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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箫与张奇波、东鸣浩三人从杭州城出发,一路无事,几天后便顺顺利利的回到了括苍山。林箫从小在这里长大,只离开没多少日子就已归心似箭,一路上山,见周围景致一切如故,心中倍感亲切。
林箫三人走进山门,又穿过外殿,便是一处开阔地,脚下铺的青砖年久失修,此刻已是高低不平,错落无序,好几处甚至已经塌陷,砖缝中还布满了青苔。
括苍派大师兄杨轩正在率领众弟子练武,林箫挥手喊道:“大师兄,各位师弟,我回来了。”
林箫是门派的二师兄又身为掌门继承人,在众师弟中颇有威望。但他从来不摆架子,又生性随和,平易近人,因此人缘也是甚好。众弟子一见是二师兄回来了,纷纷停手跑来围着他问这问那。
林箫瞧见他们似见亲人,甚是兴奋,跟这个师弟聊几句,跟那个师弟闹几下。忽然听见一声高喊:“你们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停下来的,都给我回去继续练。”喊话之人正是大师兄杨轩。只见他板着脸怒容满面。林箫一时有些尴尬,不敢再耽误大伙儿练功,赶紧让众师弟散开,一边连连说道:“大师兄说的是,各位师弟先去练功,到了晚上我来找你们好好聚聚。”
众人渐渐散去,杨轩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朝林箫微笑道:“二师弟,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路可好啊?”
林箫道:“这趟也去了不少日子了,此番下山的确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我得立刻将事情禀报师父,多谢大师兄关心了1
杨轩性格内敛,平日里一本正经,极少说话,与林箫性格大不相同,因此两人平日里聊的不多。不过杨轩从小对林箫还算照顾,而且又是大师兄,因此林箫心中一直非常敬重他。忽听背后有人细细的喊了一声“林箫,你可回来了1,回头只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身白衣,冷艳如雪,眼若星辰,眉似弯月,正是天台山梅隐剑庄的大小姐陈湘雪。
括苍山与天台山就在左近,两家而且关系密切,常有来往。林箫和陈湘雪也自小相识,常在一起玩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特别聊的来,一时同进同出,拉都拉不开。长大之后,倒是见的不像以往那样多了,但每每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斗不完的嘴。即使众人一同下山游玩也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因此关于陈大小姐中意林箫的传闻在两派间从未间断过,甚至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也就小半年未见,眼前的陈湘雪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长的越发清丽脱俗。林箫瞧了几眼脸上竟不自觉得有些发烧,赶紧撇开脑袋不敢再看。
见林箫不应自己,陈湘雪嗔道:“怎么了林大公子,出去了一趟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见了面都不认得我,喊你也不应了?”
“这是哪里话,我……我……对了,小雪,你怎么过来了?”林箫连忙摆摆手问道。
“怎么了,我就不能来么?”陈湘雪反问道。
“不不不,你是知道我今日回来,特意大老远过来瞧我的么?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1林箫喜道。
陈湘雪啐了一口,说道:“你少自作多情,我根本不知道你今日回来,我只是来找英师姐和兰师妹说说话,路过这里瞧见了你,顺便打个招呼而已。”
林箫“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去找英师姐和兰师妹聊天吧,我还有要事急着去拜见师父,先不说了1
陈湘雪望着林箫远去的背影,气的直跺脚,暗暗骂道:“林箫!你个大混蛋1
张奇波与东鸣浩二人老远见陈湘雪来了,早就识趣地走了开去,暗暗心想:“也不知二师兄是真愣还是假愣,傻子都瞧得出来,陈大小姐是为了见你才故意等在这里,这还不把她气得够呛,待会可有好戏瞧了1
括苍派掌门林重山的屋子是在后山的一个小院落之中,周围鸟语花香,环境甚是雅致。看见林箫三人平安归来,林重山甚是欣慰,道:“为师几日前收到你们的书信,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刚刚还在念叨你们何时归来,想不到这就到了,甚好啊1
林箫见师父神态,惦念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不免感动万分,向林重山跪下磕头道:“不孝徒儿让师父挂念了。”
林重山将林箫缓缓扶起,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目光中充满了慈爱,问道:“你们三个人这次下山可遇着什么新鲜事没有?说来让为师听听?”
