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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宋国公萧瑀下朝后回到家里,吃过晚饭老夫人罕见的拦住了欲去往书房的丈夫。
萧瑀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因为妤儿之事?”
老夫人素知丈夫聪明过人,可是他一语中的还是让老妇人有些意外。她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因妤儿之事,只是你问也不问却能猜中?”
萧瑀轻松说道:“这有何难!妤儿自幼倔强,易飞在京任职六年她可有一字相求?这次来京只怕遇到为难之事。以妤儿之能遇到为难之事,这事情肯定小不了。今天她进府,晚上你就叫住我,如此反常定然是她的事情连你也束手无策。”
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1说着便将文家的事情告诉了萧瑀。
听完老夫人的叙述,萧瑀说道:“事情只怕更加复杂。文锷是同州防御使帐下长史,品级不低,他都能遇害,只能说明图谋文家的势力庞大。这么庞大的势力图谋文家,没有一个要紧的理由是说不过去的。反过来文家在这么大的势力面前输了第一招,却还能全身而退。至今图谋之人只能用追捕文家漏网之鱼聊以**,恐怕他们已经不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了。想以这位文家的女儿做人质逼迫文家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着萧瑀的分析比对情况不甚明了的易夫人更入情入理,老夫人不断的点头称是。
萧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妤儿心智过人,可惜不过是内宅妇人,实在是不了解时局!寒门入仕不可逆转不假,可是这与陛下打压瓦岗众将却无半点联系。陛下所防并不是瓦岗众将,而是防的将门。”
老夫人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古代的将门类似于文官阶层的门阀世家,指的是世代以军功升官的世家。由于他们善于带兵打仗,由于胜仗打得多,他们在军中的威望普遍极高,并且在军中形成了自己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势力,军队已经不再是皇帝的军队而成了将门的私兵,这样的军队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皇帝要压制军中将领防止将门的形成是一种必然,因此以秦琼为代表的瓦岗将领受到皇帝的压制弃用是显而易见的,这也是历史上唐太宗宁愿人用侯君集等人也尽量不启用秦琼等人的根本原因。
既然瓦岗众将基本上不可能再次受到重用,那么拉拢他们只能是白费力气。后果还不止如此,皇帝要打压这些武将,而萧家却与他们暗通款曲,只怕也会惹怒皇帝。
想到这里老夫人茫然无措,焦急道:“如果妤儿之计用不上,那么这小妮子就成了真正的祸根。我们还不知道敌手是谁,敌明我暗,万一他们发难我们将难以应付。没想到妤儿的妙计却成了催命符,这该如何是好。”
萧瑀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道:“妤儿的计策未必不能用。将文家女送出能撇清我们的关系,让那些人把注意力转向瓦岗众将,这样我们就能安然置身事外。”
老夫人依旧惴惴的说道:“不知道瓦岗众将能不能承受的住,他们要是垮了那些人未必不会迁怒到我们头上。”
萧瑀笑道:“这个请夫人放心。正如妤儿说的,瓦岗众将此时虽然雌伏,他们的实力还在,想动摇他们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陛下留着他们也是有用意的,有瓦岗这些人在就能镇制其他势力,比如江左和齐鲁士人,他们要把手伸进军队只怕瓦岗众将不会答应。”
听到萧瑀的解释,老夫人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
第二天上朝,皇帝令萧瑀代表自己去翼国公府探望病重的秦琼。这对萧瑀来说真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当下领命带着皇帝的诏书和礼物去了翼国公府。
走完常礼的程序将皇帝的诏书和礼物交给秦家人之后,萧瑀示意秦琼屏退左右。当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萧瑀将文家的女儿现在在萧府的事情告知秦琼。
在向萧瑀表示感谢后,秦琼立即命世子携世子夫人带着家丁前往萧府接人。
到了萧府元娘凭着女性奇异的第六感第一眼便看向了章文怡,只是此时章文怡身形容貌变得太多,元娘不得不确认第二眼。看完第二眼元娘立即叫出了章文怡这一世的乳名:“九儿1此时章文怡再也忍不住扑进元娘的怀里,姐妹俩抱头痛哭。这一幕直看得在场的众人无不落泪。
拜别了易夫人、易芸儿、老夫人一干众人,姐妹俩在翼国公府家丁的护卫下安然返回了翼国公府。
进了翼国公府元娘先带章文怡拜见了秦琼,章文怡实在没有想到是在病榻前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隋唐好汉。
秦琼此时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即便如此仍旧显得高大威猛。秦琼详细问了章文怡的脱险经过,章文怡不敢将其中的惊险据实相告,只是说自己反应慢了险些被切断去路,幸好阿秀、刘妈妈将敌人引开自己从狗洞里钻出离开了家宅,早晨故作误认人逃离楚州城。之后沿城外树林北逃,之后爬过冰面渡河等情节一一述说,一直讲到被易夫人收留,再到长安为止。有些细节秦琼问得极为详细,对于秦琼的问题有些地方章文怡讲得非常清楚,有些地方便故作懵懂无知。
问完秦琼安抚了一下章文怡,便让元娘带她下去休息。
元娘和章文怡走后,世子秦怀玉看向父亲,问道:“这孩子说得可都是真的?”
