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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孟君山庄,我径直来到了木屋旁的果园。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狐妖娇媚的声音如期传来。我一转头,她已经扭捏着身子站在了我的身后。似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多出许多弯子,软得像一条丝带一样,只要你一招手,她便可以顺势缠绕你的全身,让你无法挣脱。当然,有许多人不但不想要挣脱,还迷恋于这样的缠绕,只是他们不知道,这足以致命。
“你怎么知道我来是为了找你?”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忘却我绝美的容貌,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所以,你当然会来找我。”她还在发骚,但我知道,她想必已经知道我见过游若君了。
“游若君病了,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我盼着她早点儿病死呢。”
“她既然病了,你为何不趁此对她动手呢?何必还要与我做什么交易?”
她眼神一晃,美艳的脸上确是多了一些顾虑。
“难道,她还有别的东西牵制于你?”
她微微转过身去,好像刻意回避,我终于明白,她真正害怕的,也许并不是游若君的化妖水。
“如果你真想与我做这笔交易,最好不要有太多隐瞒,否则,我会慢慢失去兴趣。”
“难道你对这件事的兴趣,比我提到的两个秘密还要大吗?”
她立刻又隐藏好了自己的失神,想要转开话题。
我的心头的确有了一丝颤动,但我还是平和地对她笑了笑,说:“我都感兴趣。”
她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
“好吧好吧,要是你替我杀了她,我就把我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这样总可以了吧?”她撒娇一样地看着我,那眼神中好像真的充满了委屈。
我避开她佯装的矫情,认真地告诉她:“给我两个月,我自然完成交易。”
她谄媚一笑,娇声道:“好,那两个月后,我就在这等着你咯。”
话未说完,她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回到琢云小筑,不知为何,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孟君山庄的那些垂柳,还有孟云仲关上房门的背影,而最后,我竟将全部的思想都专注到与游若君见面的场景,我莫名地去想每一个细节,似乎在有意地品味着自己让她产生的愤怒和嫉妒,以及与她打的赌。事实上,我心里也有着疑问,究竟这个赌谁会是赢家?想着想着,我忽然觉得很可笑,即便她没有与孟云仲成婚,即便我赢了,那又如何?难道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孟云仲的面前了吗?
一想到这,我便添了许多愁绪,忽然觉得有一些类似痛苦的东西开始在我身上蔓延,于是我刻意转移了思绪,奇怪的是,我竟慢慢讲将注意力放在了游若君虚弱的面容上,尤其想起了她脸上若隐若现的褶皱。
我忽的对她的病产生了兴趣,这些日子她和孟云仲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是她自己发生了什么?一个捕妖人,多少也修炼过一些灵力,怎会莫名其妙得如此重的病?
转念之间,我想起了孟云仲在她床边所说的话,继而,那个紫衫男人的影像浮现在我眼前,他们都提到了一个人:付员外。孟云仲还说付员外的药能治好游若君的病,那这个药究竟是有怎样的奇效,游若君吃了药,就真的能好了吗?
有了这个疑问,当天午夜,我便已经身在付员外府的门外了。
相比于孟君山庄,付员外府倒是普通小巧了许多,陈设也无特色,除了能体现出主人确是有些家底外,好像只是比其他民居多了几间别院。员外府的墙上爬满了青藤,看来这府邸也算有些年头了。大门口挂着点得亮堂堂的灯笼,一切都显得安详静谧,既不能以此看出付员外是一个极有雅兴的奇人,也看不出这府邸有任何的草药味儿,难道在这府里还住得有精通医术的高人?亦或是付员外请来的客人?
我先是绕着员外府走了一圈,而后设下隐界进到了府内,各个庭院都走了一遭,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付员外住的主院倒是开间很多,也算得上气派,但也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布局陈设,其他别院则显得较为雷同,里面睡的人也无非是员外的妻妾子嗣,再就是靠近员外府后院的杂工房,总之里里外外,我都没有找着一间像样的称得上药房的屋子,甚至连一丝的药味儿都闻不出来。而且,这府里除了守夜的家丁和丫鬟,再没有其他人走动。
这一趟,似乎一无所获,我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一户极为普通的地主院落里,怎会有精通医术的高人?怎会有能治得了游若君的药方?难道白天他们仅仅是约好了郎中在此处给游若君开方子吗?那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带着许多解不开的疑惑,我离开了员外府,即便我又绕着员外府细细查看了一圈,却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我只好悻悻地回了琢云小筑,再仔细回想细节。
这一夜过得异常的慢,与游若君打赌的事让我千头万绪,加上狐妖的交易、付员外府的秘密,还有,孟云仲渐渐走远的背影……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许多支离破损的画面便不断显现,很多人一闪而过,或者重叠在一起,搅得我胸口发闷,好像妖毒又发作了一样,让我不得不紧紧将苍黎之剑抱在怀里。偶尔能听见云锦在外面熟睡的呼呼声,他轻轻翻动身子,琢云小筑便也跟着微微一震,这一震只让我从刚刚模糊的意识中又忽然惊醒,这样的状态便一直持续到云锦用鼻头轻轻蹭开我的房门。琢云小筑本分不清黑夜白昼,我都是靠云锦每日清晨以这样特殊的方式来叫醒我,但这一次,当云锦硕大的脑袋探进屋子看向床的方向时,我已经坐在厅堂里了。
它好像吃了一惊,看着我愣了一下,才从嘴里放下一样东西。是一片碎布,我上前捡起来,摸了摸它的头,它便发出安逸的呜呜声,我仔细一看,似乎是方巾的一角。我看看云锦,朝它笑了笑,点了点头,示意我已经明白了。事实上这是云锦与我交流的方式,近日都是它替我在周围寻找魔物或者其他邪妖的踪迹,然后从他们身上带回一样东西给我,让我以此为线索去寻找,当然,它会指给我大致方向和距离,让我能快些找到。虽然我也十分疑惑它是如何做到让它庞大的身躯不被其他人发现的,但是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而且,它总是在清晨以这种特殊传达方式将信息给我,故而白天就有时间陪我嬉戏一番,入了夜我便独自离开小筑去寻找线索。
我抓着它带回来的半块丝巾,凑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原本以为会是淡淡的幽香,却意外地闻到了男人的那股特有的体味儿,我冲云锦笑了笑道:“你找的线索还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呢。”
云锦把头再次伸出屋子,发出了奇怪的哼哼声,但却是一副有些自傲的模样,好像是故意给我出了难题而显得十分有成就感。可是我紧接着就只能让它有些不悦了。
“云锦,今天我还要去镇上,不能陪你了,你乖乖在小筑里休息吧。”不知为何,我说出这话时确实有些内疚,因为我看见云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神中瞬间流露出哀伤一样的神情,它轻轻地哼了两声,转身默默走开了。
“我今晚尽快找到那妖物便回来陪你如何?”
