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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你看我这身宫裙如何?”云流拈起飘逸的长袖转了一圈,期待地看着苏玉。
苏玉有些犹豫地说:“这件紫色襦裙倒是华美,只是……今日穿它会否单薄了些?”
她看着宫裙右袖上的金色祥云微微皱眉,这是去年的旧衣,上元佳节穿着出门未免寒碜了些。
云流笑着说:“姑姑,今日是上元节,京中热闹得很,快些出门吧,免得几位皇子久等。”
苏玉又捡了几件外裳并两套裘袍放进包袱,这才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前院,一身玄衣的褚绥已经候着了,见两人过来连忙行礼说:“殿下,要马车吗?”
云流摇摇头说:“永安坊里都这么拥挤,到了长街上人会更多,就这样走过去吧。”
“咳咳……”门后走出一个高大男子,腰间配着长剑,他朝云流行礼说:“长公主……”
“你……你风寒好些了?”云流压制住眼底的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酉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低声说:“谢殿下关怀,入冬后不慎感染风寒,反复不愈,直到今日才出得了门,臣实在惭愧不已。”
他深深地弯腰行礼,被云流一把扶起,云流直直地看着他说:“人没事就好,今日是上元节,你随我一道出去热闹热闹。”
谢酉点头称谢,走到了褚绥身边,两人眼神交汇,褚绥暗暗点头,一马当先带着几人朝坊外走去。
永安坊里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和妇孺的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混合着汤圆的热气升腾在空中。
云流笑着说:“昨夜烟花盛大,眼下坊里还残留着丝丝气味呢。”
苏玉点了点头,护着她从人群中走过。
喧闹的人群见了几人纷纷自觉留出了中间的道路,不少孩童羞涩地将手中的糖葫芦和花糕递给苏玉,红着脸看了一眼云流。
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少年郎君们开始将手中的花枝递了上来,仍是红着脸看云流。
褚绥板着脸将花枝收下,面无表情地用长剑拦开人群,引着云流出了坊。
到了朱雀大街,满街的花灯让人晃花了眼。云流好奇地走到一个木制花灯摊前,摊上的花灯雕刻得十分精巧,灯壁上刻着小字灯谜,随手拨弄就会出现不同灯谜。
一盏蓝色花灯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只花灯只有拳头大,灯罩用细窄的木条支撑起,木条上绘有花鸟鱼虫,触手温润。灯罩里雕刻着一尊小巧的仕女像,仕女身上泛着蓝光,蓝光随意晃动,照在灯罩上,映出纸上的灯谜。
云流看了苏玉一眼,苏玉摸出银子扔给了小贩,小贩欢天喜地地说着吉祥话。
云流捧着花灯琢磨着灯谜,脚步越来越慢,脸上笑意变深了。
几人的身影淹没在了人群中,方才的花灯摊前出现了两个戴面具的黑衣男子。一名男子拿起花灯仔细地查看着,他附在另一名男子耳边私语,另一名男子点了点头没入了身后的小巷中。
勤政宫里华绍一身明黄大氅,正在奋笔疾书,龚冶捧着拂尘恭敬地立在书案旁。
大门无风自动,一个黑衣人跪在了书案前。
华绍顿了顿笔,轻声问:“她去了哪些地方?”
“禀皇上,长公主出了府在街上闲逛,买了几盏花灯和一些吃食,未与旁人接触。”
华绍摆摆手让黑衣人退下了。他看着案上的宣纸摇了摇头,据探子回报,午云赵太后手段狠厉,将兵权尽归她手,大臣们心有不甘又只能隐忍,生怕落得宋家的下常
哼,赵太后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午云大臣与大雍勾结,他的大军已经被悄悄放进了午云!
他沉声问:“龚冶,杨一世传回了什么消息吗?”
龚冶摇头说:“皇上恕罪,老奴还未接到传信。”
华绍放下了笔,除夕后已有半月,杨一世的消息怎么突然断了?他敲着书案说:“去,传夏决进宫1
龚冶快步往殿外走去。
云流一行人走到了飘香楼外,飘香楼门口摆着各色糕点小食,舞狮威武霸气地向行人展现着武艺,引得行人拍手叫好,碎银不断地扔进了地上的铜盆里。
云流大笑着拍手说:“好,好功夫!赏1
一大锭金子扔进了铜盆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来,威武的舞狮顿在了原地,行人们大喊:“长公主!长公主1
三楼上的窗户打开了,几张熟悉的人脸探了出来。
华凌风大笑说:“长公主出手不凡,令我钦佩不已。”随即抛出了一大锭金子,砸得铜盆“哐当”作响。
华漫兮见状不甘落后,往怀里摸去,摸出一张银票就要扔,被他身旁的吉庆死死按祝
吉庆哭丧着脸说:“殿下,咱宫中就剩这么点家底了,您就别扔了。”
华漫兮瞪大眼睛问:“只剩这点了?我的银子呢?”
吉庆苦着脸说:“殿下您忘了?昨日才赔了钱大人府上的宝马,前日赔了林家的庄子,上前日……”
华漫兮大叫说:“怎么又是我赔?卫麟呢?怎么不叫他赔?”
