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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琮只带了祝良夕一个人去了安府,没有再带任何人。
她对安证道很是愧疚。这位老臣备受先帝器重,几十年来恪尽职守,在司吏一位上从未做过中饱私囊的事。当年女帝登基引得全国争议,只有安证道站出来,捧着先帝遗旨,第一个向她行叩拜大礼。
这么多年来,尽管赵宝琮做尽了荒唐事,让安证道一再失望,他也只是不断进谏劝说,让赵宝琮以社稷为重,而从没有改旗易帜投靠顾家的想法。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悄悄来看一看安证道,若能好好了解事情原委,或许此案还有转圜的余地。
安府已经被重兵包围起来,赵宝琮不欲惊动太多人,便从侧门进府。一进去,她才发现安府建造十分朴素,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而受流放案影响,仆人基本上全部被遣散,府中异常安静,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祝良夕带着她在府中穿行,最终走到一个院子里,停下了。
在门口把守的士兵见是女帝驾到,相互一看,虽然反应不及,但还是立即行礼,“参见陛下。”
赵宝琮一抬手让他们起来,“朕有话要对安卿说,你们先下去。”
“陛下,”一个士兵露出为难神情,“摄政王有旨,在启程前,安证道及其家人不能见任何人。”
“从此以后,你们听的就不该是摄政王的旨意了。”祝良夕冷冷开口,“摄政王是陛下的臣子,你们眼中,莫非只有摄政王,没有陛下吗?”
这话说的极重,两个士兵立刻伏在地上,“小人不敢。”
赵宝琮不想与他们纠缠,径直向房间走去。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青年站在门口,“陛下有何要事,与小人说即可。”
赵宝琮一愣。
这个青年穿一身浅蓝长衫,不加修饰,书生气甚重。而他面色有些苍白,似有病容,身形也十分单保
这……不会就是安涟吧?
“你是安涟?”赵宝琮走过去,“朕是来看望安卿的,朕想问问……”
“罪臣一家不日就会前往漠东,不劳陛下费心了。”安涟打断了她的话,说着就要关门。
赵宝琮张着嘴,话还没说完,模样有点搞笑又有点尴尬。幸好祝良夕快步上去把门一抵,“让陛下吃闭门羹,你是嫌流放得不够远?”
这时屋子里也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涟儿!岂敢对陛下不敬?”
安涟闻言,这才放下要关门的手,拂袖进了屋里。赵宝琮连忙也跟着走进去,一进门,就被浓重的药味呛了满脸。
房间很暗,窗户都紧闭着,安证道半躺在榻上,正要起身向赵宝琮行礼。
“安卿不必多礼。”赵宝琮连忙过去扶住他,心中有些不忍。她印象中的安证道从来都是耿直的模样,未向任何人弯过腰,不向任何蝇营狗苟妥协,然而今日一见,竟全然是个衰朽老人了。
“陛下,涟儿常年居家,不知礼数,望陛下勿怪。”安证道连连咳嗽几声,又看向安涟斥道,“涟儿!还不快向陛下请罪1
安涟站得笔直,“已是举家流放之罪了,无需再请。”
“无妨!无妨1眼看着安证道要大发雷霆,赵宝琮连忙出声打圆场,干干笑了几声,“果然虎父无犬子,安涟一身正气像极了安卿,朕甚欣慰,甚欣慰……”
照她以前的脾气当然不受安涟这个气,然而安证道一事她本就愧疚,看到安涟病恹恹的模样也生不出气来,坐在此处,她倒宁愿受些指责委屈,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不知陛下今日前来……”安证道问道。
“贪腐一案,朕此前草草一阅,具体细节还是不太清楚。”赵宝琮正色,“朕相信安卿识人之明,此案,可是还有蹊跷?”
“陛下阅此案不到半个时辰就判了流放,未见有多么相信。”安涟凉凉道。
一针见血,赵宝琮无言以对。
“涟儿1安证道这下是真的生气了,“退下1
不待安涟和赵宝琮说话,祝良夕先提着安涟的领子将他揪了出去,“陛下,奴婢告退。”
安涟在祝良夕手下基本上没有反抗之力,被迫告退。
……这安涟走了也好。赵宝琮没想到,这看上去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安涟,言语竟如此犀利,虽然相处不过片刻,她对安涟已经有些发怵了。
房间里只剩下赵宝琮与安证道两人,一时沉默。
许久,安证道才开口,“陛下亲政之后,似乎与之前不同了。”
是啊,之前的赵宝琮若是遭安涟这一顿讥讽,早就大发雷霆了,岂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呢?
可她不是之前的赵宝琮,或者说,她不是前世的赵宝琮。谁是真的对她好,她已经可以认清了。
“朕以前,做了不少糊涂事,”赵宝琮讪讪一笑,低下头,“前几日,朕做了一个梦,梦见朕昏庸无能,被谋逆乱臣逼死在太庙。梦醒时,朕惊魂未定,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时时自省,再不敢任性了。”
安证道笑了,“莫不是先帝有灵。不放心陛下,才以梦示警?”
“也许是吧。”赵宝琮也笑了,“所以朕今日前来,是想问清贪腐案的细节,或许可以为安卿平冤昭雪。”
“昭雪不至于。”安证道说道,“那贪吏杨晓,的确是臣一手提携,他犯下重案,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臣亦疑惑,杨晓出身寒门,初为吏时,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对贪腐之人嗤之以鼻。为何几年下来,却与那等蠹虫同流合污了呢?”