我在它的身后向它承诺,可它仍旧有些失落,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我,便慢慢绕到小筑的后面去了。
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我渐渐不再把它看成是一头灵兽,它仿佛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它越来越依赖我,时时刻刻愿意陪着我,而我也愈发觉得它与自己很亲近,开始用对人的态度去对它,会尽量照顾它的感受,从它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它的心情。只是今日,我却不得不去镇上,自然是因为与游若君的赌。
今日的小镇异常热闹,似乎是赶集的日子,甚至连原本清幽的孟君山庄大门两侧也熙熙攘攘摆放几个摊位,偶尔也有行人会走过来看看。那个叫迎福的家丁倒是不紧不慢依旧扫着门口的灰尘,和着并不喧嚣的人声,孟君山庄的门口呈现出一幅极为祥和的画面,连山庄的大门都是敞着的,似乎也在有意吸收和谐的人气。
我依旧穿着民间女子的长裙,缓缓绕过孟君山庄门口的池塘和垂柳,假装在摊位上把弄着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而后,等我再次抬眼时,孟君山庄的大门已经在我的面前,从庄内流出的清新干净的气息,让我闻着很舒服,因为这气息里也夹杂着他的味道。
那个叫做迎福的家丁仍然在我身旁默默挥动着扫帚,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正慢慢向他走过去,直到我在他跟前站定,他一抬头,先是有些吃惊,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然后是一脸的茫然。加上我刻意显出有些怯懦和犹豫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迷惑了。
“小哥,请问这宅子里可有一个姓孟的人?”
“呃……是埃”他一个晃神才反应过来,“那是我家主人的结拜兄弟。你要找他吗?”
“嗯……”
“那你等等,我进去帮你传话。”
我连忙叫住他,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这样与孟云仲相见。
“不用了,小哥!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带件东西给他。”说着,我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其中,装着一条汗巾,那是我前几日在打扫木屋时发现的,它的主人,自然是宅子中我想见的人。
我将信封递给迎福,向他行了礼,道了谢,便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再看了看孟君山庄的大门里面,即便有刻意的成分,却还是隐隐存着来自内心的一丝期盼和挂念。一道普通的红木门,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敞着,我心里的那个人就在里面的某一处,可是我此刻却不能进去,多少有些失落的感觉。我看见迎福手里拿着信封,仍旧站在原地迷惑地看着我,我向他再次微微点了点头,赶紧转身急切地走了。
走在市集拥挤的人群中,却好像听不清人们正在说着什么、做着什么交易,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市集的另一头,抬头一看,竟是付员外府。我刚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便看见员外府的大门半掩着,似乎有唏嘘的人声。我本想避一避,但转念一想,我现在从上到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就当是逛市集路过这里,也不足为奇。于是我光明正大地站在大门的一侧,有些特意地去等着大门打开,看看这员外府里住着的人,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不一会儿,那扇年久色退的大门便被一个穿着深棕色棉布衣服的老仆打开了,随后他毕恭毕敬地让到一旁,在他后面的是一个衣着锦缎长袍的年轻人,打扮得有些讲究,腰间别了上等的和田玉佩,手持一把合拢的折纸扇,看上去也不算寻常,此人一看便知在府里有些地位。
“少爷,您慢走。”
老仆退到一边弯着老腰却很有礼数地将那年轻人送出大门,果然,这人应是付院外府的大少爷,难怪一身富贵人的气息,但看上去倒不甚傲慢奢侈,到多有几分儒雅之风,并不令人生厌。
他朝那老仆微笑示意,便翩翩风度地跨出了门槛。我站在一旁用余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仍旧看不出他与常人有何不同。直到他出了门绕过我身边,我才忽然愣在了原地,他身上,竟然是浑浊的邪气!准确的说,是妖气。我顿时萌生了许多猜测,可无论如何,我也断定他并不像是妖类。如此说来,这员外府的确不像我看到的这么简单。
待到这位少爷渐行渐远,我才不明显地转过头去细细琢磨他的背影,难道,在他身边有妖吗?可是看他的样子,并不神秘或者恐惧,或许这个妖,只是隐藏在府里,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原本我可以跟上他一探究竟,找到那副可以治好游若君的药方子,可现在却不行,因为,我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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