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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突然感慨起来的刘长远,周斌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自然而然想到了和刘长远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派出所所长,二十年没换过地方,整个人碌碌无为。
真要说起来,前世两人之间仇恨还颇深。
他一脚踹断了沈涛几根肋骨,是刘长远亲自带人把他给抓了,并搞得他声名狼藉,老周家也因此倾家荡产,好多年没有缓过劲来。
前世年过三十依旧一无所有,要说心里没有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最恨的首先就是自己,恨自己年少无知,恨自己不争气,总之他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刘长远了。
就是他紧抓着沈涛的事情不放,让他被学校开除,更把整个家给掏空了。
从他的角度出发,自家外甥吃亏了,他自然要帮忙讨个公道,而且沈涛被搞得那么惨,他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周斌他们。
周斌也是后来才了解到,不仅是他,当时所有参与打架的学生就没有几个能落好的。
听说情节轻微一些,没有对沈涛产生直接伤害的学生,大多被刘长远带进派出所关了一会,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情节严重的,尤其是周斌他们这伙的,凡是和沈涛交过手,不论有没有对他受伤造成影响,都被他严厉处罚了一遍。
虽然不像周斌这样都快被他拉着游街示众了,但也闹得沸沸扬扬,各自的名声在村里都变差了很多,成了坏孩子的标杆。
出生之前,这件事对于周斌来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痛,一直都不愿意主动去想起,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关注,也是后来偶尔才知道后续的一些消息。
在处理了他这个罪魁祸首之后,刘长远也没放过其他人,毕竟亲外甥还躺在医院病床上不能动弹呢,作为受害人自然是占理的那一方。
刘长远虽然只是一个乡镇派出所所长,但在整个盘乡也算是头面上的人物,想整治几个农村孩子自然没有什么难度。
那段时间又恰好赶上他再一次谋求上进失败的日子,心情本来就非常不好,又碰到这样的糟心事,就趁机狠狠发泄了一通。
只能说周斌他们倒霉,刚好赶上了。
这些内幕消息,周斌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因为刘长远,自己以及自己家的处境才这么悲惨。
虽然经此事之后,他洗心革面算是因祸得福,但对家里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去。
因此,往后很多年,周斌对于刘长远心中是充满恨意的。
但他到底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也知道在沈涛受伤这件事中,他是理亏的一方,没有任何立场去怪别人对自家下手太狠,毕竟打架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对沈涛手下留情,因果循环报应不少,只能说是他自找的。
不过明白归明白,这种疙瘩要是那么容易解除,那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仇恨了,对于刘长远,自始至终都耿耿于怀。
哪怕是重生回来,一切都有了改变的机会,并在最关键的时候收回了脚,并没有参与对沈涛的伤害,对于刘长远的芥蒂,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
如果不是刘峰的威胁实在太大,怕会影响自己中考,当时也不会主动去找刘长远合作。
那个时候他刚刚重生回来,实力尚浅,只凭自己应付刘峰的话,并不是十分保险,就算再加上一个谢振杰,他也十分不放心,毕竟这家伙的不靠谱他是知道的,而且他本身也要参加中考,总有疏忽的时候。
权衡利弊之下,周斌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刘长远是他最适合的求助对象了。
虽然因为前世的原因,对他依旧意见很大,但为了中考,周斌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毕竟是三十多岁的灵魂,前世种种的不如意,早就把他打磨的圆滑无比,向仇人低头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咬牙都能办到。
再说了,也只是自己知道他是仇人,其他人又不清楚。
如此一来,就更无所谓了。
成熟男人的标志之一,就是意识到所谓的面子一文不值,周斌显然就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人。
因此,在中考之前特意去见了刘长远,并且以让他搭上徐老的线为条件,换来了他的帮助,彻底消除了刘峰的威胁。
当然了,之所以说出徐欣食物中毒这件事,也是感念徐老对家乡做的贡献,不想他像前世一样早早孤单去世。
另外就是徐欣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因为这样的意外离开,他也觉得非常的惋惜,把这件事情告诉刘长远,既能救人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而也是通过这次的合作,让周斌发现了刘长远这个人,并没有自己前世想象中的那么让人讨厌,不仅如此,真正相处起来,反而给人一种十分轻松的感觉。
而最让他产生好感的是,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年龄小而对自己有任何轻视或者敷衍,真正把他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存在而对话。
这让周斌自从重生以来,产生了一种难得的放松感觉,这种感觉甚至在自己父母身边都没有。
