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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杨氏被看押去城外庄子,赵蕊芯父女许是得了老夫人的警告,自此安分守己,再未来大房寻乱子。乱象过后不久,赵蕊姬独自一人去了寿康堂,跪求祖母谅解。
赵蕊姬知晓自己那点儿手段瞒不过活了半生的祖母,毕竟是在赵家当年嫡庶之争中以寡母携二子争赢了的人,这点儿后宅之事怎会看不透。老夫人放下手中拨香的银勺,朝外头亮澄澄的日头觑了一眼,眉头微动,浅浅颔首。
得了首肯,大丫鬟翠喜忙奔出去扶赵蕊姬,一边小心提醒,“大小姐跪了半个时辰,这太阳毒辣,不如先喝口茶水去去暑。”说着接过身后丫鬟递来的凉茶,躬身端给赵蕊姬。
赵蕊姬瞟眼珠帘飘动的内室,接过茶水一灌而下,将早已冒烟的喉咙灌了个透彻。嘶哑着回了句谢谢,赵蕊姬忍着膝盖酸痛和头顶眩晕,在翠喜的搀扶下缓缓踱进屋内,复又跪在堂中,头触地求祖母原谅。
待她结实磕了三个响头,上头才轻飘飘丢来一句话,“你可知,我今日为何罚你?”
不喜不怒,辨不出虚实,赵蕊姬垂头酝酿一番,才抬头直刺刺望着祖母,诚实道,“祖母罚孙女,是因孙女在发现端倪时并未告知祖母,而是擅做主张,使计引出幕后之人。二来,捅出事情后,又暗中派人请来舅舅协助,将赵家龌龊事公之于众,至赵家脸面于不顾。”
“你倒是实诚,既然懂我罚你之因,便该知道这其中凶险。先不论你请舅舅相帮是否得当,便是你这引蛇出洞的计策就漏洞百出,若不是那丫鬟年轻不经事,凭你这点小聪明,放在旁人后宅,只怕早就落了人家的计中计而不自知。且你母亲身子骨弱,当年生你时就难产,若是不小心真着了他们的道,你又该如何补救。”赵老夫人板着脸训斥,喝了赵蕊姬一个劈头盖脸。
“这不还有祖母在嘛”赵蕊姬缩着脖子小声辩解。
“我又不是圣医华佗再世,你怎就肯定我定能医好你母亲。”老夫人看着下首不知悔改的小身板,一时不知该开心孙女对自己医术的信任还是该哭她的天真。
“这后宅之中多的是不可言说的手段,以后别在这么莽撞冒失了,遇事找长辈商量,囫囵圆了再行事,总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一击既杀。”老夫人浅浅提点了几句,她也早就看不惯杨氏杵着家中有几个铜板,二郎得上峰赏识,就整日里挥金如土,还跑来寿康堂挑拨,妄图让她将管家之权从大郎媳妇手中收回,交由她调配。
大郎好歹还是正经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做嫡子,二郎至今还是个庶子,孰轻孰重,赵老夫人自然清楚。只是眼下,杨氏娘家攀上了京中户部尚书的路子,若无十足的缘由,二郎定不会与杨氏和离,那杨氏又给赵家生了一儿一女,更是无理由休妻。否则依着她的性子,这次少不得也要将杨氏休弃下堂。
“罢了,你且起来吧!此事你虽做的不妥当,但终归是为人子女,护母也是常情。”老夫人觑了一眼梗着脖子倔强着脑袋的孙女,喟叹一句嘱她起身。
赵蕊姬磕了个头,顺言撑地起身,身子踉踉跄跄,幸得翠喜眼疾手快搀住她,才没往地上倒。小心翼翼在下首位置坐下,赵蕊姬一手偷摸着揉膝,一手端茶饮水,眼底有一丝疲惫痛苦之色。
扭头示意张妈妈,赵老夫人呷一口茶,慢慢悠悠开口,“你舅父,可还在河西?”
接过张妈妈递来的冰袋,赵蕊姬道了声谢,方才捡话回,“回祖母,舅父这几日都有打发人来探望母亲,至于舅父身在何处,阿蕊实在不知。”
赵蕊姬不知祖母提及舅父是何用意,只得装傻。有了冰袋,膝盖的酸痛缓解许多,赵蕊姬心中舒坦,嘴里也忍不住呼出了声,察觉到自己失态,女娃悄悄偏头晃了祖母一眼,见祖母并不看她,这才低头假意喝茶。
“唔,若是膝盖好些了,便回去陪你母亲说话吧”赵老太太开始轰人。
“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赵蕊姬内心天人缠斗一番,继而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原本握冰袋的手松下,放了茶盏起身,微抬头扬起个笑脸,眼底讨好之意闪过。
赵老夫人闻言,眼皮微掀,一丝意味不明的探究在那干瘪的眼中忽闪而过,继而若无其事地转动手中佛珠,一副静待赵蕊姬继续的模样。
赵蕊姬心一横,顾不得膝盖处隐隐作痛,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祖母,孙女想同你学医理”脊背直挺挺的,头颅也梗的如树根,仿佛上首之人不答应就不起身。
“为何起了心思要与我学医?我可是记着你贯来讨厌药香,每回吃药仿佛要了小命”老夫人噙着玩味的笑睨地上之人,她这个孙女可是个安静至极之人,平日里胆子也小的吓人,自己药房里偶尔晒一些难见的奇形珍稀药材,这小人儿路过见了都要吓出一身汗来,怎就想起要学医来了。
“祖母医术,旁人难及。孙儿自小身弱,加之母亲生孙儿时亏了气血,这一胎也极不安稳,孙儿便想学些医理知识,日后也能自行调理或是护住身侧所爱之人。”赵蕊姬掏出一番肺腑之言,字字诚恳。
“学医可是个苦命活,严寒酷暑都不得中断,还得识百草尝百毒,你这小身板子怕是坚持不了。”老夫人轻轻呲笑一声,好言相劝道,她着实不看好这个孙女能坚持下去。这小妮子连学字都是半途而废,如今连《三字经》都识不全,那厚如叠笼的十几本古医书如何能背下来运用自如。
“孙女不怕,若祖母不信,孙女愿在十日内将《黄帝内经》抄写一遍,以表决心。”赵蕊姬膝行至祖母脚下,仰着小脸保证,眼中坚毅神情闪烁。
赵老夫人这才勉为其难点头,“若你当真能一字不落抄出内经,我便答应你”
得了祖母应允,赵蕊姬心满意足捧着医书回了房,当即吩咐青杏寻来文房四宝,又将西厢房收拾出来改做书房,即刻就提笔抄写。此后几日,赵蕊姬未出院门半步,就连重生前的唯一好姐妹司嬅前来寻她,都被她着人搪塞过去了。
倒是刘氏,见女儿日日燃烛至深夜,心中疼惜,但又深知拦不住倔强女儿,只得吩咐小厨房时时备着小食,不饿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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