三人对视一眼,此番下山为金刀门主岳鸿飞祝寿,不料当晚岳家上下一十四口惨遭杀害,此事事关重大,须得立即向师父禀报,不料林箫还没说几句,林重山忽然做个手势将他打断,缓缓说道:“此事为师已知晓,此刻便不提了,还是说些路上有趣的事吧1
林箫一愣,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原来师父早已知道了。此时东鸣浩抢着道:“师父,有趣的事儿我来说。”他性子活跃,口才又好,还一并添油加醋,调笑林箫在望湖楼里与大户小姐琴箫同奏,还私自上楼幽会。只听得林重山哈哈直乐,道:“不错,不错,你二师兄开始喜欢和姑娘家呆着一起,说明是真的长大喽。”
林箫心中诧异,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师父的一举一动,觉得师父今天实在有些异样。怎么说金刀门主岳鸿飞都是他多年的好友,而如今岳家惨遭灭门,他竟然毫不关心,只字未提,反过来却对一些无聊之事大感兴趣,根本不像从前的师父,他脸上的笑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真的好笑,还是无奈的宣泄。
林重山笑得似乎过于开心了,眼角竟然隐约闪出了泪花。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接着对张奇波和东鸣浩说道:“你二人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为师还有点事要跟你们二师兄说说。”
待二人走后,林箫问道:“师父还有何吩咐?”
林重山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将嘴凑到林箫耳边轻声道:“你明日一早便来此见我,只你一个人来,不要跟任何人说,记住了么?”
林箫心中一紧,师父到底是怎么了,在他的记忆中,师父的神态动作,语气表情似乎从未像今日那样让他陌生。也不知这般喊自己来究竟是为何事,只等明日来了再问,忙道:“弟子谨遵师命1
“还有,梅隐剑庄的陈湘雪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你定要好好珍惜,今后更要好好待她,听见了么?”林箫听了这话心中更是诧异无比,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事儿了,一想到陈湘雪,不禁又有些茫然,他心里清楚的很,陈湘雪对待自己跟对待其他师兄弟似乎很不一样,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起哄时说的,就因为她钟情于自己。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林箫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从林重山那里出来之后,林箫觉得有些疲倦,先回房休息了一会儿,一觉睡到酉牌时分,起来之后就去找大师兄杨轩和众师弟一同喝酒聊天。这晚大家小别重逢,兴致很高,喝了个底朝天,直到二更时分才渐渐散去。
林箫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回走,没出多远,正好路过陈湘雪的房间。由于两派之间来往密切,梅隐剑庄时常有人过来小住几日,因此括苍派特意留出了几间空房给他们住,这一间就是专门留给陈湘雪的,平时她不住的时候就空着,隔几日就会有女弟子过来打扫。
林箫醉醺醺地见到里面灯火还亮着,心想她难得过来一趟,直到现在都没顾得上跟她说句话,正好路过去瞧瞧,于是歪着身子“咚咚咚”得上前去敲门。此刻酒壮人胆,若换做平时,林箫哪敢在大晚上敲人家姑娘家的门。
“是谁啊?”
“是我啊,林箫1
“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林箫倒也老实,道:“我正好顺道过来瞧瞧你。”
门吱呀一声开了,陈湘雪站在里面,怒气冲冲地说道:“林箫,你倒好,喝完了酒路过才想起我来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随时想见就见么?你立刻给我走,本姑娘不想看见你1说完门又“砰”得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林箫一怔,见她发火了,赶紧好言以对:“小雪,你先别生气听我说,这不是刚回来大家高兴嘛,要不你难得来一趟括苍山我怎会不好好接待你,你先开开门,让我进去说好不好?”
陈湘雪怒从心起,大声道:“你不要以为是我很想见你,你若不愿意就明说,今后大家不要见最好了1
“不不不,不是你想见我,是我很想见你,这不是才回来,师兄弟们一高兴喝了点酒耽误了么?”林箫连忙说道。
陈湘雪气尤未消,道:“想见我明天再来!你走吧1
林箫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陈湘雪听他说要走,隔了一会儿便再无动静,心中暗骂一句没良心,打开门正想瞧一眼到底走了没,哪知林箫故意这么说,其实悄悄躲在一旁,等门一开连忙一步跨了进去。
陈湘雪只恨得咬牙切齿,骂道:“林箫,你个混蛋,竟敢骗我。”一边骂一边追打。林箫哈哈大笑只管绕着桌子转圈奔逃。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才坐下来。陈湘雪怨道:“瞧你一身酒气,真是臭死了。”
林箫自觉实在有些失利,连忙将凳子挪开几步,用手捂着嘴问道:“小雪,这次就你一个人过来么?”
陈湘雪道:“不是,这回是爹爹带我一起来的。”
林箫点点头道:“原来陈庄主也来了呀,我怎的一直没瞧见你爹爹呢?”
陈湘雪怒道:“你一晚上只顾喝酒吹牛,哪里瞧得见我爹爹了?”
