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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陈涛在山寨侧厅会见林冲。
见林冲坐下,陈涛嘿嘿一笑,道:
“我看山寨里无能与兄弟放对之人,怕兄弟寂寞,如今正有一个高手途径于此,便请他上山叙叙,喝杯喜酒,顺便也好叫兄弟施展一下筋骨!”
林冲见说,困惑道:
“此人却是谁?林冲识得他否?”
陈涛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口气,道:
“他也是个命运多厄之人,当年押送花石纲,在河里打翻了船,流落到江湖。现今赵官家大赦天下,这人仿佛看到曙光,变卖了全部家当,前去东京找高俅那斯通融。”
“莫不是唤作青面兽的杨制使?”林冲惊道。
“正是此人,我得了探报,他今日须得从此条大路上经过,我等只在此守株待兔便是!”陈涛点头道。
林冲见说,也点头道:
“闻得他是金刀杨令公的嫡孙,早些年间中过武举,昔日我虽与他同在东京,只是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处相会!”
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感喟道:
“一个失官的待罪人,一个绿林里的山大王,倒也应景儿!”
不多时,一个大汉气汹汹的出现在山道上。
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下面青色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
带毛牛膀靴;胯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着一把朴刀,眉宇间一股怒气,直恨不得咬碎牙关,愤愤直往这边赶来。
“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还来!”
那青面汉看看赶到跟前,忽地站住。
只见他猛然发觉自己那一担子财物丝毫未动,静静就放在路边。
而山石上靠着的两个汉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眼神颇为玩味。
他是个精细人,顿觉异常。
当下收了火气,沉吟片刻,闭了嘴巴,直低着头上前挑了担子便走。
忽闻耳边风声一紧,他急忙避闪,斜刺里只见一根长枪飞掷身前十寸处,柄端兀自嗡嗡作响,那汉大吃一惊,忙将担子一丢,下意识握紧手中朴刀,颇为警惕的朝这边张望。
只见这边一个八尺汉子早已站起,提枪在手,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那青面汉见躲不过,叹了口气,只挺着刀,便要上来厮斗。
忽听这边一个声音传来:“杨制使,你那朴刀只防得住庸人,须防不住我家兄弟!枪都给你预备好了,就让我等开开眼,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杨家枪罢!”
那青面汉心中巨惊,看情形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对方既然摸清了自己的底细,还敢只两个人便来劫道,要不是疯癫到嫌命太长,便是自信能压得住自己。
想到这里,杨志手心渐渐汗湿,眼睛不自觉便往那担子上瞟去,却哪里还有那把家传宝刀的影子。
这个举动马上又引来对面一番言语,只听那英俊青年笑道:
“制使,我兄弟也有一把如此宝刀,可惜现下不在身边,不然倒是可以陪制使耍耍!”说完那人戏耍般的将出杨志的家传宝刀,啧啧赞到:“好刀,好刀!”
弄了一会,朝杨志笑道:
“制使今番还是使一回枪罢!”
杨志哼了一声,就势把朴刀往地上一插,只见这条朴刀稳稳当当立在地上,刀口入地颇深,须知这寒冬腊月的土地硬得跟块钢板一般,这手功夫着实了得。
林冲见状极为赞赏的叫了一声好,杨志闻言苦笑一声,上前拔起那杆同样深深插入地心的长枪。
见那青面汉取枪在手,林冲抱了拳,喊了一声请,便见杨志跳入圈内,与林冲厮杀起来。
但见枪花灿烂,杀气弥漫,一个是擎天白玉柱,一个是架海紫金梁。那个没些破绽高低,这个有千般威风勇猛。
一个尽气力望心窝对戳,一个弄精神向胁肋忙穿。
两人你来我往渐渐战至一百余合,眼见林冲是愈战愈勇,气势如虹,而杨志则是愈战愈惊,心中大骇,暗暗叫了声苦,心道:
怎地在此处遇到如此高手,只苦脱不得身,若再这般下去,莫不是要把性命留在此处?
看看两百回合已到,林冲瞧个破绽,忽地跳出圈外,抱拳笑道:
“杨家枪法果然名不虚传,杨制使,小可林冲,得罪了!
杨志一惊,慌忙收枪回礼道:“我恰才还在疑惑,原来真是教头!”
说完一叹,只道:
“端的好林家枪,只是杨志无能,辱没了先祖,却不是杨家枪便输与了林家枪!”
