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半边在雨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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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起。

“哒哒”声中马车闯入烟雨里，消失不见。

楚休注视着马车远去，然后才抬头看向这个青龙帮的驻地。

寻仙县十三街，北街商铺最多，收益也最多，青龙帮的驻地在这里也不差。

有一楼高二层的酒坊。

门前栽瘦柳，瘦柳下为青石。

走到雨檐下，楚休收起雨伞，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有杯子落地，骂骂咧咧声。

“站住，这是青龙——”

在门口站岗的小帮众本来因为没能在里面喝酒就心里不满，此刻看到一个低着头的人居然直接大摇大摆的就往里面走，当即怒而开口。

“你要拦我？”

楚休手放在刀柄上，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休哥……”

声音喊到一半，戛然而止，在看清楚这楚休的脸后，两个小帮众万分惊讶，随即有些后怕。

那天晚上楚休连杀三个人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而且方才老六带着老五的尸体哭爹喊娘的喊着楚休的名字，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是老五楚休干掉的。

看了一眼楚休手放着的地方，两个小帮众咽了下口水，连忙道：

“不敢不敢。”

“刘三刀在里面吗？”

“在的……”

“在就好。”楚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就好！他现在过来就是要他刘三刀的狗命来着的！

踏过雨帘下的大门。

楚休在门槛上随便刮了刮鞋底和鞋帮上的污泥，便走了进去。

一进去，楚却发现这个刘三刀的排场居然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了。

一个酒客都没有，刘三刀大马金刀的坐在最里面的首座上独自饮酒，而其他帮众则站成两排守在两侧。

“啧啧啧，刘三刀，你那位子做的这么威风，屁股不会烫的吗？要不给我坐坐？”

楚休的声音在堂内突然响起，众人的目光顿时朝门口看去。

“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叫刀哥全名1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冒头骂到。

背后是白茫茫的雨幕，油纸伞靠在脚下，楚休刀悬在腰间，手在刀柄上，嘴角带笑。

“楚休1

刘三刀看过去，顿时感觉手上酒不香了，方才宾哥刚刚走，这楚休居然就来了。

同时他也心里骂娘，自己手下的人的干什么吃的！看门都看不住！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坐这怎么了？”

刘三刀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正色道：

“老六方才过来说你杀了老五，我不相信，现在你来了，正好问个明白。”

“人是我杀的。”

“楚休你怎么能这样，兄弟一场，你有什么仇怨要痛下杀手……”

刘三刀站起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刀哥，那天晚上的事情不会都忘了吧？”

楚休皱眉，满脸疑惑的看着他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刘三刀一听楚休要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脸上神色变幻，连忙供认不讳。

“你既然承认杀了老五，那我也不客气了。”

刘三刀脸色下沉，立马喝道：

“老八上，把他扣下，帮规处置1

话音落下，刚刚那个呵斥楚休，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一边按着手指发出清脆的巴嘎声一边站出来道。

这个叫老八脸上带刀疤的汉子算是他心腹，曾经在城里武馆当过下人，偷学了几招，在这寻仙县也算是一名悍将。

既然宾哥都说了，那楚休不过是手速比一般人快一些罢了，老八的功夫对付他绰绰有余。

“你是乖乖听话还是等爷把你打趴下求饶……”

楚休挑眉，看着这人，顿时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收敛了笑意，手在刀柄，楚休瞬间拔刀。

快刀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斜劈过去，寒光一闪而过。

“嘶，好险。”

那刀疤脸汉子看见刀光一闪，连忙后退脚上打滑居然半步，玄而又玄的躲过一刀。

可就在他这样想到的下一刻，又是一抹快到他看不见的刀光一闪而过。

“刺啦——”一声。

刀疤汉子好像看见血液飞溅，然后就听到“砰的”用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看着倒在地上鲜血横流的刀疤男，刘三刀顿时面露震惊。

宾哥不是和他说的刀只是比一般人快些罢了，可远比一般帮众强的老八却眨眼间被楚休两刀解决。

宾哥看错眼了！

刘三刀不疑有他。

“一起上，一起上！拿下楚休一个人二两银子1刘三刀连忙拍桌喊到。

所有人一起上，他不相信楚休的刀有这么快，能把所有人都这么干净利索的杀掉。

半晌，正堂内没有人站出来，沉默。

一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刘三刀做的不对，出卖兄弟上位。

二是因为楚休两刀就把最能打的老八给杀人，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送人头。

二两银子，不值！

“刀哥你那么大声叫什么啊？”

楚休的刀还在滴血，歪着头盯着刘三刀一脸好奇的问道。

刘三刀面色铁青，眼神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休你好大的胆1

一个光头汉子突然冒出厉声喝道，可是那打颤的小腿却怎么都止不住，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惧。