“莫不是有人教唆?”赵宝琮猜测。
“若能明白大是大非,纵有利诱,也不该犯下如此巨案。”安证道叹了一口气,“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田官,却贪了六百万两白银,如此数额,抵得上世家贵族半年的开销。”
赵宝琮皱起了眉。司田一职涉及到土地,向来油水不少,此前门阀世族也是争相要把自己人安插在司田上。可即使是贪婪的世族,也从不敢贪下六百万这样的数额。
六百万白银,抵得上一个州几年的财政税收,这个杨晓,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摄政王已经遣特使押送杨晓上京,待见到他,恐怕才能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安证道摇摇头,“只可惜臣不能当面质问了。臣受先帝所托领受司吏一职,志在为大梁擢拔清廉官吏,却挑了这么一只硕鼠……臣有愧于先帝,有愧于陛下碍…”
安证道俯下身,老泪纵横。
赵宝琮心头一酸,“安卿已经为大梁鞠躬尽瘁,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是朕糊涂,随意就判了流放……安卿放心,待朕审过杨晓后,必会重新判决,绝不让安家受如此委屈1
“案件要查明,但判决,不能轻易更改。”安证道擦去脸上泪水,看向赵宝琮双眼,“陛下,朝令夕改是大忌,君无戏言,尤其是陛下刚刚掌政,即使只有一次反悔,都会让群臣以为陛下任性妄为。”
“可也不能让安家就这样远赴漠东啊?”赵宝琮焦急道。
安证道一笑,“自杨晓事发后,老臣日日不安,夜不能寐,总是梦见被先帝斥责。在陛下流放旨意下达后,老臣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尽管漠东苦寒,但老臣,可以心安了。”
赵宝琮还记得前世顾辞对自己提起安证道时,总说这个老头对自己过分严苛,半步不敢行差踏错。或许正因如此,先帝才要将安证道留给赵宝琮,只是这样一位贤臣,却要被她亲手送走。
赵宝琮眼睛发酸,说不出话来。
“只有一件事,臣望陛下开恩。”半晌,安证道又说,“犬子安涟,自幼体弱,臣只怕他坚持不到漠东。他母亲去世的早,臣未有妾室,故而安家只有这一个孩子,若是涟儿有个三长两短,臣便无法去黄泉面对他母亲了……”
“安卿放心,朕会下旨,让安涟留在西京。”赵宝琮明白他的意思,“朕必会保安涟一生平安。”
“臣,叩谢陛下1安证道挣扎下榻,向赵宝琮重重一拜。
……
离开安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赵宝琮从后门悄悄出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那个人穿了一身简单的鹤纹衫,没有多余赘饰,身姿挺拔颀长,乍一看,像是恣意潇洒的游侠,又像是意气风发的儒生。
是顾辞。
赵宝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辞,但转念一想,这围住安府是他顾家的府兵,想必她刚刚进门,便有人去通报顾辞了。
她让祝良夕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陛下。”顾辞躬身一礼。
“顾卿怎么会来安府?”赵宝琮的表情很和气,“是怕朕再给顾家安一个罪名?”
“贪腐一案还有疑点,臣想再问问安大人。”顾辞微笑道,“听闻陛下也在,臣就等了一会儿。”
“安卿缠绵病榻,朕走时,他已经歇下了。”赵宝琮波澜不惊,“不如顾卿另择时间吧,别被过了病气。”
她话说得平静,实际上心中已暗暗有些火气。安证道在选吏一事上铁面无私,直接触动的就是顾家的利益,顾辞恐怕早就把安证道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今日前来,说顾辞能有好心,她绝对不信。
“臣遵旨。”顾辞颔首,“还有一事,司礼进言,陛下亲政乃是大事,须有一个正式仪式。臣亦以为应当敬告先帝,卸摄政王之位。故而暂定于太庙举行还政大典,陛下以为如何?”
赵宝琮瞳孔一缩,全身都僵了。
太庙,这两个字,是她的噩梦。
由顾辞说出太庙二字,她便立刻能想到中箭的林焕,冲天的火光,自尽时撕心裂肺的痛,还有顾辞那张居高临下的脸。
她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上去平稳,“不必了。兵权和财权,不还在顾卿手里吗?”
顾辞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朕于政事还不熟练,还需顾卿指导。”赵宝琮脸上扯出一个笑,眼中却没有笑意,“摄政王之位是先帝钦定,顾卿受之无愧,不必卸任。”
“臣,”顾辞定定看着她,“谢陛下隆恩。”
“天色不早,顾卿尽快回府吧。”赵宝琮不想再与他多话,一招手,示意祝良夕跟上来。
“陛下与祝女官两人回宫,无人保护,恐有意外,”顾辞道,“臣护送陛下回宫。”
“不必了,朕有良夕,不会有意外。”赵宝琮一口回绝。跟他一起回宫,才是真的危险。
“陛下1顾辞坚持道,挡在了赵宝琮身前。
赵宝琮抬眼,正对上顾辞目光,两人对视了一阵,谁都没有退让。
赵宝琮早就明白顾辞是个霸道的人,无论是在朝堂还是私下,顾辞都要让所有人服从他的安排,不能有丝毫忤逆。她前世十分欣赏这种霸道,对顾辞可谓言听计从,巴不得万事不必操心。只是现在,面对顾辞的强势,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傀儡。
僵持了一阵,顾辞终于说,“那就让柯虔护送陛下回宫。西京不是铜墙铁壁,陛下身边不能无人保护。”
终是顾辞先退一步,赵宝琮也不想闹得不愉快,“可。那就让柯虔随侍吧。”
话音刚落,柯虔便无声无息地从暗处出现,站在了赵宝琮身边。赵宝琮偏头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动了身,向外走去。
柯虔与顾辞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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