秦琼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不假。伍志浩是楚州鹰扬府的果毅都尉,她一个深闺幼女不可能知道。伍志浩勇猛有余机智不足,这与九儿的表述无误。只是她的运气好,第一没有碰到另一个果毅都尉郑泽卿,那个人不但勇武过人而且狡猾多变,九儿遇到他恐怕只能束手就擒。第二是她走的线路肯定出乎伍、郑二人的意料。她不认识路没有走河口镇,这反倒让他们的堵截完全失效。这孩子误打误撞的走到彭城,除了运气以外真的没有别的解释。其实像她这样的外行运气却出奇的好,以往到时见过的很多,不足为奇。”
世子又问:“那我们今后该当如何?”
秦琼豪迈的笑道:“别人已经出招,我们就不能不接下。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下手会这么快,牵扯的这么广。谢家独木难支,这才让他们得逞。不过文家的损失应该不大,不然这些人得手之后应该偃旗息鼓而不是四处追击。你且去将程叔叔、尉迟叔叔请来商议。”
世子闻言怔了怔,又问:“不请李绩叔叔了?”
秦琼神情一黯,长叹一声,说道:“只怕你茂公叔叔未必想来。这次我们去楚州,我发现他同伯当兄弟眉来眼去,两次问我为何非要让原娘做你的妻子,那个时候他应该知道有人已经决心对文家下手了。可是他却不肯将此事告诉我们,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原本是世家出身,耐不住寂寞也是情理之中。此次我们所遇到的对手势力庞大,虽然可以不惧他们却不得不小心行事。”
世子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派人去两府请人。
萧瑀从秦府出来后派了一名随从回家报信,他自己则回宫复旨。
太宗李世民见他回来忙问秦琼的状况,萧瑀将秦琼的样子和医生的诊断说了。李世民仰天长叹:“叔宝一心表节,百战骠骑是我大唐的忠勇之臣。其时我唐军威名倒有一半是叔宝打出来的。别人是九死一生,叔宝却是百战余生。这样的人依旧躲不过岁月的消磨,真是可叹啊1
说着转身问萧瑀:“叔宝家中可还有人未得荫封?”
萧瑀答道:“陛下对翼国公恩宠盛隆,秦家已无未得荫封之人。”
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以叔宝的功绩便是裂土分封也不为过,朕当政之后他却愿意激流勇退,为的便是这大唐江山。如此忠节之士,为了朝政朕却要依旧打压他。不管赏赐多少都难弥补万一。”
这话萧瑀实难回答,他只能说:“陛下圣明也是臣等的洪福。”
李世民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过了片刻他说道:“现在人心浮动得想个办法保住叔宝这一系人,他们虽然出身寒门,却是最为忠勇。可惜叔宝不愿意与皇室结亲,他的两个女儿都许配了寒门之士,这是表示他绝无夺权乱朝的心意,这是多少高官都做不到的放下权柄。”
说着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以后再议吧。”
秦府秦琼的书房,卢国公程知节、鄂国公尉迟融以及他们的长子程处嗣、尉迟宝琳都赫然在座。
程知节、尉迟融进了书房没有看到李绩,都不免一怔,感到十分意外。
秦琼解释了一下原因,而后说道:“文家的事不简单,我们曾经出面要保住他们,可是有人依然出手袭击。这只能说明他们对我们也要动手,现在我们也只有被迫应战。”
尉迟融皱起眉头,说道:“这些豪门也太不成话,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为何还要图谋我们1
秦琼说道:“这些门阀世家争得是国家权柄,我们则是争得是生存。我把文家从他们哪里捞出来,并让怀玉娶了文家女儿目的就是告诉他们,文家我们是要保住的。可是他们悍然袭击文家,其目的不言而喻。他们要夺权柄就要积蓄更大的力量,需要更多的财力。这些门阀世家没有了国家权柄实力已经不同以往,他们只有攫取文家的巨额财产才能得到足够的财富来扩张自己的实力。”
尉迟融吃惊的问:“这文家是什么来头竟然有如此大的家产?”
秦琼说道:“文家曾经掌握着瓦岗、江左陈家、徐家的财富,知道文家有这么大财产的人不多。”
尉迟融迟疑,道:“难道是茂公......”