“刀哥是总部派来论功行赏的宾哥亲自任命的头目，老八是帮里好兄弟，你杀了老八就是在打帮里的脸！宾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1

楚休眉头一挑，没想到他杀了一个人之后还有人敢探头。

光头汉子看着楚休还在滴血的刀刃心里头打颤。

他在赌，赌楚休不敢动刘三刀，虽然他是想在刘三刀面前留个好印象，但他也怕死，所以他扯出“总部来的宾哥”这个虎皮来，以为能“镇妆楚休。

宾哥？他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年轻男子莫不就是他所谓的宾哥。

楚休不再盯着刘三刀，神色如常。

随便提一个人就像让楚休止步，那纯粹就是想多了。

有一就有二。

从他杀人开始，他便是已经过了河的卒子，有进无退，一往无前。

“废话真多。”

楚休一步踏出，速度惊人，持刀向刘三刀冲过去。

眼见楚休向他走来，刘三刀马上就把那名光头男子一把推向楚休，转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还面露不甘的喊道：

“我不负我刘三刀在青龙帮混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不能当这个头目！你楚休才上道几年，凭什么1

那名光头汉子一脸愕然。

他不是震惊楚休真的敢动手，而是万万没想到，他在这里帮刘三刀说话，刘三刀居然把他往刀口上推！

“刘三刀，关键时刻出卖兄弟果然还是你最擅长的1

楚休面无表情，没有理会刘三刀不甘的狡辩，依旧大步朝前。

刀锋顺路，横掠过楞在原地的光头汉子，噗呲一声鲜血横流，光头汉子捂住脖子倒地，“咕噜咕噜”的发出声音，楚休目光不动。

刘三刀朝后门跑，风雨把后门吹开，门外就是雨幕朦胧，凄风苦雨！

看着刘三刀奔逃的背影，楚休突然止住脚步，把手伸进衣袖。

——这时候刘三刀虽然不甘心，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脚步飞快，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快。

就要跑出去，快了！

他要去宾哥那，宾哥是内功高手，收了他的银子，去宾哥那他就安全了。

“一定要叫宾哥弄死楚休1

刘三刀面目狰狞，一脸狠辣地想到。

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铮”的一声。

刘三刀脚步突然变得踉踉跄跄。

他背上突兀出现一柄短刀，没入尺许。

就离出去还有一步之遥了。

刘三刀不甘心，想要再挣扎着出去，他的手刚摸到门框。

“趴扎”一声。

刘三刀半边身子在雨幕里，半边身子在屋内。

倒了。

雨水冲刷，地上血色成晕。

楚休上前拔刀，刘三刀已经死不瞑目。

“刘三刀已死，现在这里归我管，谁赞成，谁反对？”

鸦雀无声，只有雨声淅淅沥沥在可闻。

楚休环顾四周，众人都低着头。

坐到刘三刀刚刚做的那个位子，板凳还是热的，酒还是温的。

“刘三刀死了留了多少银子？”楚休把酒泼掉，开口问道。

“分文不剩了。”

一个离楚休最近，个头中等，看上去挺精明的中年男子弯着腰小心翼翼道。

“分文不剩了？”楚休挑眉。

“这么一条富足的长街你告诉我刘三刀分文不剩？”

“真没有了，刘三刀为了巴结宾哥把银子几乎都送过去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楚休，中年男子后悔自己刚刚开口说话了。

他哭丧着脸道：“楚老大，这是真的，刚刚出去就是宾哥，大伙都知道，可不敢骗您1

宾哥？又是宾哥？楚休依旧面无表情。

如果刚刚那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就是宾哥，他连一个撑伞的仆从都是内功高手，怎么可能会在乎刘三刀这管这一条街收刮上来的银子？

这宾哥，很奇怪埃

“宾哥全名叫什么？”

“陈宾礼。”

……

……

雨珠是不会停的，除非雨停。

另一边，马车里，书生打扮的陈宾礼听雨声闭目养神，他忽然开口道：“黄叔，刚刚那个就是楚休，你觉得怎么样？”

黑衣老者戴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在外面驾车，听年轻男子问话，平静道：“还行。”

年轻男子笑了。

眼底掠过一丝满意，接着道：“我看了那伤口，看得出来，那楚休用的是快刀，而且最起码要练了有十几年。”

“还有那个太平客栈……”

“论武力，除了我们两个，寻仙县估计他就是最强的那个，十个刘三刀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公子是准备带他回常宁府吗？”

“再看看，我在这寻仙县还要待上一会，看看这楚休的能力如何，再做决定。”

“想来那个刘三刀现在应该死了吧……”

“不急，如果楚休聪明，今天之内，一定会来找我的”。

陈宾礼在雨声里摇着扇子，一脸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