比拟的。”

茵蜞眼中划过嫉妒,看向泽蔓时又变回柔弱,道:“母亲,您莫要动怒,我们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莫要再吵计较了!母亲!”

澹台绮鸿从小性格坚毅,对于茵蜞这种身形娇小可以任意撒娇的女子,她竟不知是羡慕还是鄙夷。

“谁让我们的绮鸿王姬露出这种表情的?”

澹台绮鸿一怔,那月白长发入了她的眼,疑惑道:“步离姐?你怎么会来?”

步离道:“王上担心初来乍到的三公子言语冲撞,派我来看看。你们可有惹事?”

澹台绮鸿走过去抓住步离的胳膊,似抓着救命稻草,急道:“原本不是我们的事儿,如今以我们的处境,成了我们的事儿。”

步离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先走。”

澹台绮鸿愣住,问道:“我们怎么能走?”

步离压低声音,道:“快走吧,王上还在岸边等你们,剩下的让属下帮你们摆平。”

澹台绮鸿想了想,先同他们上岸与澹台文矱碰面。

澹台文矱倒没有预想中的动多大的怒,和颜悦色地问:“没什么要同为兄说的?”

澹台绮鸿一低头,一闭眼:“王兄,我们今日莽撞了。”

澹台文矱笑道:“鸿儿,你的道歉并不出自真心,你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认为三弟有错。既然无错,又何必向我赔不是。”

曲栩琢想将错揽到自己身上,不想让他们因护她而被定罪。澹台傲劂看出她的心思,突兀将她挡在身后,道:“如王兄所言,我们没错。”

澹台文矱思索一刻,试探道:“那位茵蜞公主对你倒是真心,何况男人一妻多妾……”

澹台傲劂目光涌出寒意,打断道:“我恶心。”

澹台文矱握着折扇掩唇轻笑,道:“很好,你这不顾一切的性格,和母后很像。为兄也很欣赏你这一点,以后你可以同鸿儿一起辅佐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澹台绮鸿出了一身冷汗,王兄向来帮理不帮亲,今日是怎么了?

澹台傲劂一直想找一个跟澹台文矱学本领的机会,为了管理父王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仅靠修为与胆识是不够的,还要有心机,而这心机只有澹台文矱能教给他,于是道:“多谢王兄。”

澹台文矱道:“三弟与曲神女先回去吧,孤王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待两人走后,澹台绮鸿将心中不解问出来:“王兄,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您一向奉公正己。今日情形若换做以前,不是被你劈头盖脸骂一顿,就是禁闭个一年半载!今日是善心大发了?”

澹台文矱看着远去的背影,道:“我只是觉得,他活成了我最想活成的样子。”

澹台绮鸿以为他又想起了妙舞,便不再言语。她看向海面,看到那碧蓝色身影一跃而上,连忙道:“步离姐出来了!”

澹台文矱的目光转向海面。

澹台绮鸿连忙走到立在地面的步离身旁,问道:“步离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步离道:“为难归为难,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澹台绮鸿问道:“厉害啊!那你用的什么法子让他们妥协?”

步离抬手幻出一道幻境,将三人在虚无葬的画面呈现眼前,道:“东海龙王的确想为他孙女打抱不平,但他更关心的是他孙女的未来,以及东海的名誉。”

如果将在虚无葬发生的一切呈现在三界众生眼前。三哥澹台傲劂的确会落杀戮心重的罪名,可这些罪名在他意图行刺天帝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

但茵蜞就不同了,倘若茵蜞意图将曲栩琢推下虚无葬的画面呈现在三界众生眼前,那她几百年的知书达理的形象就会被拈酸泼醋代替,不仅影响她以后在仰慕她的贵族公子心里的形象,也会动摇东海在四海之首的地位。

澹台绮鸿暗暗思索这些,作为受害者的她倒感叹起了外祖父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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