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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山观是隐世修行的道家宗派,就坐落在南关市辰乾县最高的山——随山上,从云江市远道而来的北辰河歪歪斜斜的绕过随山,穿过南关向着远方的明城流去。
随山观平日里只开放前山门,接纳些微薄的香火,后山倒是清净幽凉。
山间云雾缭绕,观主李元宗坐在正殿前喝茶纳凉、修身养性,他的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李元宗身后不远处的阶梯上隐约浮现一个黑影,而他似乎并未察觉。
只见黑影三步并做两步,飞速接近着李元宗,竟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刚一到他的背后,脚尖轻轻一点,另一只腿便猛地抬起,朝着他的头顶劈了下去,雾气瞬间向四周排开,空气中搅起几个漩涡。
黑影兀得愣住,原来是脚下落了空,随后一只茶杯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他嘴角抽搐了两下,身体僵在原地。
“速度不错,就是准头差了点。”李元宗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椅子,坐在了他的身后。
“师父,弟子知错了1
“守仁啊,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不该偷袭师父?”守仁眼珠子转了转。
“不错,你不尊老爱幼,就罚你保持这个姿势站两刻,脚掂起来,腿抬高点,抬到头顶,茶杯不要掉地上了,我这可是紫砂的”。
李元宗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靠!又来”,守仁心里想到。
“呃,不该偷了师父养的老母鸡去炖参汤?”
李元宗眼皮一跳,“还有呢?”
“不该把师傅收藏的画偷偷拿给元清师叔”。守仁等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的怨念让他毛骨悚然。
他只好接着说道,“嗯,还有师父藏的小金库,师叔说为了道观发展,钱就没收了,回头再给你炖一碗鸡汤”。
李元宗一个战术后仰,倒吸一口凉气。
“让你罚我站1,守仁心里乐开了花。
“还有上次的老母鸡也是你和元清合伙干的吧1
“师叔说你整日不务正业,只知道打牌喝茶,画画养鸟,日后如果还是这样,就把你养的鸟都炖了,让大家品鉴一番”。
“好了,此事为师知晓了”,李元宗捂住额头。他缓了缓接着说道,“本次叫你来是想让你去山下走走的,我看你如今也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你似乎兴致不高?不想回去吗?”
李元宗顿了顿,打趣道,“平时有个什么事儿你早就蹦起来了”。
“没事,只是有点腿酸”。
李元宗正色说道,“随山派虽不大,也有自己的规矩,一干弟子都要去山下历练,一来修道虽要求修身养性,却也不可无情或偏执,二来感悟红尘人来人往,向来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他拿起茶壶,给守仁头顶的茶杯里添了点水,接着说道,“当初是为师把你引上山,本不愿这么早放你下山,只是也不好破了规矩。守仁啊,你此次下山,须得用回你原来的俗名,王安福,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呢”。
“安福啊,你也是奔四十的人了,可不能再冒冒失失。”
“师父,我才三十出头呢1。安福小声说道。
“我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师父请说1
“我有一前辈许久不愿与我相见,名叫高少初,五短身材,体型与我相差无几,特点是耳垂大,你遇到了,帮我问声好”。
“遇不到呢?”
“放心吧”,李元宗笑道,“既然我与你说了,那就一定会遇到的”。
王安福撇撇嘴,他最讨厌谜语人了。
“行了,你明日便可自行下山,其他的我也不便多说,按照惯例随山观主要对下山的弟子送临别赠言,你且记好,第一句‘行至幽暗处,林深可见鹿’。”
“林深见鹿啊,我记下了”。
“别急!还有第二句,‘祸福相依,难得糊涂’”。
“啥意思啊,师父?”
“呵呵,自己悟吧1
山风拂过,雾气散去,李元宗估摸着时辰到了,便说道,“行了,放下来吧”。
王安福把茶递给李元宗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起了大腿。
“当然作为师父,我也有话要送你,若是你日后有困难,就回来吧,别忘了随山观永远是你的坚强的后盾。”李元宗喝了口茶。
“弟子知道”。王安福双眼含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太酸导致的。
“你且下山去吧1
李元宗看着王安福顺着山道逐渐远去,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
“喂喂喂,师兄”。
“是元清氨。
“那个,守仁走了没?”
“刚送走,他明天就下山”。
“ohyeah,不愧是师兄,办事就是利落,这么快就把事情处理好了。对了,那个,守仁他真的是应劫之人吗?”
“呵呵!是又不是”。
“师兄又在和我打机锋”。
“元清啊,鸡汤好喝吗?”
“呵呵,师兄说笑了,什么鸡啊汤啊,尽是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oh~元华师妹来找我了,我还有事,想喝鸡汤的话我让师妹给你炖啦,师兄回见,瑞思拜”。
“唉,道门不幸氨。
关掉手机,李元宗依旧坐在正殿前,眯着眼睛像要睡着一般,喝着茶哼着小曲乘着凉,看着随山观从晌午落入黄昏的余晖中。
傍晚时分天气渐凉,李元宗正小憩着,手机铃声突然再次响起。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
“喂,师兄”
“师妹啊,啥事儿?”
“是你让王守仁在后门开演唱会的?”
