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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宣帝十八年夏,大红绢布铺满了姜国都城,今日是姜国第一将军程蔻和太子的大婚之日,万民游街同乐。

人群中的说书先生处最为热闹:“话说,宣帝十四年时,黎国来犯,命程昱将军带兵抗敌,程将军无子,唯有一女程蔻,这程蔻拿起剑便随父去鹿野迎敌。”

“那一战,十分惨烈,程大将军鹿野被俘,我姜国大军群龙无首,眼看就要败了。谁知,这程蔻不愧是将门虎女,夜半时分孤身一人偷袭敌营,不仅救出了程昱将军,还一把火烧了黎军的粮草。”

“后又替父领兵,仅一战便灭了黎国十万大军,佑我姜民安宁今日程蔻将军与太子成婚后,便是我姜国太子妃,有此未来国母,是我大姜幸也。”

众人听后拍手称快,连连称道!

皇城东宫内,程蔻和衣端坐,手中的喜帕早已被她的汗水浸湿,这四年来,多少次上阵杀敌,命悬一线,她都不曾这般紧张过,而今夜,是她与太子姜南州的新婚夜。

他们自五年前初次相遇时,姜南州便说要娶她做太子妃,她当时尚不懂情爱。后来,她在该成亲的年纪领兵出征,这一战接着一战,便虚耗了四年青春。

本以为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没想到姜南州硬是等了她四年,一国储君,到了二十四岁都未曾娶妻纳妾,受了百官多少废黜之言,于是二十二岁的她卸下盔甲,穿上红妆,嫁给这个爱了她多年的男人。

红烛摇曳,喜帐被人缓缓掀起,程蔻闻见一阵红玉烟香,便知是姜南州来了,姜南州走到床沿坐下,慢慢掀开程蔻的盖头轻唤了声:“蔻儿。”程蔻抬眼便迎上他灼热的目光,顿时脸颊绯红,姜南州摊开她被汗浸润的掌心,吹了吹道:“不必紧张,我终于娶到你了。”语罢由身后侍者处端来交杯酒递给程蔻。

程蔻接过酒,心中想起一年前父亲病重时,曾叮嘱她找个可托付的心爱之人厮守一生,她不懂何为爱,父亲便怪她正是待嫁的年纪,却整日只懂舞枪弄棍,待将她骂了一顿后才缓缓说道:“看到心爱之人时,是即使天寒地冻,你也觉得心中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令人心动。”

她抬头看着满面温柔的姜南州,一身金绣红锦,甚是好看,心中虽未有心动的感觉,却十分安稳,父亲说的可托付,大概也是如此罢,便爽朗道:“程蔻此生,定不负君。”

二人相视一笑,手臂交织,一饮而下。

随即,程蔻只觉喉咙一苦,穿肠的痛蔓延肺腑,不能言语,她瘫倒在床下,姜南州一脸急切的将她扶起,她满面痛苦的看着眼前人,一口黑血自胸膛喷出,印在她大婚的喜服上,她耳边响起各种模糊的声音……蔻儿~传太医……,渐渐的没了知觉。

是夜,风清月白,夜风和畅。

“蔻儿!”

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东宫,打破宁静的夜晚,皇城禁卫须臾间自各方涌入,刀剑出鞘,为首的禁军统领一掌劈开太子寝宫,猛然一愣。

只见太子瘫坐在地,怀中是满脸血污的程蔻,绯红的喜袍上满是黑色的血。

太医自身后姗姗来迟,一探鼻息,发现程蔻已毫无生气,只得惊惧的匍匐在地,声音颤抖道:“殿下,太子妃~已经薨了。”届时,一众人等齐齐跪下,东宫内哀嚎四起。

姜宣帝十八年夏,太子姜南州新婚翌日,姜国第一将军程蔻的死讯传遍了四海。

黎国忠义侯府,程蔻在一个木制牢笼内醒来,她揉了揉眼,环视一周,一片陌生,回想刚才,只记得自己是在大婚之夜吐血……

忽然,房门打开,强光刺入,来人是一个身材肥胖的的嬷嬷,径直往程蔻脸上丢了块馊馒头,嘴里念叨着:“陆云杉,你就快些从了吧,还以为自己是往日的侯府嫡女,千金之躯,我呸!”随即一口黏痰飞至程蔻脚下。

程蔻心中不解这肥嬷嬷说的话,她为何叫自己陆云杉,又为何把自己关在这猪圈一样的地方。

待肥嬷嬷走后,程蔻借着门缝的光看到自己身上满是伤口,衣物都已馊了,用手敲了敲,这牢笼是陈年旧木所制,一掌便可劈开。

随即运气,却感觉到如今自己十分虚弱,就像每次战后的自己,满身伤痛与疲惫,不过这区区木牢,也不成问题,抬手一掌,木牢便悄声裂开。

走出木牢,程蔻一跃上房顶,抬眼望去,这是一处六进六出的府邸,而自己右手边房屋内传出阵阵说话声,程蔻飞身上前,轻轻移开一片青瓦,见到一众人端坐于正厅。

年纪最大的黑衣男抚髯先开口道:“四弟,兄长如今失踪已一年,这忠义侯府不能常年侯位空置啊。”

