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许我得偿所愿 他要让背后的疤痕变成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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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许愿往嘴里塞了两颗褪黑素都没能睡着。
他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心绪混乱,辗转难眠。他胸口里纠结一股气,是自责,也是舒坦。
盆地本应夏季干燥,冬季湿冷,却有一年冬天整季不下雨。每逢夏夜,楼里排水管道簌簌作响,天际闷雷滚滚,瓢泼大雨而至,整片家属区静悄悄。
经过一两个小时“严刑拷打”,于岚贞和许卫东没明说,也没指责他什么,只留眼神给他自己体会。许愿了解自己爸妈,知道他们是在让步,是一种无奈、无力的让步。
于岚贞根本连在没在一起都没问,只问他多久了有一年吗许愿想了想自己对原曜早期情愫萌芽的时间,点点头,说差不多。
于岚贞还说,我记得你初中不是喜欢女孩儿么,被怀疑早恋,班主任还请家长,让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许愿一挺腰板,觉得这事儿不能软处理,说,那不是没恋吗。我现在喜欢男的了,真的。
都说父爱如山,父爱不多言,许卫东自老婆亲自上阵后确实没怎么再吭声,只在两人battle过后幽幽添一句,哎,得亏是原曜啊。
是啊。
得亏是原曜,也只能是原曜。
连阿航也这么说。
许愿给顾远航发了消息,说爸妈差不多都知道了。
顾远航一边无语他单纯过头什么情绪全写在脸上藏不住事儿,一边问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啊许愿说我妈没打我。
顾远航一身寒毛倒竖,说我岚姐肯定在筹划更恐怖的刑罚。
许愿说,这回真不一样,我妈好像对我没有办法了。
南医大开学早,顾远航前天已经到了广州。
他一路玩儿得精疲力尽,却被许愿吓得睡意全无,也没心思和许愿说接他的学姐有多漂亮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应对措施出来都宣告无效,气了,说明天醒了再跟你谈!
许愿却还是睡不着。
被褥裹到小腿,他滚来滚去把自个儿缠成了螃蟹。
他想起吃大闸蟹那顿两人桌下轻蹭的脚踝,脸上一阵燥热、羞敛,只叹陷入热恋中的人没什么把控力,小动作不分场合。
果然,爸妈永远是对自己孩子最关心的,很多事和情绪完全瞒不过。
他捋开捂住口鼻的枕头,一头热汗,转眼去看被随意卷进被子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光线幽暗,屏幕图标闪动,如变化莫测的万花筒,将光芒投射到了天花板上。
看到这些光,许愿想起那个故事,那个用什么东西可以将屋子填满的故事。唯有光,能将漆黑的房间照亮。
他划开接听键,是原曜打来的。
“要不要我现在过来”那头说。
许愿拿被子蒙头,小声道:“不用!我爸妈都睡了。依我看,我爸妈没打我没限制我出门也没让我改志愿,意思是随我便了,他们不管。但我总感觉我爸妈不太想和我说话了,得花点时间消化。”
“那我明天早点过来。行么”原曜说。
“大后天得去报道了,你行李都收完了吗”许愿随口问一句。
他们的机票买的晚上的,便宜点,等落地青岛再在机场附近住一宿,第二天去学校。姜瑶说想送原曜去上学,原曜拒绝了,他说沿海城市多发疫情,妈妈还是待在内陆比较安全。
“收完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原曜声音沉沉,带着困倦,“那我先睡,明天七点来找你。”
“七点”许愿本来想反抗一下,又想到这几天家属院搬迁,那些邻里基本每天早上天一亮就开始乒乒乓乓,“行,给我带碗面。”
“好。”
许愿本以为原曜要挂掉电话了,翻个身准备继续陷入失眠状态,只听电话那头喊他:“……愿愿。”
“怎么了”
每次这个称呼从原曜唇齿间说出来,许愿就头顶过电,像有人用粗粝指腹轻轻揉弄耳后的柔软部分。
“我现在经济不独立,说不上长大成人。等上大学我兼职多赚点钱,明年春节,我带礼物去你家给岚姨许叔拜年。当作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访,好不好”原曜语速很慢,像下一秒快要睡着了。
尽管如此,他也一定要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好啊。”许愿笑了,“那我也要兼职!”