“哦!啊?”
此时的随山派后门广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个舞台已经搭好了,高高的挂起一条红底横幅,上面用黑色大字写着守仁师兄青春告别会。
“不是演唱会,是青春告别会啦”,安福正对元华手舞足蹈地解释着。
“管你什么会,快点给我停了”。
“师叔,通融一下啦”。
“唉,师叔我也很难办呀”。
“我晚上炖好香喷喷的鸡汤再给您端来,鸡腿留给你”。
“上次的味道好像还不错,规矩也没说不准,那我就…”元华摸着下巴,正考虑着。
“师父,你来了”。
“早就到了,只是鸡汤是不是也给我端一碗呢”。李元宗笑眯眯的盯着元华。
“王守仁,我那里有一根人参,你也炖到汤里吧,正好给师兄补补,你看师兄最近都被你气瘦了。”
“那演唱会还办不办氨,安福翻了个白眼,看向李元宗问道。
“这事你要问你师叔了”。李元宗摸摸胡子。
“行吧,主要是看在师兄的份上”。
王安福打了个响指,“bingo,师兄师弟们,演唱会开始了,师父师叔请前排就坐”。
“还说不是演唱会”。元华瘪瘪嘴,李元宗笑着拉她去前排坐下。
“哟,元清倒是来的早”。
“呵呵,守仁说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让我提前看看彩排,给他们指点指点嘛,再说这山上也是很久没热闹了。”
只见舞台左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师妹,她左手拿着话筒,右手举着一杯红酒。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送别我们永远的好兄弟王守仁,祝愿他在今后的日子里不会像我一样发烂发臭。”面无表情地吼出最后两个字后,她把红酒倒在了自己头上,然后打了个冷颤。
下面请欣赏歌曲,时间蒸鱼,music~”。
“咦~小师妹这演技不行啊,她只会瞪眼吗。”
“你懂个屁,师妹这次情绪宣泄的很到位,直抒胸臆,表达了她对守仁师兄的不舍与怀念,将红酒倒在头上的时候,更是演技炸裂,她眼神中发出的光芒甚至刺痛了我的双眼,我仿佛从中看到了璀璨的宇宙,她真的,我哭死1
“切!舔狗”。
“哼!黑子”。
“我的表演结束,谢谢大家。”
台下众人欢呼:“师妹,蒸鱼,师妹,蒸鱼,师妹,蒸鱼”。
“各位师兄妹,蒸鱼师妹的演唱精彩不精彩?好的,下面请欣赏歌舞剧蚂蚁竞走”
一个穿着蚂蚁套装的师兄走上台。
众人一看,“完了,是冷笑话师兄”。
“大家知道蚂蚁竞走几年了吗?”
“不是七年八年九年,是十年哦,哈哈哈哈哈”,师兄自问自答。
台下众人面无表情,只有冷笑话师兄随着节奏激情四射边唱边跳。
“终于结束了,感谢冷笑话师兄的精彩表演”,观众似乎要睡着了,随着主持人说话才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这位师兄也不尴尬,一脸满足地道了声谢,然后抱了个拳就下台了。
时间过得好快,王安福一直看着各位师兄妹的表演,心里想着曾经的朋友们。
“怎么样,今晚表演不错吧?”
“冷笑话师兄。”
“别!都说了我姓郭,你叫我守正师兄就好。”
“好的,冷师兄。”安福靠在一棵银杏树旁,“我没想过,原来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会难过,还给师父给大家添麻烦”。
“嗨,这有啥,你上山晚不知道,我们这些师兄弟以前比你更会惹麻烦,还有人把师父师叔的头发剃了,外面的香客还以为到了和尚庙呢,哈哈哈哈哈”。冷师兄开怀大笑。
“至于其他师兄,他们都很喜欢今晚的活动,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过来和你告别的”。
冷师兄的眼睛在晚上闪闪发光,“再说,就算你下山了,又不是不能回来,我还等着你讲后面的故事呢”。
“下面有请观主李元宗讲话,大家欢迎1
“冷师兄,原来有这个环节吗?”
“我不姓冷啦,算了。原来没这个的,是师叔自己想上去摆两句的”。
李元宗站在舞台中央,随山很高,山上很冷,他只穿着深蓝色薄衫,微微凉风将他的衣服吹起道道涟漪,薄雾氤氲之间,他看上去将要飘散在夜色中。
“咳吭,我是李元宗,今天是守仁的欢送会,本观自建观以来,后山从未举办过这种热闹活动,故往日我很少见到你们这样活泼的一面,我认为年轻人还是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李元宗摸摸胡子,“我和你们师父师叔都曾年轻过,也都不是迂腐之人,今后啊,若是有人下山,如果大家愿意的话,也可举行这样的那样的会。”
“我们年纪大了也不懂你们表演的这些蒸鱼还是蚂蚁的,不过随山观始终是属于大家的,而我也知道未来始终是属于你们的,希望大家在随山观度过的日日夜夜都没有白费,也祝愿道门永昌1
李元宗转头看向树下的王安福,轻声说道,“最后祝愿吾徒王守仁遇难呈祥,前途无量”。
一夜之间,银杏抽出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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