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伤心幽气四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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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光初露，玄水大潮已退，然四水之上死尸漂浮，血色濡染，腥气弥漫。时战事已歇，同来共六位妖王唯得佘妖王重伤为封离婵擒下，余者皆殁。云沐阳足踏赤云，风气吹来道袍猎猎飘摇，他目光极眺，深邃幽远，入目万里重霞勾火，千里苍山燃赤。

司马靖身上泥水沾满，但却喜色满容，他踏灵光上得云头，激动道，“启禀掌执，战事已毕，四派弟子依仗门中阵图斩杀妖兽万余，另有妖兽万数之众溃乱逃去，敢问师叔可要继续追杀清剿。”

“不必。”云沐阳只一摆手，他对妖灵灵主曾有诺言如是两军厮杀对垒只斩敌首，定网开一面，再者这万千妖兽无了金丹妖修指引，几无可虑。他剑眉微微耸动，肃声道，“两军作战，伤亡如何？”

“回禀掌执，因有大阵护持，我灵药宫门下只一位师妹殒落在兽口，另有九人受伤，不过都无性命之忧。”司马靖神色一肃，拱手作礼沉声道，“另百草阁三位花侍、飞翎派四位弟子、穗源山三位同道不幸殒落，十六人受伤。”两军对战必有生死，以他看来如此结果已是不能再好，不过他瞥见云沐阳神色一时却是不敢多说。

“司马师侄对那受伤之人不要吝惜丹药，传令下去，今日所获功勋不必上奉门中，诸位同门可以自持。”云沐阳道，“另传令下去巳时三刻拔营渡河，不得违令。”

“掌执师叔，这功勋自留，门中从来无这规矩，师叔如此定会惹人非议，可是要再与几位真人商议？”司马靖面皮一动，犹豫片刻便就道，“我等在阵中依仗阵图方能转圜自如，斩杀妖兽建立功勋，几位掌阵长老却在阵中，这功勋算下来师侄恐怕几位长老心生不满。”

云沐阳摇头清笑，道，“师侄多虑，我既做了决定自然承担得起，几位长老那处更是多想，尽管去办，尽早吐纳回复法力才是正经。”

司马靖也只是一时心塞，听得如此点拨直是恍然，连忙喜道，“师侄这就去办。”

云沐阳见他纵光离去，稍稍一想去了丹霞飞宫，过得一刻就是纵御宝光出了飞宫，唤了钟思阳来。却见她面色浮白，显是方才御使凶鸟彩鸢与那妖王争斗之时损耗了元气，不过却是玉容泛喜，美目流波。

“大兄，方才好一场恶战，幸而洛真人一剑横过，斩了那妖王，否则小妹却是见不着大兄了。”钟思阳撅嘴，柳眉轻挑道，“阿兄唤了小妹来，莫不是又要教训小妹？”

云沐阳微微一笑，却是面带关切，道，“别来埋汰，我这宝船中尚有补益元真的丹药，少时你令云肆拿了与你，今日便莫要出去了。”

“为何？小妹觉得今日收获颇丰，又耳闻封真人意欲重立宗门道兵，小妹还欲出力，不教他人小看。”钟思阳心有不甘，她入门中总是有人背后嚼舌，言道无有大兄护持便不会有今日，还道她本就是法力低下驭兽女，登不得大雅之堂。她心中生怒，不过他们所言也不是毫无道理，故而她越发觉得定要好生修行，不能叫人看扁了自家大兄。

云沐阳作为兄长也是明她心思，微微笑了一笑，道，“自有你立功的机会，且将那御兽镯借与为兄一日。”

“阿兄说得甚，御兽镯阿兄要尽管拿便是。”钟思阳嘻嘻一笑，忙将那御兽镯自皓腕中褪下交了与他。

云沐阳拿了御兽镯，淡淡一笑出了宝船落在四水江畔，目光朝水中望去，腥气难散。他踏入水中，浪潮卷起便是不见。但见他在水中犹如游鱼漫步，伸手入袖拿了避水珠往头顶一抛，便就将水浪分开两边。

四水水中暗礁岩石，激浪寒潮，寻常之人不敢涉足。他行了片刻，便觉一股巨力将他包围拉扯，他只是微一摆袖，便将巨力卸去，目光一看前方水潮竟然生出一个巨大漩涡，不住翻滚，然而往水面望去又是平滑如镜，看不出端倪来。

他暗道，“幽气暗发鸿鸟劫，这巨力便应当是传言之中‘伤心幽灵气’，出自九幽伤心天，可绝灵机断道途。”他看了几眼又是点首，道，“幸而这幽气并不纯净，否则便是金丹修士也未必能够挡住。”

又过片刻一道紫电射来，须臾之间就是拜倒在前，却是田苍海。他嘿嘿笑道，“拜见老爷。”

