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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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以勾结歹人，谋害人命为罪名，将叶正公开处死了。

他是朔方节度使，有权管理这些，灵武府衙中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城中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叶正平日欺压百姓，搜刮民脂，这下又听说他勾结万香坊作案，自是没人怀疑，纷纷赞叹李九州正直。

处理完了这些事，李九州于是动身，赶往长安。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此时的长安，皇宫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色。

天下稍稍安定了一阵，李隆基这个皇帝竟以为边庭无事，天下太平，又开始安意肆志起来。

加上他年日渐老，按照这个皇帝的性子，正须及时行乐，于是每天与嫔妃内侍及梨园子弟们征歌逐舞，十分快活。

至于杨国忠之辈，则愈加骄奢淫逸。

皇帝在华清宫中，置香汤泉一十六所，皆是出自名匠之手，做得极其精雅，以备嫔妃们不时洗浴。

而他自己用的浴池，则用稀有宝石甃成，中有玉莲温泉，以文木雕刻凫成鸳鹭等水禽的形状，缝以锦绣，浮于泉上，以为戏玩。

每至酒阑之后，皇帝与杨贵妃各穿单袷短衣，乘小舟游荡于其间，游至幽隐之处，即便解衣同浴，皇帝亲自拿着绣巾，为杨贵妃擦拭身体。

每次华清宫中皇帝洗浴罢后，池中水退出御沟，其中还有遗珠残珥，流出街渠，华清宫附近路人时有所获。

此时已是天宝十二载之夏，天气渐渐炎热，皇帝与杨贵妃又到华清宫中避暑。

整个国家的重心，又从大明宫转移到了华清宫，好在天下并无甚大事，即便有些杂事，也都由杨国忠处理，皇帝也图得清净。

华清宫中有一殿，名曰长生殿，极高畅凉快。

这夜，天气正炎热，皇帝坐于长生殿中纳凉，杨贵妃陪着同坐，直至二更，方相携入寝室中同卧，宫女亦都散去歇息。

杨贵妃怕热，睡不安稳，便起身拉着皇帝再同出庭前乘凉，也不呼唤宫女们伺候，只是两人单独相处。

二人并肩而坐，手挥轻扇，仰看星斗，此时万籁无声，夜景清幽，坐了一回，渐觉凉爽。

皇帝一手摇扇，一手抚摸着杨贵妃，低声密语道：“若世间有离别，倒不如我和你日夕欢聚。”

杨贵妃叹了叹说道：“人间欢聚，终有散场，怎如天上双星，永久成配。”说罢不觉怆然嗟叹。

皇帝感动情怀，搂住杨贵妃，脸贴着脸的说道：“今就星光之下，密相誓心，愿生生世世，长为夫妇。”

过了一会，杨贵妃口渴，寻得果盘，却见有柑橘，拿起一个，好奇道：“这柑橘月才会结果，怎的此时已有？”

皇帝也是有些吃惊：“这是江陵进贡来的，味极甘美，我觉得味道不错，便命人在蓬莱宫中种了些，怎的现在已有。”

原来皇帝命将数枚柑橘种于蓬莱宫中，一向只开花不结实，还有时连花也不开，这年忽然开花结果二百余颗，还是在这个季节，还与江南进贡的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皇帝也是惊奇，又甚是欣喜，次日亲自临视，命摘来颁赐朝臣。

那柑橘中，却有一个是合欢的，左右进上。

皇帝见了，愈加欢喜，与杨贵妃互相把玩。

皇帝道：“此果似知人意，我与妃子同心一体，所以结此合欢之实，我二人可共食之，以应其祥。”

又命画工画了一副合欢柑橘图，赐给了杨贵妃。

皇帝又听了杨国忠谀佞之言，降旨以宫中有珍果之祥，选择吉日，率嫔妃及诸王到勤政楼，大张声乐，陈设百戏，与民同乐。

长安百姓一时拥集楼前，好不热闹。

时有神童刘晏，年方九岁，聪颖过人，因朝臣举荐登朝，官为秘书省正字。

皇帝亦将其召于楼中侍宴，命其饮食助兴。

刘晏虽是孩童，却吟诗敏捷，而诗词之中又有隐带谐谑之意，皇帝好奇，问道：“你是秘书省正字，可知道正怎么写？”

刘晏脱口答道：“如今天下已没有正这个字。”

刘晏话中有话，这句话分明说那些朝臣各立朋党，难于救正。

皇帝闻言，颇为不悦，却见他只不过是个孩童，童言无忌，也无心怪罪，即命以牙笏锦袍赐之。

这场宴会，一直欢娱到夜间，楼上挂起各样花灯，光彩眩目。

皇帝正与众官赏玩间，只听得楼前人声鼎沸，也有嬉笑的，也有争嚷的，也有你呼我应的，极其嘈杂。

皇帝问是何故，内侍启奏说：“众人争看花灯，拥挤喧哗，呵斥不止。”