林冲见说含蓄一笑,道:
“杨家枪法天下无双,谁人不知!却才多有失礼,哥哥和我只想请制使上山喝一碗水酒,又怕留不住制使,这才出此下策!得罪!”
见杨志此时倒是心悦诚服的和林冲叙起交情来,陈涛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来。
想原本轨迹中杨志与林冲斗了三十回合,被那老王寨主喝止罢斗。
在此之后,杨志正眼也没瞧过林冲,就是老王寨主怕这制使官小觑了梁山之人,言语中借了林冲的势,提到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名号,杨志竟无任何表示,只做未闻,连起码的礼数都没有,直接便把曾同殿为官的林冲忽视了,接话时也只是朝那陈涛讨要行李,再无一丝赘言。
不知这般轻视的行径,叫原本便身处尴尬境地的林教头做哪般想。
陈涛暗暗摇头,这位将门之后还真不是一般的心高气傲啊!
任你武艺高强,但只要落草,即便是林冲,也与梁山上其他头领一样,在杨志心中便如同方才照面时那声“泼贼!”一般,统统被其打上了鄙夷的标签。
这位身负祖上荣光的大宋死忠,一心只想靠着这身本领得到朝廷的认可。为了重振败落的家族声誉,只要能换来封妻荫子,光耀门庭,即便投入奸臣门下亦甘之若饴,只可叹他命蹇时乖,在高俅手下办砸公事,失了花石纲,在梁中书手下又办砸私事,失了生辰纲。
结果两次都不敢复命,事败逃散江湖。如果他真想要在大宋官场上一条道走到黑,或许投靠久掌军权,连连用兵的童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老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要不是在卖刀时杀了泼皮牛二后敢作敢当,显露出他的赤子底蕴,总算叫他没有彻底堕入陆谦之流的小人行列中去。
杨志有原则,虽然只是一些做人的基本底线,但在此浑浊世道也算难能可贵了。但他这样的品格却又同时限制了他。
若想在奸臣手底下厮混出个人样来,他身上的这些优良品质恰恰又会变成阻他上进的绊脚之石,注定了有底线的他不会成为奸臣倚重的心腹,充其量只是一粒可悲的棋子,逃不脱一点一滴被榨净剩余价值的悲惨命运。
想到这里,陈涛轻叹了一声,上前道:“听闻制使途径小寨,陈涛忝为地主,便请制使上山喝碗水酒!”
杨志左右为难,眼前这陈涛手段不凡,先硬后软,倒叫他无法拒绝,但他实在又不敢上山。
似他这般的精细人,又怎不知绿林中的伎俩?江湖上强拉人入伙之事难道还少见了!
若仅仅是一般山寨倒也罢了,仗着绝伦武艺抢下山便是,谁拦得住他?
可这林冲想到此处,杨志求助般的眼神望向林冲,却见林冲微微一笑,道:
“只是仰慕制使,别无他意!明日一早便恭送制使下山!
杨志见林冲这般说了,心下略定。两人虽不熟识,但好歹都是东京场面上的人物,林冲的为人他倒也颇知道些,当下叹了声气,上前挑了担子,陈涛见状,与林冲相视一笑,便在前面引路。
陈涛一路无话,只是听林冲与杨志叙着旧事。
待上山之后,杨志瞧见山寨里张灯结彩,心中愈发可疑,暗疑道:
连仪式都摆弄好了,这番莫非真要强按我上山坐一把交椅?爹娘给的清白身子,怎肯就这般点污了!
趁着还没到地方,杨志只扯着林冲道:
“林教头,若强要我入伙时,不如现下便拿了我这颗人头去罢!”
林冲闻言爽朗大笑,只解释道:“昨夜山寨里听闻寨主的夫人怀了孩子,便都自发庆祝起来。
杨志闻言害羞不已,原来是误会了!
见陈涛又是那般似笑非笑的朝自己看来,杨志颇为赧颜的低了头,只跟着两人来到聚义厅中。
众头领此时都在聚义厅三五成群的聊天,见陈涛和林冲带着人进入聚义厅,忙站起身子迎接,并询问陈涛这青面胎记之人是谁。
陈涛笑笑叫大家稍安勿躁,便向山上头领们介绍了杨志,又向杨志一一介绍山上众头领。
酒席时,大家都来敬酒,杨志应接不暇,刚刚按下的心又浮了起来,好在众人喝完这一轮后又自闹酒去了,见状他这才安心,静下心来品着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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