重生是件好事,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但无形中也是一种压力。
因为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是如何的悲惨,在没有彻底改变之前,这种负担会一直背负在身上,心思多一些的人被憋出一些心理问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刚刚重生回来,周斌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困境,首当其冲的就是沈涛这件事,接下来就是中考。
他想上重点高中,但有两件事必须解决,第一,他成绩实在考不上,第二,就算能考上,万一成绩不好,只是勉强够格,那学费必定会非常高,家里也负担不起。
而那个时候离中考还只剩下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如此有限的时间内,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压力可想而知。
而且学习这个东西,如果不考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水平,周斌只能在看不到任何成果的前提下拼命压榨自己,就算因为重生学习能力增加了很多,也感到非常疲惫。
别说旁人了,甚至连周斌自己有时候都偶尔忍不住想泄气,要不是意志足够坚定,也有可能就放弃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学习冲刺中,连找陈玲都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向她请教一些不会的题目,心思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比柳下惠还要柳下惠。
反而是在中考前和刘长远的交流中,让周斌得到了一点难得的放松。
毕竟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面对同学甚至是父母时,都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和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不敢流露出太多前世的痕迹。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是说会被当成怪物,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只是单纯的自身放不开而已。
但在刘长远这个前世的仇人跟前,却没有这种顾忌,他反而随意很多,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顾忌合适或者不合适的问题。
也许正是因为他是仇人,周斌在他面前一直抱着一副大不了干一场的那种态度,反而表现的肆意了很多。
刘峰的威胁解除之后,周斌顺利参加了中考,刘长远也如愿搭上了徐老的这条线,甚至不久之后就传来了可能要高升的好消息。
按照正常逻辑,周斌此时应该不会再和刘长远有过多的牵扯,反而因为前世的仇恨,不报复他已经算是做人比较有底线了。
但不论是他还是刘长远,都没有立刻结束这种关系的想法,尤其是刘长远经过这件事之后,显然意识到了周斌的与众不同,对他比往日要殷勤多了。
周斌也十分享受在他面前不用刻意压抑自己的轻松,虽然没有太多主动,但也没有拒绝。
时间一长,两人相处起来越来越投契,到现在俨然已经是忘年兄弟,各自朋友圈中关系最好的人之一。
甚至在刘长远看来,周斌就是他最亲近的朋友,没有之一。
甚至在两人相处过程中,反而是周斌更多的站在主导地位,刘长远很多时候都是听他的建议。
这一点,不论他是什么地位从来没有变过。
即便是现在成了公安局局长,整个县城里有数的几个实权人物之后,对待周斌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和亲近。
笑眯眯的看着周斌,上下不停的打量着他,嘴里面啧啧有声,“这订婚之后看起来精神头都不一样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真是恭喜你和陈玲了,”刘长远语气十分真诚,“你们两个能修成正果,真是人为你们感到高兴。”
他可以说算得上是一路见证着周斌和陈玲走到今天的,早在初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那个时候心里就断定两人在一起不离十。
后来在徐老为爷爷的认亲宴上,陈玲更是毫不犹豫的把两万块钱交给周斌,让他去捣鼓什么大排档。
看到当时那一幕,连他都惊讶了。
要知道两万块钱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一个成年人辛辛苦苦一年下来都不一定能挣这么多,陈玲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交给了周斌,任由他随意霍霍,他不心疼,刘长远都替她可惜了。
还是后来考虑到周斌非同一般人的成熟,才对他有了那么一点信心,那也只是一点罢了。
虽然当时周斌在他面前的表现让他大为惊叹,对于他想自己创业,开一个烧烤大排档的想法也给予了支持和肯定,但内心深处仍抱有一丝犹疑。
毕竟做生意算是一个比较专业的事情,他承认周斌这个人很厉害,但是不是这块料,他也说不准,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多多为他提供一些便利。
不过,不论周斌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刘长远对于陈玲这份沉甸甸的信任都十分动容。
就算她家庭条件再好,可是能随便拿出两万块钱给一个同学,要说和这位同学没有任何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此时见到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心里也感到颇为欣慰。
因为周斌的关系,陈玲和刘长远之间相处的也十分不错,此时听他这么说,脸上微微一红,稍微有些羞涩。
不过还是落落大方的给出了回应,“多谢刘叔。”
“好好!”