林箫被她呛了一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陈湘雪怒哼了一声,继续道:“我爹爹晚上一直跟你师父待在一块,也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反正到现在还没回来,若爹爹在岂能容你乱来,知道你半夜胆敢私闯我房间,不杀了你才怪1
林箫一听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没了方寸,酒也醒了一大半,连忙起身道:“你爹爹的房间就在隔壁,我不知道他老人家也来了,我还是早些走了,不然被他撞见这可大事不妙1
陈湘雪见他慌了神,心中不免好笑,道:“我还以为你林少侠长进了,天不怕地不怕,连半夜私闯姑娘家闺房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居然还能怕我爹?”
“哎,都说喝酒乱性啊!你只当没见过我,我这就走了1正要过去开门,陈湘雪瞪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咱俩坐着说说话也没什么,瞧把你吓的1
林箫心想再聊几句就走,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在是有些不妥,于是问道:“小雪,你们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么,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陈湘雪说道:“是你师父林伯伯派人来我庄里,说有要事与我爹爹商量,我也有段日子没来了,便跟着爹爹一起。我们昨天就到了,具体跟林伯伯聊得什么,爹爹没说,我也没问,这回可能要多住上几天,我听爹爹说至少要过了初十,怎么?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林箫忙道:“这是哪里的话,我还希望你在这里住一辈子呢1话一出口觉得这话甚是不妥,只有嫁过来才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嫁给自己么?
陈湘雪听了果然小脸一红,啐道:“去你的,你想得美1
林箫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绕开话题:“小雪,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抓野兔如何?”
陈湘雪摇摇头,道:“少来了,这事你一说我就来气,小时候还不是你带我去抓野兔,结果把我一个人丢在林子里,自己跑去追野兔,害的我迷了路,找了好久才找到回去的路。”
林箫红着脸道:“那次怪我,一路追着兔子跑结果把你给忘了,等我想起来回头找你不到,还以为你一个人自己先回去了。”
陈湘雪更是忿忿不平,道:“你平时记性这么好,什么事都不会忘,偏偏就把我忘了,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林箫忙道:“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都跟你解释好几年了,你可要相信我啊1
陈湘雪斜眼瞪着他,嘟起小嘴兀自不信。两人聊的兴起忘了时间,一聊就聊到了深夜,最后林箫酒劲一上来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陈湘雪不忍叫醒他,拿了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坐在一边偷偷看林箫酣睡打呼噜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最后实在累了,也索性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箫趴在桌上睡了一整晚,手脚被压的太久,导致气血不畅有些酸麻,正准备坐起身来略微活动一下,忽然听见边上传来细细的鼻息声,睁眼一瞧只见陈湘雪正伏在桌子上酣睡。雪白的脸庞,细长的睫毛,鲜艳欲滴的红唇还微微有些上扬,笑意盈盈,似乎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林箫将头枕在桌子上,细细的端详了很久,竟不自觉得有些心动起来,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想去拨弄一下陈湘雪额前的秀发。
手到中途,陈湘雪忽然“嘤咛”一声,身子挪了一下,换了一个睡姿。林箫吓了一跳,顿时头脑也清醒过来,连忙将手缩回,在自己手背上狠狠拍打了一下。“我这是要干什么?”他忽然想起自己昨晚酒喝多了,居然在陈湘雪房中过了整整一夜,这孤男寡女,不清不楚,要被人瞧见,当真是百口莫辩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自己也就罢了,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见人?一想到此,不禁全身冒冷汗。
林箫恨自己酒后乱性,不明不白的玷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心中愧疚万分,朝自己脑袋狠狠的打了几下。心想:“趁现在天还蒙蒙亮赶快回房去,应该没有人会知道此事。”他连忙冲出门去,一路上还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生怕别人瞧见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间,一把将门紧紧关上,悬着的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林箫一头扑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绪不宁,就怕路上是不是被人瞧见了,脑子里思来想去,后悔不已,只怪自己酒后乱性,竟然耍酒疯耍到人家姑娘闺房里去了,还不清不楚的过了一整夜。
“小雪也是的,在我睡着之后怎么也不叫醒我?就这么放任我在她房中过了一整夜?难道……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小雪是对我有意么?”想到此处,林箫感到脸上一热,转念心想:“应该不会吧,小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只不过是我俩感情要好罢了。可能是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和从前小时候一样再同房而睡了。”
林箫在心里一直把陈湘雪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从来没有想过情爱之事,今天无意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心中竟似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定是我多心了,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可心底深处似乎又说服不了自己,只是愈发苦恼而已。
忽然间,方琬璃的倩影又浮现在脑海中,不知怎的自从在杭州望湖楼一见之后,时至今日,竟仍然对她念念不忘,时而出现在记忆之中。思念有时就如同巨大的沼泽、无形的网,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缠的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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