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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内踱步了一会儿,泰安帝背着双手道:“去把杨彧召来。”
“老奴遵旨1
在不远处的尚书台衙门办公的杨彧听到泰安帝传唤他,连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跟着那内侍大监往奉天殿走去。
“吴大监,不知此次陛下如此急切传唤老夫,所谓何事?”
面对杨彧这样身份超然的高官,吴大监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
“这杂家也不甚明了,不过不会是坏事就是了。自陛下御极以来,便甚为倚重郡公,想是有什么事要与郡公商议。”
“原来如此,多谢大监。”
“郡公客气了。”
两人一路寒暄客套,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奉天殿。
“老臣参见陛下,问陛下圣安1
“圣躬安。杨卿请起,赐座。”
吴大监赶忙拿出一个软垫放到一旁,杨彧坐下,悄悄看了看四周,发现竟无有其他内侍宫女,这殿里只他们三人。
“杨卿可还记得,五日前的朝会上廷议之事?”
杨彧心下有些明了,当即道:“当然记得,这还是老臣向陛下谏言的。只是人老了,时常会有些头昏脑胀,做出无礼之举。
朝会过后,老臣也重新思量了一番,觉得当时有些武断,视国家兵事为儿戏,冲撞了陛下,实在是老臣的罪过。还请陛下治老臣之罪1
杨彧说着,便要起身行礼。泰安帝见了,连忙示意吴大监将他扶好坐下,又笑道:
“杨卿为国操劳一生,日夜殚精竭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国朝安危。而朕登基不过年余,处事尚且稚嫩,还需诸位肱骨教导辅佐,又怎好怪罪杨卿呢?
再者出兵南下一事,朕这几日常常思量,现在想来大有可为,亦能为国朝打击伪逆,收复失地,有百利而无一害。
是以朕召杨卿前来,便是商议调杨斌南下讨伐伪逆。”
“陛下圣恩,臣百死难报万一!想杨斌作战屡屡失利,月余光景未立尺寸之功,实在有负陛下与国朝之信任。
原本臣便想替他向陛下请罪,请求陛下撤其职,罢其兵则能者上位。不想陛下宽宏大量如斯,非但不怪罪,还要二次重用于他。如此大恩,臣铭感五内,涕零谢恩1
见杨彧又要起身拜俯在地,泰安帝又只能示意吴大监扶住他,心下不住腹诽:
这老货好不要脸,说甚么主动请罪。都这般长时日过去了,恁老就算腿脚再不好,奉天殿离尚书台再远,那也该走到了罢!
结果半个人影也无,现在又在这里说屁话。
“好了好了,杨卿无须感怀。杨氏众卿的忠心,朕是知晓的。又如何白白不用杨氏人杰,而让小人祸国呢?”
“陛下圣明1
“只是兵事向来体大,无论大小战事,皆要靡费钱粮辎重无数。杨卿是知道的,国朝自年初起,便屡屡出兵镇压四方不平事,导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
不怕杨卿笑话,朕这内帑,也已空了大半,就为能发放足够的饷银抚恤给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这宫禁的每月支出,都被朕减去了一半。
若如今要白白放弃明阳战事,而调兵南下,其中大军行军的花费,钱粮的运输,征召的民夫,以及战事打起时的靡费,国朝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陛下勿忧!杨氏自开国时便受太祖高皇帝恩德,能传爵至今,与国同休。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杨氏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臣回去后,便尽起杨氏家财,总能筹措上万金,数十万石粮食,以供大军战事所需1
上万金便是一亿钱,一个十分可怖的数字。再加上数十万石粮食,不可谓不是大手笔。足见杨氏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让杨斌南下攫取战功。
但泰安帝兀自不满足,又道:“杨卿如此忠心,朕心甚慰。杨氏众先贤亦果真无愧是大齐列祖列宗倚重之腹心,家学冠绝国朝之最,才能培养出杨卿这般忠心之臣。
只是行军打仗,除钱粮外,更需军械甲胄。这国朝的府库内,如何还能拿得出这些来。纵使有了杨卿的钱财捐纳,在短时间内,亦无法打造足够的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
“区区小事,怎好叫陛下惊扰。老臣适才想起,我杨氏往昔曾养过些许私兵,虽然无甚精良甲胄,但修补修补亦能防身。
还有军械,也有些刀枪剑戟以供护院保护家宅所用,老臣回去便统统捐纳朝廷,支持国朝战事。”
杨彧嘴上说得好像都是些破烂货,但任谁都知道家大业大的杨氏,多的是好东西。只是那些铁甲手弩之类的利器,总归不好在明面上说。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
“好好好!杨卿为了国朝大业,忠心可嘉,忠心可嘉啊!