秦琼说道:“不可能是茂公,一是他并不知道实情,二即使他与门阀世家交往多半也是虚与委蛇相互利用。他不可能将这种事说出去的。再说也不需要茂公说出去,李密、魏征都是知道的。”
尉迟融焦躁道:“二哥,这些都无需说与我们听,你只要说该怎么办就行了。”
秦琼苦笑道:“你当这些是说给你听的?”说着话秦琼指了一下程处嗣、尉迟宝琳二人道:“我是说给这两个孩子听的,我家怀玉忠厚有余魄力不足,守成可以开拓不足。其他怀文、怀远、怀忠都不是可以应变之人,怀道虽然聪明,只是年纪幼小又是庶子也不可能继承发扬秦家。我们都会老去,能为下一代遮风挡雨的唯有他们二人。”
听到这里尉迟融、程知节不免动容,秦琼的话中竟然隐隐有托孤之意。看样子他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这么多年以来秦琼一直像一座大山般遮护着他们这些人,无论是在当年的战场上还是在日后的朝堂上。而今在这个关键时刻这座大山竟然动摇了、将要垮塌了,尉迟融、程知节这两个战阵前的猛将也觉得惶恐。
这种惶恐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二人便恢复了猛将的本色。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程知节说道:“二哥,你放心,他们厉害,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敌人的千军万马我们也能冲他几个来回,只要把朝堂当成战阵,这些门阀世家不会比那些敌军更难对付。”
秦琼赞许道:“四弟这些年进步不小,也不枉我们为你娶了裴家娘子。”
程知节嘿嘿的笑了笑,也不说话。程夫人裴氏本是女中豪杰相夫如教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秦琼转回话题说道:“从太子承乾娶妻苏氏,魏王李泰娶妻阎氏已经看得出他们将来必会争得你死我活。以陛下圣明这两人迟早要失势,太子、魏王失势自然是晋王得利。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晋王。”
尉迟融等人听的一头露水,他问道:“二哥,你说的这些我们听不懂埃”
秦琼摇了摇手,说道:“苏妃、阎妃的身世你们回去问问夫人就明白了,我这里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说。”
见二人点头称是,秦琼继续说道:“我们激流勇退,明哲保身已经让有些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些年我们远离朝堂也确实削弱了一些实力,有些事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快意恩仇了。前次我去楚州破坏了文家送元娘进宫的计划,也打乱了别人的计划。元娘不过是正主的挡箭牌,没有了元娘他们还会找别的渠道。当时并没有料到他们会向我们动手,因此准备不足。事已至此迫使我们不得不去争取晋王,可是现在才做这样的筹谋显然已经落了后手,只怕争取晋王要费一番周折。我们只有将错就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琼讲得很仔细也很慢,他必须把缘由交代清楚以免以后在执行计划时出错。
他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争取晋王最有效的办法是给塞给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妃子。”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一向正义严谨的秦二哥也用这样的法子,实在是画风太过于突兀,一时间让尉迟融、程知节难以接受。
程知节最先反应过来,他问:“可有中意的人选?”
其实程知节和尉迟融都是有些惧内的主儿,不同的是程知节的夫人裴氏比老程更强悍,而尉迟融是爱极而惧。所以老程在这方面感受要深刻一些,反应也要比尉迟融更快一些。
秦琼点了点头,说道:“是元娘的九妹。”
程知节说道:“都是文家的女儿,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去楚州。”
尉迟融问:“二哥这是你一早定计的?”
秦琼摇了摇头,说道:“那不一样的,元娘入宫是给陛下选妃。送九妹入宫是给晋王做妃子,这是不同的两件事。送九妹入宫是我今天见到她之后才有的这个主意。”
说着秦琼简单的将章文怡逃出文宅走了四百里到达彭城的事说了出来,尉迟融父子、程知节父子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他们知道出门在外的辛苦,章文怡以七岁幼龄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独自行走四百里这是等的能力、何等的幸运。
听秦琼继续说:“此女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些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它只能说明她非常聪慧、能变通又有坚韧的毅力,这些都是能后宫生存下去必须具备的品质。她小小的年纪经历过这样的磨难,那些养尊处优的后宫妃子远不能及。现在楚州报上来的是文家遭受山匪袭击惨遭灭门,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存在后族掣肘。即使我认她做义女也只能抬高其身份,而给不了实质性的帮助。这样也不会惹陛下猜忌。最后是这个孩子生的极美,我发现怀玉这么老实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多看她两眼,想想她今年才不过七岁,若是长大了可真的是红颜祸水了。我们若是把她献给晋王不怕他不接受。把她献给晋王好处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表述了。关键的是你们将来一定要尊重她、信任她,只有这样她才会被我们的诚意打动,死心塌地的为我们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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