一声叔叔叫的刘长远连声叫好。
要知道在以前陈玲对他的称呼虽然也是这样,可语气却没有这么亲密,此时倒显得真诚,随意了很多。
几人长时间没见面,自然要好好聊一聊,叙叙旧,不过刘长远毕竟身份特殊,不太好明目张胆的和其他人有过多亲密的来往,最终把地点设在了大排档。
在自家地盘上行事方便很多,也更轻松一些。
带着刘长远,一行三人来到县城大排档,和谢振杰以及曹倩倩打了声招呼,直接走进了他们私人专用的包厢。
这个单间是大排档重新装修时专门留出来的,仅供周斌他们本人使用。
就是为了方便以后聚会,或者邀请一些比较重要的朋友,能有一个私密的空间。
平时的时候并不动用,只有当周斌,谢振杰或者周为民他们用的时候,可以随时过来,不用再麻烦找位置什么的,就是为了自己人方便。
来到包厢,点上几个菜,因为天太热,提了几瓶冰镇啤酒,周斌和刘长远一边喝一边聊,陈玲也时不时的插几句话,气氛十分热烈。
周斌和陈玲这边没有什么好说的,正常的大学生活而已,学生会的事情,周斌也没打算和刘长远说什么,毕竟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反倒对刘长远最近这段时间身上发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要知道,听了孙老的话之后,他还特意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发现几乎他问到的所有县城的市民都对刘长远十分拥护,这在现代社会可并不多见。
由此可见,刘长远肯定是真正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才会得到老百姓这么大的认可。
对此,周斌感到非常的欣慰。
没错,就是欣慰。
真正说起来,刘长远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几乎完全是周斌的功劳。
遇到周斌之前,这家伙在盘乡派出所位置上已经待了十几年,要不是心里还有一点想要往上爬的执念,现在恐怕早就被磨平了所有棱角。
直到遇见了周斌之后,才开始时来运转,不仅进了县公安局,更是在短时间内直接成为了公安局局长,县城里说的上号的几个实权人物,这种升迁速度真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
在成为局长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当他还是盘乡派出所所长的时候,最大的追求无非是能进入县公安局,不说当多么大的领导,只要进去就行。
他实在是不想再待在盘乡这么一个小地方了,有生之年能够再往上走一走,也就别无所求了。
本来那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周斌出现了,而且一来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周斌竟然把拯救徐老孙女的功劳放在了自己面前,唯一的条件只是让他帮忙收拾一个小流氓而已。
说句实话,一开始他是不相信的。
要知道徐老那是谁,别说整个盘乡了,就算整个余县甚至市里面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虽然同在盘乡,甚至连家离得都不是特别远,他平时却连人家的门槛都进不去,更不用说扯上什么关系了。
刘长远在盘乡也算是个人物,却从来没有打过任何徐老那边的主意,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样。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万一惹到他老人家不高兴,分分钟可以收拾他们。
有这么一尊大佛在旁边守着,盘乡这群当官的还真没几个敢放肆,做人做事要么低调的很,要么颇有几分为国为民实干派的样子。
而得益于此,盘乡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虽然比不上一些经济发达地区,但也早就从温饱线上挣脱出来,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盘乡这边的民风整体来说相对和善,邻里关系也非常融洽。
刘长远这个派出所所长,平时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时候,做起事来也非常接地气,平日里名声还算不错。
也正是因为这样,徐老才愿意给他机会,替他谋一个出路。
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就算刘长远救了他唯一的孙女,也不会给他提供一些便利。
正所谓人老成精,以徐老的眼光,刘长远在他面前还真无所遁形,早就被一眼看穿,知道他本性不坏,这次愿意提携他一下。
说来说去,刘长远能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他自身的努力,也少不了周斌这个贵人相助。
两者本身就是相辅相成的事,缺一不可,离了谁他都不可能做到今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多人只有真正到了某个位置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块料,刘长远显然就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没有周斌,他根本做不到县公安局局长这样的高度,而没有这个平台,他自身的能力自然也不可能彰显,最终也只能泯然众人,碌碌无为一生。
说到底,他对周斌心存感激,并没有任何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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