“你不用。我赚钱给你花。”原曜说,“你都出婚房了,哪能还让你出钱啊……”
一张脸埋进枕头里,许愿抱着被套一顿笑,笑完了揉揉脸,抬手往手机话筒打了一下,拍出一声响,“快睡觉吧你。”
他话刚说完,那头已经没声儿了。
合上手机,许愿望着因窗外微弱光线而逐渐明晰的天花板,所处空间一片寂静、安逸,如躺在漫天繁星与银河中央。
他一边发呆,一边听耳旁电话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久违地感受到踏实与心安。
大学会是什么样的,许愿没想过。
未来是怎么样的,他更没想过。
无论过去或是以后,只要原曜在身边,家属院就仿佛还没有拆迁,这片世外桃源仍然存在。
活生生地存在。
凌晨三点,许愿爬起来静坐,看月光洒满了床。他拿过床头上放的两张录取通知书,指腹碾磨过纸张,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是不是真的。
人在深夜总会这样,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录取通知书是原曜放在他这儿的,让他保管好,说出发的时候放书包里,等报道再拿出来,别搞丢了。
许愿打开录取通知书的同时,里面掉落下一些纸张。
这次不再是剪下来的报纸,而是一些高三的缴费单、高考准考证,以及于岚贞和许卫东将剩下的九万块钱汇回给原向阳的单据。
还有原向阳曾经手写了贴在柳城云片糕上的那张纸条——“给小愿的”。
纸条下是许愿那张证件照。
证件照已经被揉得软了,相纸背面有黑色笔迹,还没干就被人用手摸过,墨水晕染开一片浅灰。
照片后,原曜字迹端正,笔力却不似往常遒劲,写得轻飘飘的。
“感谢你。
许我得偿所愿。”
落款时间是在一起那一天。
开学前夕,机场。
许愿手里捏着两张机票,一晃哗哗响。登机旅客后的姓名熟悉、好听,曾在心底辗转过千百回。
他们仿佛在做梦。
今晚于岚贞和许卫东加班,都来送不了,许愿只拜托姜瑶把车停在单位门口,跳下车,冲他妈办公的窗口大喊一声,妈我走了!
下一秒,开着灯的那扇窗户打开,身着警服的于岚贞低头朝楼下观望一阵,发去微信:——快滚![微笑/]
然后,她转了两千块钱给许愿,说是断绝母子关系费用。许愿回复,我就值这么点儿钱!
于岚贞回一句语音,是一声冷笑,还有一句,学费多少钱记得跟我说。
临近开学,机场里许多两大带一小的,基本都是送孩子去念大学的家长,有的人在入关闸口抱着长辈哭,哭得双眼红红;有的人迟迟不进关,趴在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边看飞机起降,兴许是有些舍不得这座城市。
他和原曜就不一样了,两人大包小包,脸上带笑,像是参加什么旅行团的。他们站在机场落地窗边以无数民航航班与夜空为背景,照了张相。
拍摄者是姜瑶。
她拍完照,开玩小曼头正理笑说你们俩笑这么欢,一看就是考上好大学的。她还拍拍原曜的肩膀,说,要好好照顾许愿,两家人才能放心。
原曜弯起唇角,“好。”
“阿姨,我也会照顾好原曜的。”许愿迎上原曜“拉倒吧你”的眼神,拿机票往他脸上打一下,打得原曜趁姜瑶不注意,手往许愿屁股上捏一把。
许愿疼得往旁边跳,“你……”
“我什么,”原曜作无辜表情,“我怎么你了”
许愿:“……”
离登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原曜走到一旁人少的空地去,接了原向阳打来的视频电话。他爸行动还有些不便,不方便来送行。
偌大的候机厅,许愿身边认识的人只剩姜瑶了。
他手心全是汗,拎行李拎得掌心一道红痕,正想着要和姜瑶说点儿什么,没想到姜瑶先发制人,喊他:“许愿啊。”
许愿啊。
这三个字,小时候于岚贞无奈又气愤时爱这么喊他。
等他长大点儿了,皮实了,于岚贞极少这么“婉转”地跟他说话,大多是严厉的。这三个字从姜瑶嘴里一出,许愿听出那么点儿柔软与恳求。
“阿姨。”许愿望一眼靠在墙边打视频的原曜,紧张地捏捏衣角。
“原曜这孩子倔,从小都倔,受了苦和伤害喜欢往肚子里咽。你们要互相包容,你也要多跟他讲话,不能冷战。”
姜瑶目光殷切,长叹一口气,“都说孩子是前世来讨债的,可他不一样,他是来还债的。我和他爸欠他很多,我们只能努力还。”
这趟航班是夜航。
飞机在爬升前,关闭了整个舱内的灯光。旅客们闭着眼休息,只剩许愿还睡不着,全程在那儿拿手机看搞笑视频。
许愿一笑,肩膀就抖,原曜脑袋有点儿重,多抖几下还是给他抖醒了。
“什么视频这么好笑”原曜睁开眼,粗略瞄了几下,弹个脑崩儿给许愿,疼得后者“嗷”一声,“你想当高度近视么,这么黑还看手机”
“你还不让人笑。”许愿握拳锤他两下,“后天才报道,我们明天去干什么”
原曜轻声道:“我挂了青医附院的号。”
许愿紧张起来:“你哪儿不舒服”
“我背全是疤,留着也不好,”原曜靠他肩膀上,用手安抚许愿的手背,让他不那么紧张,“所以……我挑了个离学校最近的医院,挂的皮肤科。祛疤是条超长战线,找近点儿的方便。”
许愿愣住,他记得原曜一直比较抗拒提到那些事。
“我总要重新开始吧,”原曜面容沉静,眼神带笑,“我想站到太阳下。”
像曾经他给临出任务前的原向阳说过那样。
他要站在太阳下。
他要让背后的疤痕变成翅膀。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我要写个简历去海洋馆兼职美男鱼,时薪很高哒。
小原:不能给别人看半裸!
愿愿:游泳不是一样的
小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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