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0后记·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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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风晴雪朗的中午，沉祭长老回来了。

沉霜彼时刚答应留在浮焰山吃午饭，尝尝他们浮焰山新出的特产，听闻长老回来的消息，只能把约定时间延后。

临走之时瞥见小凤凰那充满怨念的眼神，沉霜狠心地回头而去，顺便丢下过几日去逛夜市的承诺。

不是浮焰山的特产不够吸引人，而是——

她更想知道沉祭长老带来了什么新消息。

没错，作为关心北境局势的沉雾宫圣女，对她来说，吃瓜比吃饭重要。

北境这地方吧，寒冷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关键的是太过封闭，消息全靠人口口相传，也没啥好玩的地方。就连这个年纪的沉祭长老，这辈子居然都没出过北境，可见消息之闭塞、生活之单调。

所以，她决定——

先去收集一下最新消息，然后带着瓜去浮焰山吃饭。

…………

“四境所来皆男修？”

沉霜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再确认了一遍。

没错，此次五方会，西洲派来的是自称下一任家主的谈灭，沉霜宫派出的则是实权在握的沉祭长老，虽然不是对方原本邀请的女修，但也还算重视。

但没想到，地域狭小的南界、人员混杂的中土，居然胆子比这两处还大。

听说南界百丘盟来的是一位大块头土系男修，但貌似只是其中一丘的小盟主；中土碧落谷女修众多，不乏资历老者，但派出的却是一位据说入门没几年的年轻男医修。

大家都这么豪横的吗？

沉霜托腮沉思，心里对这个轩辕绝的威胁程度评价又降了一级。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而且是同一时间。

但光从沉祭长老传回来的消息中，她无法确认熟悉之人的信息，除了那个“谈”字。

根据长老现场所见，那个自称下一任家主的谈灭，看上去阴狠凶戾，不像个善茬，并且几次三番用试探的语气向他打听沉雾宫的消息。

既然如此，沉霜也顺便把西洲所做之事告诉了长老，果然见长老皱起了眉头，评论了一句：

“这个谈灭，只怕野心不比那个轩辕绝小。”

所以现在的最大敌人成了西洲谈家是吗？

虽然沉霜怀疑这个谈家是谈练的“谈”，但如果正被这样一个人统治，只怕谈练的日子不好过。

当然只是一开始不好过，沉霜并不觉得这位连火系武器都可以不用的炼器师，会老老实实留在原处受气。

果然，没过几天，西洲就有了大变化。

…………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虽然依旧寒风凛冽，但有凤凰牌披风加身，加上小凤凰本尊蹭在她颈窝旁，沉霜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

在雾河的一处分支，沉霜捉了条和上次差不多的冰蓝色纺锤鱼，熟门熟路地提到酒馆，跟老板对半分。

老板已经对她这操作十分熟悉，早就安排好了位置，顺便附赠酒和小菜。

沉霜举起手里的小瓷瓶，示意自己带了酒过来，婉拒了老板的好意。

其实老板那酒也还行，就是太辣，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清甜的果子酒。虽然她自己酿的还埋在冷杉树下，但——

沉祭长老居然私藏好酒，还被她抓到了！

只是这一趟回来的长老似乎也变了个模样，私藏的酒被她发现，还坦然地分她一坛，说是自己继任长老前就埋下的，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惦记着，却从未想过挖出来品尝。

因为在原来的规定里，酒属火性，可乱心神，原则上长老和圣女都不许饮用。

那一晚，沉霜见这老头一边和她描述在东域的所见所闻，一边分了坛酒给她，还平静地说自己打算过段日子去南界看海。

嗯，没错，酒也不是白给的，而是作为她以后单独照看沉雾宫的报酬。

沉霜当然微笑着收下，但也在心里欣慰这长老的变化。

他身上那条看不见的枷锁，似乎已经松开。

反正不是梦里那般便好。

回过神来，沉霜谢过老板亲自端过来的那盆鱼汤，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尝尝。

清甜甘冽，回味悠远，有着雪山独有的气息。

沉霜开始期待起自己酿的果子酒。

有她亲手采摘的雪山蓝果，还有雾河发源之处的极寒冰泉，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和小凤凰一起，找了棵凝霜台最偏远的冷杉树埋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埋那么远，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对小酒坛下手。