吉庆小声说:“殿下,您忘了卫世子被国公爷关进刑部大牢了?国公爷上书请求断绝与卫世子的父子关系,卫世子……自身都难保了。”
华漫兮恨得牙痒痒,他与卫麟一道放烟花烧了林府的庄子,毒死了钱绮的宝马,怎么赔钱的只有他?卫国公是个混不吝的,把卫麟塞到刑部去躲催债的人。
华漫兮按着银票狠狠看着华凌风说:“呵呵,二哥家底颇丰啊,邺北大族名不虚传。”
华凌风云淡风轻地说:“小打小闹而已,让长公主开心一下。”
华漫兮咽下一口老血,气鼓鼓地不去看他。
华珉温和地朝楼下喊:“长公主怎么不到楼上来,楼上视野开阔,可尽览长街情形。”
云流看了一眼他身旁坐着的粉装少女,只见她低眉顺眼地倚在窗旁,手中剥着栗子。
既然方夏无来了,沈寻梅应该就在附近。
云流往楼上爬去,苏玉几人紧跟其后。雅间门大开着,几位皇子皆是眉眼带笑地坐在里面,华凌风朝她招手说:“长公主,过来坐吧,此处正临平河,是看花灯的好位置。”
云流笑着走了过去,坐在软垫上把玩着小花灯。苏玉随侍身旁,而褚绥和谢酉则退坐在外间,与几位皇子和贵女的侍从寒暄着。
晚膳过后,雍京城里烟花四溅,长街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群群衣着华美的郎君和小娘子们结伴来到了平河河畔。
河畔上人满为患,有互赠花灯的年轻男女,也有带着孩童的妇人,偶尔可见满头银丝的老人。他们手里都捧着一盏明亮的花灯,虔诚地对着平河许愿。
天上飞起了一个个橘红的许愿灯,圆月悬在青空上,月光清亮地洒在人们的脸上。
云流趴在围栏上俯视着人群,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愿,顺着平河滑下也罢,随着春风飘远也罢,他们都想将心意带给某个人。
她蓦地想到了云止,她的皇兄,在这千家万户共度的良辰吉日,她的愿望再也送不到他的身旁。也没有人会在千夜河将花灯送给自己了。
云流脸色落寞地看着人群,她紧紧拽着手里的花灯。
华漫兮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后说:“长公主,二哥他们已经下楼放花灯了,我们一起下去吧。”
云流慢慢撑起身,提起花灯跟着华漫兮往楼下走去,走到二楼时华漫兮突然停下了步子,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他的脸隐在阴影中,慢慢靠近她说:“长公主,我不想瞒着你,你……快逃吧,离开大雍,回午云,不,不要回午云,随便去哪里都好。”
他的声音幽幽暗暗,云流的心跳缓了一拍。她低声说:“九皇子,你在说什么。”
华漫兮个头长了不少,楼梯上的油灯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身影挡住了云流。他苦恼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云流欲言又止,终是沉声说:“罢了,你忘了我的话吧。”
他转身朝楼下走去,吉庆焦急地等在楼下,见他出来才松了口气,迎上来说:“殿下,几位殿下在平河上游占了个好位置,快去放花灯吧。”
华漫兮轻声说:“嗯,你带路吧。”
吉庆疾步朝门口走去,华漫兮回头看了一眼云流,示意她跟上。
云流默默跟在了他身后,一路无言。
平河发源于大雍西北,经朱雀大街流向安城,入安城后被叫做凉河,东流入海外。冬日严寒,河水早已结冰,两岸枯木倒映在冰面上,在灯火的点缀下美得犹如幻境。
云流拿出了花灯,拔出花灯底部的银轮,她闭上眼开始祈祷和许愿,随后将花灯放入了冰面。银轮载着花灯朝下游滑去,无数花灯汇成一片,闪烁着朝城外滑去。
一只雕刻精美的木轮车被放到了她跟前,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方夏无,心里明了这是沈寻梅的意思,她道了声谢,摇摇晃晃地踩上了木轮车。
苏玉连忙走到她跟前说:“殿下,这平河也不知冻牢了没有,万一塌陷……”
云流好笑地看着平河上滑冰的人群说:“姑姑,你太紧张了,把我的大氅给我,我去和几位皇子们一起滑。”
苏玉无奈地给她披上了大氅,云流飞快地垫脚,滑着木轮车朝几位皇子滑去。
天上是明月和许愿灯,地上是满河花灯,河上少女郎君们笑语盈盈,轮车滑过冰面,人仿佛落在了水晶宫里。岸边传来祈祷的鼓乐,放眼望去灯火通明,满城尽醉。
极兴而归,几位皇子护送着云流回了九王府。
九王府门口白鹭等了大半夜,见云流一行人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快步迎着云流往凝香殿走,云流明显有些醉了,倚在她身上胡乱地说话。
白鹭凑近听,听到了云止哥哥四个字,她猛地红了眼眶。去年上元离宫,算来整整一年了,一年时间午云国势倾颓如斯,她们被困如斯,谢酉好歹起了身,白灵至今还在昏睡。
白鹭和苏玉小心翼翼地把云流扶到了床榻上,替她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给她盖上了锦被。
两人走到了外间,白鹭低声问:“姑姑,可有消息?”
苏玉点点头说:“宫灯,里面的谜题是蓝花楹。”
蓝花楹,南海密树,午云都宫中只有太后宫中种有两棵。太后用蓝花楹的暗语是想说什么?潜伏在雍京的探子何时动手?
白鹭疑惑地看着苏玉,苏玉摆了摆手,只有等殿下醒来再说。
白鹭吹灭了殿内的烛火,只留下一盏微暗的夜烛。
烛光和着檀香慢慢浸染着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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