皇帝怒道：“御前怎能这般慌乱无序，若还是制止不住，拿几个责治示众便是。”

刘晏忙奏道：“人聚已众，不可轻责，何况且圣人既然与民同乐，允许他们前来观看，如何又加责治，以臣愚见，不如让梨园乐工当楼奏技普天同乐。”

皇帝点头道：“此言极是。”

御史命内侍先传圣旨，命梨园众子弟，一个个锦衣花帽，手执乐器，出至楼头，齐齐整整的都站立于花灯之下。

众人远远观望，人群中欢笑之声虽未即止，但也不似先前的那般喧闹了。

那梨园子弟表演得卖力，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景色明丽，小殿庭中，柳杏将吐。

忽然，一阵笛声远远传了过来。

这一曲笛，吹得响彻云霄，清冷动听，楼下万万千千的人，都定睛侧耳，寂然无声。

你道那李謩的笛，如何恁般入妙？盖缘玄宗洞晓音律，丝竹管弦，无不各造其妙。

仔细一听，却是自制的曲调，随意即成，回环转变，自合节奏，跟时下的音乐大不相同。

杨贵妃亦善于吹玉笛。

时下诸般乐器之中，她独对笛子情有独钟，最不喜欢琴声，但逢有人弹琴，便命人奏其他乐器以洗耳解秽。

皇帝也知道她的这个喜好，每当宫中私宴，梨园奏曲，皇帝都会命人吹玉笛来讨杨贵妃换心。

这时听得这笛声悠扬动听，杨贵妃凝神倾听，好奇问道：“吹笛者是何人，竟能吹出如此与众不同之声。”

皇帝亦好奇：“此曲倒是新奇。”

高力士奏道：“众乐工之中，擅长吹笛的人不少，不过如此新奇的曲子，臣也是第一次听到。”

但听得那笛音是从人群中远远传来，离得远了，也看不清吹笛的是何人。

杨贵妃听得入神，不禁拿起玉笛，也吹了一曲。

两曲遥遥呼应。

笛声配着清歌妙舞，楼下众人都静观寂听，更无喧闹。

杨贵妃吹的这曲子，名为《春光好》，是皇帝自制的雅调。

先前皇帝在玉清宫中，梦见数仙女从天而降，手中各执一笛，向着玄宗舞吹了一回，声音之妙异常，皇帝醒来，乐音犹若在耳旁，遂自己改编成了这首《春光好》。

庭前柳杏都已叶舒花放，皇帝抬头看月，听着两支笛声，都觉动听。

那远远的笛声嘹喨，越听越觉得胜过了自己梦中听到的仙曲，又叫来高力士道：“这般天籁之音，快去查访那个吹笛的人，引来见我。”

高力士领旨，带人钻进人群，仔细查看。

“怎么是你？”那吹笛人越来越近，高力士也看清了他的脸庞，吃了一惊。

来人却是李九州。

李九州笑道：“我刚一回来，便遇到如此盛景，情不自禁便吹了一曲。”

高力士也不多说，引着他来到皇帝面前。

原来李九州无诏私自进京，是不合规矩的，难免落个擅离职守，今晚有这个机会，他也探得杨贵妃喜好，便想了这么个办法来见皇帝。

皇帝果然不怪他，先不提他私自入京的事，反而高兴问他：“你所吹的笛曲，是从何处得来？”

李九州奏言：“此乃梦中仙人所授。”

他吹的是一首西游记中的《女儿情》，古人自然不识。

皇帝一听是仙人所授，并不怀疑，叹道：“此曲真是与众不同。”

现代的曲子，跟古代的自然大相径庭，别说是李隆基，全天下恐怕也没人听过。

杨贵妃亦是欢喜，走到李九州面前，柔声说道：“李卿真是有才，他日当将此曲传授与我。”

李九州回到：“我也是无意中得到此曲，此来也正是想跟圣人贵妃分享。”

皇帝抚须赞叹：“难得你一片孝心，从朔方大老远跑回来。”

见皇帝已经不问自己擅离职守的事情，李九州放心了许多。

皇帝又对他说道：“所谓曲高和寡，适才你与贵妃互相吹笛，我观楼下百姓，皆已惊为天人，不妨再奏一曲。”

李九州领旨，对着楼下高声说道：“我奉圣旨吹笛与你们众人听，你们若是知音，只须静静听着，不必喧哗。”

说罢，双手按着一枝紫纹云梦竹的笛儿，嘹嘹呖呖的吹将起来了，独自当楼吹笛，又吹了一曲现代曲子。

众人从未听过这般曲子，都听得入神，一曲吹罢，皇帝又命奏乐，一直欢宴到晓钟鸣动，方才罢散回宫。

李九州既然来了，便也命他一同入宫，在宫中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