“田道友有礼，”云沐阳微微一笑，问道，“田道友在这四水之中可还逍遥？”

田苍海嘻嘻笑着，也是朗声应道，“还有老爷令谕在身，不敢逍遥。”

“有劳田道友，那可是摸清了些许门道？”

“老爷容禀，这四水极是古怪，时有寒潮奔涌，时有幽气突发，且都是威力不小，小的也不敢擅闯，不过两日功夫倒也是摸清了四水走向。只是那四水又是可怖，小的不敢深入。”田苍海立即敛容肃声道，“小的也是发现此中有五位妖王，各自盘踞一方，号令水族。其中四位妖王洞府小的都是打探清楚，唯有一只老龟却是无论如何都是查不到根迹，小的猜测那老龟当是藏身在四水深处。”

“哦？”云沐阳曼声道，“如此倒是极有可能。”他说着稍稍一顿，问道，“先前有两位妖王弄潮，水漫龟蛇山，你可是察着那两位妖王踪迹。”

“老爷神威，一剑下去无人可阻，他们败退之后小的便是密切关注，不敢走脱了他们。”田苍海又是咧嘴笑道，“老爷请随小的来便是。”他说着化出原身，周边水浪荡开，带着云沐阳化箭疾射而去。

行去十余里，乍见百丈外一块水中孤石，形状奇异犹如石磨，自水底生出，表面布满窟窿，水浪扑去又是退下。他面色微微讶异，问道，“此处便是一妖王藏身洞府？”

“老爷有所不知，我等水族修行洞府多是昔年未成道化人之时所居，莫要小看这奇石，内中另藏天地，”田苍海微微得意，道，“老爷少待，我去将那妖王引出来。”

“且慢。”云沐阳听着也是颔首，妖族修士不比人修，未能化人都是懵懂，待得成道之后，往往不愿离开栖息之地。

“老爷？”田苍海伸手入袖便要拿出龙茅根来以作诱饵，忽而听得此言面色疑惑望去。云沐阳脾性他可是了解，两军作战将要渡河，此役事关重要，他绝然不会放弃。

“方才你言道此中有两位妖王毗邻而居，可是如此？”云沐阳环目一望，此处水浪暗涌，礁石无数，恍如水下迷宫，他行到一块生起石柱旁，水流撞去却是纹丝不动，点了点首道，“若是如此，我有一法子或许可引了这二位到此，如能擒下这两位妖王那倒是极为有利。”

田苍海不明所以，又听云沐阳道，“你将那龙茅根与我。”他听得此处顿时恍然，先前云沐阳遣他到此便就将半截龙茅根与了他，令他时机合度之时用此物作乱水中。须知那龙茅根乃是妖族圣药，只要化就人身那便无有不垂涎的。他也不令人失望，这两日时而透出些许龙茅根气息，便是曾引了几位妖王出洞。

田苍海眼珠转了一转，道，“老爷，你可是要将两位妖王一同打尽？”

“也不知成与不成，多要看运气，”云沐阳笑了一笑，一手捏住龙茅根，取出一枚丹药捻了一捻，便就将龙茅根还了与他，道，“田道友，你持了这物自另一妖王处来，如是能引得其出洞那是最好，如是不能，那便用强。”如今此中河域尽是血腥之气，还需以丹药催发药性。

“小的明白。”田苍海目中精光闪烁，这龙茅根他可不欲送出去，只要能够引了那妖王到此，这龙茅根便是他囊中之物。他嘻嘻一礼，将龙茅根捏在手中，便就化出原身运转《藏息隐真书》上法诀，敛去周身气机，游了开去。

云沐阳看了几眼，也是施展了敛息之法，随即寻了一隐蔽之处隐匿起来。

这时那座石府之中冒出许些气泡来，但见一条形如黄鳝的怪鱼露出半截身形来，它四周探望一下，又是缩了回去。

云沐阳也是看见，不过他却是静坐，并不动手。

直是过得半个时辰，一道水箭射来，便见田苍海所化原身含了龙茅根嘤嘤嘶叫，好似惊慌失措，四处乱窜，带起水中浑浊不堪。再是细看，便可见法力激荡，数百生有利齿的怪鱼紧追，潮水涌卷，不住往田苍海所化游鱼卷去，只是都是被他惊慌躲了过去。

这时，却见石府之中陡然射出一道水光，就是朝着田苍海射去。田苍海忽而发出一声尖锐嘶声，却将口中的龙茅根吐了出去。

却见一条黄骨刺鱼从石府中射出，一把卷住那龙茂根，随即发出桀桀笑声。然而只是片刻便听得祁洞主一声大喊，已是朝他射来。他顿时回过神，目光望去，忽而身子一僵，却见五色霞光骤然生出，灿霞一卷，华光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