既如此,朕稍后便让兵部草拟调令,命杨斌暂缓明阳战事,调兵南下,征伐伪逆。
另外,杨斌为国征战,虽偶有失利,却也打出了国朝的威风,未有辱没大齐禁军的赫赫威名。朕属意,授杨斌为柱国,封任城男,特许三代世袭。待南下得胜归来,另有封赏1
敲了杨氏那么多钱财,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泰安帝这次表现得异常大度,不仅授了柱国这个从二品的武散官,更封了个爵位。
在大齐,爵位那还是相当值钱的,哪怕只是个男爵,那也兀自不易。
“老臣代犬子,多谢陛下!陛下大恩,臣万死难报1
虽然对泰安帝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很佩服,但杨彧的激动却也是实打实的。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多少年了,杨氏终于挣着了第二个爵位。
即使它算是买来的,但别人不知道啊,说出去依旧能羡煞无数闲杂人等。
“呵呵,说起来朕这里还有一桩趣事,想说与杨卿一听。”
“陛下请说,老臣洗耳恭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杨卿可还记得前番,朕与你讲过的宣威军主簿杨同,就是那与你孙儿同名同姓的那个。
朕适才得到线报,他死了!不过非是病死或殁于战场,好似是被人合围刺杀,自裁而死。
说来可惜,如此一年轻俊彦,偏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才有了此遭大难。”
“哦?竟有此事?陛下不提,老臣都险些忘了此人的存在。不想竟是个如此刚烈的,比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可是出息多了。”
杨彧依旧是此前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眼里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异样。泰安帝盯了好一会儿,才道:
“杨卿说得哪里话。令孙出身杨氏,家学渊源,为国朝难得的俊彦人杰,如何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可比的。”
“陛下谬赞了。若无事,那老臣先退下了,尚书台尚有许多要事处理,不好耽搁太久。”
“杨卿且去,保重身体要紧,不可太过操劳。”
“多谢陛下挂怀,老臣省得。臣告退。”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吴大监,看着这副君臣相得的和谐场景,完全面无表情,甚至感觉有点恶心。
等杨彧退出大殿后,泰安帝怔怔地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对吴大监道:“让外务司的人盯着一些,杨氏但有异动,即刻回来禀报于朕。”
“老奴遵旨。”
自以为胜券在握,对外务司的能力信心满满的泰安帝,打死他也想不到,被他视为利刃的外务司,根本不是杨氏探子的对手。
不说早前杨氏便把杨同自兴丰之战后的一切痕迹抹除,而外务司半点消息也无。
单说这次陈迹使计,故意让杨同假死,然后早早便传信杨氏通气,让他们竭力上书泰安帝调兵南下,整个一个过程,外务司是半点风声都打探不到。
不过这倒也不是外务司太废,实在是先前一场内乱,把外务司给搞得支离破碎。想他们之前都是分布在周遭各国,监察外事的探子。
现在齐国分裂,他们原本在各国精心布置的势力完全被打乱不说,又被泰安帝抽调了大半人马回到国内重新布置消息网。
这一来二去的,能比得过扎根齐国数百年之久的杨氏密探,那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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