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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重症的士兵突然喘不上气,全身高热,伴随喷射性的呕吐和四肢抽搐。

难道这么快就病发到脑膜炎的程度了吗?

沈翊宁立马在他的百会穴、上关穴及水沟穴一一施针,再取出自制的抗生素给其服下,提取的纯度是无法与现代药物相比的,药效或许有限。

男子终于慢慢喘过气来,可惜气息十分微弱,怕是很难熬过今夜了。

沈翊宁取出提前备好的白矾,嘱托主事将军定要将白矾放入井水中净化,而且将井水煮沸后再让士兵饮用。

冥思苦想片刻,终于提笔写下药方:

麻黄三两、杏仁四两、炙甘草三两、石膏绵裹八两、黄芩三两、半夏半升、大枣十二枚、黄连一两。以水一升,煮取六升,去渣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一日三次。

军帐中的郎中和症状较轻的将士帮忙在角落架起简略的围挡屏风,沈翊宁就在里侧和衣而眠。

服用过三剂药汤后,轻症的士兵病状仍然不见好转,而且重症的将士日渐衰弱,只能靠施针硬生生地吊着一口气。

沈翊宁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痒,额头冒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没有消炎药,没有抗病毒口服液,没有999感冒灵,自己就被一个普通的风寒感冒苦苦折腾了一个月才好。

入夜,眼睁睁地看着四五个人的尸体被抬了出去,他们或是谁家的孩子,亦或是谁家的夫君和父亲。

彷徨无措之感渐渐漫上心头,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力不从心。

师父总是教导自己,阴阳调和,以阳补阴,聚精元之气,解抑伏二脉。也许可以再加上了四两干姜和二钱野枣,以求达到阴阳调和之效。单一的药汤收效甚微,如若能够内外兼治,把握便更大一些。

若是能加上汗蒸疗法,加快驱出病患体内的阴寒之气,或许会更加有效。

可是在这军营之中,汗蒸又是一大难题。军营,军营,也许可以利用这样的地理位置,搭建出极少成本的汗蒸房。

沈翊宁赶紧取过草纸匆匆下笔。

好了,大功告成!

“许娘子,你还好吗?”

门外传来贺昀清朗的声音。

沈翊宁正想把药方和设计图递出帐门,往前一抬腿,只觉得头昏脑涨,双腿无力,以为自己的脑袋一定会重重摔在泥地之时,却是跌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手臂相触,掌心上传来涓涓温热的触感,朦胧之间仿佛看见贺校尉棱角分明的脸庞,之后便再无意识。

恍然间,面前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容和背影闪过,任凭自己如何撕心裂肺的呐喊都没有转头,一步一步向黑暗中走去;又忽然间看见小时候在河边骑马相遇的小郎君,小郎君笑意盈盈地说自己叫九郎;转瞬之间又是师父、大师兄和小源愁眉苦眼地看着自己......

沈翊宁使劲全力睁开眼,终于清醒过来,便看见了贺昀。

“许娘子,可是做噩梦了?”

沈翊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觉得贺昀的声音似曾相识。

贺昀笑了笑,连忙扶起沈翊宁,喂了她几口水。

沈翊宁记挂着帐中的病患,哑着嗓子急急问道:“病患如何了?”

“沈娘子,莫要担心。将士们不用两个时辰就已把汗蒸房建好,泥土的导热性和保温性极好,而且还可以循环运用。军医说,泥土蒸疗与汤药相辅相成,效果极佳,部分病患已有好转。陈将军还夸你的设计新颖有趣呢。”

沈翊宁倍感欣慰,终于放心下来,不久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翊宁微微睁开眼,头似乎没那么痛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军帐的天顶上有微弱的烛火影子在微微闪动,忽明忽暗。帐营外偶有不知名的动物在小声嚎叫。沈翊宁只觉得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万籁无声,岁月静好。

正想使力起身,忽然感觉到有人主动托起自己的后背,后背掌心处传来踏实的温热感,嗯,怎么不是贺昀身上的琥珀木香,撑起眼皮看去,竟然是他。

齐王李钰!

李钰的脸上带着笑意,抿了抿唇,有些戏谑地开口:“沈娘子,莫不是烧魔楞了?连本王都不认得了。”

沈翊宁呆若木鸡,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高热初退,此时面色微红,全身的毛孔都格外敏感。半靠在李钰怀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坚实胸膛传来的温热,耳边呼出的旖旎热气,还有,沁人心脾的一丝丝松木香气。

李钰稳稳地托住沈翊宁的后背,把她扶起来坐直:“别乱动。可是口渴了?”

沈翊宁木楞地点了点头。

他拿着碗递到她唇边,她无意识地张了张嘴,他便耐心地托着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水。

喝完水之后,沈翊宁又轻咳了两声,李钰极其温柔地轻拍她背部,抚平急喘。

“如何?感觉好些了吗?”

沈翊宁继续木楞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早已激起千层浪,这齐王今日是中邪了?

声音还是有些无力沙哑:“王爷,你、你今日怎么了?你也魔楞了?”

李钰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压着嗓子喊道:“你才魔楞,本王、本王这是体恤百姓。”

沈翊宁面上讪讪,才注意到他的面容也十分憔悴疲惫,唇角边已经长了些细碎的胡渣子,眼窝下隐隐有一圈黑眼圈。

“小女头昏脑胀,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王爷体谅。”

李钰抿了抿唇,淡淡说道:“罢了,念你大病初愈,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

沈翊宁莞尔一笑:“王爷为何会在此处?”

李钰抬眼望了望帐外,目光漆黑如炬,声音坚定而有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本王也会随军出征,只愿能一雪前耻,报仇血恨。”

沈翊宁第一次觉得,这齐王李钰,似乎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不堪。

沈翊宁从前听大师兄提起过。

六年前,北狄大部突袭西州八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惜当时的武昌帝早已纵情声色,听信胡贵妃的枕边风和奸相胡应维的谗言,将另一半兵符交由宦官崔虎送出,崔虎居功自傲,逼迫骠骑大将军杨立仓促出兵。最终十万大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全军覆没。传闻齐王也在那场大战中身负重伤,从此性情大变,退避朝野,纵情声色。

哈勒之役大败,震惊朝野。胡应维等文官主求和,与北狄大可汗贤达可汗谈和,割让出西州八郡,这也是大周百姓心中永远的伤疤。

沈翊宁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轻轻扯了扯他的玄青色宽边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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