唔，就像当初对小凤凰那样。

自第二次掉入尽火台后，如果小凤凰不再过来找她，她也许永远不会踏入浮焰山一步，而是继续在凝霜台当这个孤独的冰系圣女。

抑或是有一天受不了这高台的冷寂，选择与这块土地告别，离开北境。

但现在——

沉霜从随身携带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冰盒，舀了一个冰沙球喂给他。

有暖暖的小凤凰在，这寒冷的北境，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凉了。

…………

解决完今天的晚饭，沉霜抱着变成普通火鸟状的小凤凰来到楼下。

这酒馆不知从何时起来了个说书先生，据说是从中土而来，怀揣各种小道消息。

作为中土人居然能抗住北境的严寒，还坚持发扬自己的老本行，沉霜很感兴趣，遂坐在一边听那说书先生讲故事。

东域的轩辕绝，西洲的谈家，南界的海，还有中土的碧落谷，听着这些半真半假或熟悉或陌生的消息，沉霜终于有了与外界联系的感觉。

下楼前老板见她还要去楼下听书，额外附赠了一大袋坚果，还说是酒的替代品。

沉霜也不好推辞，只能收下。

这大概是一种类似核桃的坚果，已经开了口，但仍需要自己剥，且略有点费力。

沉霜这边听故事入了神，手上剥坚果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怀里的小凤凰开始动起来，叼起一颗坚果啄开，把果仁放到她手里。

沉霜坦然接过，小凤凰投喂一颗，她就吃一颗，自己手上也逐渐停止了剥坚果的动作。只是吃着吃着，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沉霜分出点心思瞥过去。