年轻一些的紫衣男呷了口茶,轻笑一声道:“二兄说的是,前些日我岳父刘太师已上书皇上,命我为新忠义侯。”

“哼!笑话,哪有兄长还在弟弟便越俎代庖的事。”那年纪大的妇人拍案说道。

紫衣男皱眉看着这夫妇二人:“是啊,兄长还没死呢,只是失踪,若是兄长归来后,得知你们夫妇二人将他唯一血脉陆云杉,给虐待致死,他可会放过你们?”

黑衣男与夫人相看一眼,眼中浮起一抹恐惧,转瞬又道:“家中式微,我不过想她说出,她母亲那百万两嫁妆在何处,好补贴家用罢了,再说,她还在后院,没死呢。”

紫衣男又是一声轻笑:“那也差不多就这几日了,我不管你们如何对她,只是这爵位,你们若抢,就莫怪我了。”语罢,转身离开,空留一物各怀鬼胎的人物。

程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抬眼望了望这府邸布局,沿着房檐逃了出去。

刚落地,便听闻前方似有打斗声,定睛一看,一黑一蓝两人扭打在一起,地上还有一白衣男子,捂着胸口,卧倒在血泊之中。

白衣男子嘴角挂着血丝,噙着笑对蓝衣男子道:“洛旷,我一个天年不永之人都值得你数次暗杀,大皇兄还真是不信任他自己的能力啊。”

此时洛旷大声道:“大皇子殿下德才兼备,杀了您,只是因为他不想和一个娼妓之子有血脉亲缘罢了。”随即洛旷一剑将黑衣护卫心口刺穿。

解决了最后黑衣护卫后,洛旷拖着剑向白衣男子逼近。

程蔻战场杀敌虽从不心软,但生平最见不得不平之事,当即一个箭步冲向前,一脚踢向了洛旷的心口。

洛旷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出一丈远,自嘴角流出一点血丝,抬眼看着程蔻眯了眯眼道:“忠义侯的独女,陆云杉,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功夫,不过今日,你和黎璟谁也别想活。”

随即便挥剑向程蔻而来,程蔻未执兵器,借着右边树干腾空而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到了洛旷身后,一个劈击打向了洛旷的后脑,洛旷随即倒下。

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看着程蔻,瞳孔微张,有些诧异道:“我竟不知陆小姐有如此武艺,一招便可杀敌。”

程蔻转身看着他:“陆小姐?忠义侯又是哪位侯爷。”

地上的白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只听闻自忠义侯虚云山一役失踪后,他的孤女陆云杉便也像失踪了般,躲在侯府终日不出门,外界都传是旧疾复发,可没想到这疾如此严重,连我都不认识了。”

程蔻哑然,回忆起醒来后发生的一切,被关在举手可破的木牢,还有那群人争抢的侯爵位,虐待、独女,陆云杉?自己大婚之夜饮下毒酒……自己明明是程蔻:“我是陆云杉?那程蔻呢?”

白衣男子面上的笑容缓缓凝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嘴角又挂着笑道:“三日前,姜国君王早已宣告天下,姜国第一将军程蔻薨了,逝于新婚当夜,一杯毒的酒。”

程蔻听完后胸口一痛,仿佛心头血逐渐枯竭般,她捂住心口,眼前一黑,倒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侧。

随即白衣男子身后一众二十人的暗卫赶到,为首的紫袍男将他扶起后,下跪道:“三皇子,属下救驾来迟。”

白衣男子便是这黎国三皇子一黎璟,虽然是皇子,但却体弱多病,天年不永,且有个娼妓的生母。因此,二十多年来,饱受各皇子的欺辱。

黎璟看着倒下的陆云杉道:“你却是来迟,好在有本王的未婚妻。”

紫袍男抬眼看了一下面前倒下的瘦弱女孩,有些诧异道:“传闻中心疾复发,一年未见的陆小姐,如今怎么这副打扮,还与三皇子出现在一处?”

黎璟正色道:“这其中自是有些阴司勾当,紫绎!将这陆云杉一起带回府,毕竟救了本王,将她好生照看。”

紫绎躬身道:“是。”

夜雨潇潇,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沿照在程蔻的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又是陌生的环境,自己身上破烂的衣物已被换成一套青衫,刚落床,门外守夜的人便闻声开门进来:“属下红绎,参见陆小姐,请您先用膳,属下去通传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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