是一个抱着猫的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应该是跟着家人来的，正坐在她不远处。

那只猫通体雪白，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躺在那少女膝上，享受着她投喂的小鱼干。

嗯，这少女应该是个小猫奴，只是为什么一副不太友好的样子？

沉霜低头，见小凤凰仍在兢兢业业地剥着坚果，而且速度比她吃得还快，一会儿功夫就在她手上剥了一小堆。

抱着白猫的少女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场景。

她今天跟随家人过来听书，顺便用小鱼干投喂自家的主子。

北境天气很冷，小动物们难以生存，所以这只白猫是她们全家的宝贝，被养得胖胖的，连吃东西都不用它自己动爪。

可是偶尔一回头，被身后那抹火红色吸引。

是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鸟，火红中夹杂着一点黑边，正在那个女子的怀里剥坚果。

鸟儿剥坚果本来也没什么稀奇，但是——

那个女子居然把鸟儿辛辛苦苦剥的果仁给吃掉了！

而且对方剥一颗，她就吃一颗，一点也不给那只鸟儿留，就像是习惯了一样。

这人太过分了，居然让自己的宠物当劳工！

少女气愤的心情影响了那只白猫。

白猫睁开眼睛往四周看去，想找出这个影响她的家伙。

它本来是来自东域的一只血脉混杂的妖兽，因被猛兽追赶逃到北境。这儿虽然冷，但主人待它很不错，所以也就安心在这里定居，平时也会帮她们家赶赶老鼠什么的。

嗯，所以影响她心情的就是那边抱着红鸟的女子？

白猫从少女膝盖上跳下来，想就近观察下那两位，顺便吓唬那鸟儿一下，让它别再剥了。

这么勤快，让坐等吃喝的它情何以堪，说不定日后会被嫌弃太懒。

但还没靠近，那本来正在埋头剥坚果的红鸟抬头，轻飘飘地看了它一眼，带着只有妖兽才能感知到的强大威压。

沉霜这边已经明白对面的少女为何看她，估计是觉得她把小凤凰当劳工，还不给报酬。

可是小凤凰又不喜欢吃坚果，带来的冰沙球也在楼上吃完了，剩下的酒本来想给他喝一勺，但他偏说要喝冷杉树下她亲手酿的那一坛。

这不是她的错，她对小凤凰还是很宠的，真的。

沉霜本不打算计较，但那只懒洋洋的白猫不知带了什么心思，竟向她这边走来。只是才走到一半，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夹着尾巴一溜烟地奔回那少女的膝上，两只眼睛继续闭上，就像从未下来过。

沉霜咔嚓咔嚓把手上的坚果堆给消灭掉，带着小凤凰起身离开。

反正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她，与她无关。

…………

出了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沉霜打了个寒颤，把篮子里的披风给拿出来披上。

酒馆里味道太大，所以她进门前就脱掉了，叠起来包好之后就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篮子里。

这看起来就和小凤凰的羽毛有啥关系，虽然他不说，但她还是能猜到。

回去的路上，小凤凰要亲自载她回去，沉霜吃得太多也有点头晕，遂趴在他背上。

凤凰一飞便是直冲高空，沉霜裹紧了披风，睁大眼睛看向西边。

西边的谈家，她一直很在意。

似乎是接收到了她的关注，西洲的方向突然爆出一阵光亮，并且那光亮还在持续扩大，看起来影响范围不小。

虽然太远听不见声音，但沉霜直觉这是什么大事。

果然，没过多久，西洲谈家派人来邀请她去暮城边境一聚。

与上次的那个谈灭不同，听说这次谈家换了个新家主，是个老太太，叫谈红烛。

以及，这位亲自过来的人，说她自己叫谈练，身边还跟了一把能自动飞在空中的剑。

…………

西洲的威胁就这么自己消失了。

不仅如此，东域也变了一片天，还是她熟悉的那位做的。

沉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凝霜台尝试做新的果酒，用的是浮焰山特产的多色小浆果。

比她更开心的是沉祭长老，听闻此消息，立马收拾起行囊，第二日就告辞去了南界。

刚听说南界其实也很好玩并且想去看看的沉霜：……

算了算了，等这老头回来她再去也不迟，还能白拿一份旅游攻略。

沉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既然短时间内没法去看海玩水，那她就在凝霜台泡泡温泉算了。

思及此，沉霜拉着浮烬开始搞基建，在凝霜台岩洞后的避风处，新开垦出一片平地，挖出泳池的形状，用平整的石头打底，最后引来流动的冰泉。

当然，冰泉只有小凤凰会泡，她选择在池子里划出一块地方，借小凤凰的火加热，然后自己一个人泡着。

在微微飘雪的日子里，旁边摆上一盘冰冰凉的新鲜果子，还有醉人的美酒，自己却浸在温暖的泉水里，还能看另一边泡在冰泉里玩水的小凤凰，沉霜觉得不去南界也可以。

虽然看起来很奇怪就是了，毕竟冰系圣女在泡温泉，而火系尊主却在那玩冰水。

但奇怪归奇怪，这样两人各占一边的日子好歹纯洁又美好。

但有一天。

小凤凰喝了她酿的那坛果子酒，再次像当初那样烧了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但你烧得难受，去冰水里泡着呀，干嘛来蹭她这边的温泉？

沉霜扒拉不下那个伏在她肩头的小凤凰，只能由着他张开小翅膀蹭来蹭去。

然后，小凤凰消失，传说中是邪神的浮焰山火系尊主出现。

感觉今天的邪神真的是邪神的沉霜：……

不能喝就不要喝！

…………

山洞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透明屏障，掩盖住里面波动的冰火灵力。

再然后，一层冰雪屏障索性也升了起来，将所有声音藏在里面。

屏障外，覆满积雪的冷杉树下，大片的凤尾花艳红似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虽然凝霜台只有寒冬，但凤尾花却成了永恒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