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两百一十六章 初识（四千七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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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由罗培东的介绍，楚城幕算是和牟丰京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正值壮年的牟丰京身体却不太好，相比他身侧坐着的罗培东，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身上不仅多了几丝文弱书生的气质，而且脸颊也有些凹陷，发际线更是高得离谱，年纪轻轻脸上就长了不少浅褐色的斑点，说话温言细语，却又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

这种下着小雨的天气，楚城幕和罗培东都只是单穿着一件衬衫，只有牟丰京在衬衫外还加了一件黑色的夹克。据说早年间这个一腔热血的年轻记者就曾经孤身三次进藏，为此留下了不少病根子，看样子不是空穴来风。

1966年出生的牟丰京时年39岁，却已经在渝州日报做了十年的总编辑，调研能力极强，期间更是发表了无数文章，拿了不少大奖，更是同辈人里少有可以直接写内参的记者，其中的内参稿件，被中·央领导亲自批示的就高达三十多件。

牟丰京的文章很多都涉及到社会的现实问题，1992年此人孤身调查了北辽省十个亏损大户，为此写下了一组三篇内参，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其中“技改失误使企业倾家荡产”、“管理混乱是企业亏损的巨大黑洞”、“谁为国企亏损负责”等观点在新闻界第一次明确提出，振聋发聩。

这个头铁的年轻人在揭露了北辽国企的亏损情况后，工作关系就被调往了渝州。在渝州期间，他不仅亲自踩遍了渝州的几乎每一寸土地，更为渝州的直辖工作做好了舆论上的准备。直面渝州直辖，库区移民以及老工业城市转型等重大社会问题。

渝州直辖后，这个年纪已经过了三十的年轻记者又把矛头对准了报业改革，手中笔枪直指报业中的沉疴痼疾。然而这次牟丰京虽然很受上头喜欢，却也为此很是得罪了一批人，此后就沉寂了下去。而他被提拔为渝州报业集团总裁，还是最近的事儿。

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或许新闻行业的人都比较敏感，楚城幕甚至还没有主动找到罗培东谈起渝州广播电视集团股份的事儿，牟丰京反倒是主动找上了楚城幕。

介绍两人相识以后，罗培东主动坐到了楚城幕的另一侧闭目养神，示意牟丰京坐过来和楚城幕面对面沟通。

带着几丝轻微的咳嗽，这个镜片下眼眶有些泛红的中年人倒也没客气，手里夹着香烟，温言细语的和楚城幕打开了话匣子。

“去年来渝考察的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宣·部刘芸山部长在渝州的调研会上，就曾经把我们渝州报业的十六字宗旨给改了一下，‘围绕中心、服务大局，面向基层、服务群众’。这是我们渝州报业集团改革的中心思想。”

“这个中心思想里多出了两个服务，侧重点则更加倾向于大众百姓，渝州报业在前八个字上本就做得不错，而在后八个字上，却是有些懈怠了。”

“这一部分理念上的转变，不能只是说说，而需要落到具体实事上，应该怎么做做。可偏偏渝州报业集团墨守成规，抱陈守旧，对于新时代的经营方式已经落后了太多。这次看见楚老板搞出的这个活动，倒是让我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楚城幕手里同样夹着香烟，眉头微微皱起，他其实有些不太适应牟丰京这种夹杂着官腔的说话方式。和官员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少，楚城幕还是第一次领教这种官腔，饶是牟丰京的话说得很是直白，他也不得不小心的把对方所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

牟丰京的话里无外乎四层意思，第一是渝州报业集团的改革刻不容缓，第二是改革方向应该面向基层和大众，第三是需要引进先进的管理理念，第四则是楚城幕的做法给了他全新的启发。

前两个意思那是渝州报业集团自己的事情，像这种设立有党·委的国有单位，这方面容不得任何外人插手。

至于第三个意思，楚城幕估摸着和刚才罗培东找上李容有关系，毕竟郭南星经营的事业范围太过广泛，可在中国最先投资的，却是传媒。

至于第四层含义，楚城幕一时间倒是想不明白牟丰京到底是什么意思。

吸了口烟，楚城幕迟疑了片刻，问道：“不知道牟总的新思路指的是。”

牟丰京闻言，微微直起了身，不再看向楚城幕，捏着香烟的手指向了足球场正中间的大舞台上，舞台上那几个才从长沙回来的小女生正在排练自己的曲目，而距离舞台不远的地方，正有不少记者正在架设以及调整机位。

“楚老板也是年轻人，不知道楚老板对我们的渝州日报，渝州晚报以及都市报这些报刊杂志有多少兴趣？”注意到了楚城幕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自己的说话方式，牟丰京及时的调整成了大白话，一手指着舞台，回头看了楚城幕一眼，轻声问道。

“这个我倒是每天基本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一看，不仅仅是渝州本地的，渝州以外的，全国性乃至国外的报刊杂志我也订了不少。”楚城幕闻言，笑着回答道。

牟丰京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楚城幕一眼，随即晒然一笑，道：

“这个问题倒是我问得唐突了，光是注意到了楚老板的年纪，倒是忘了你的身份。也是，不长期关注国内外消息的人，想来也置办不下这么大一份产业。对于新闻的敏感性，应该也是你们这些成功商人的基本素养了。”

言罢，牟丰京又吸了口烟，示意楚城幕看向舞台的方向，笑道：

“我有个儿子，今年十六岁了，这个问题我就曾经问过他，而他给我的答案却是，年轻人谁没事儿会去看些破玩意儿，又枯燥又乏味，千篇一律的行文方式，看得人昏昏欲睡。这个答案听得我既是欲哭无泪，又是胆战心惊。”

“我们渝州距离云城不过三百多公里，楚老板，你看看，这舞台上的女孩子，五个里面有三个出生在蜀州云城，一个出生在湘州长沙，一个出生在闽州南平，而号称人口大市的渝州，却是颗粒无收。若是这个活动是在云城举办的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在长沙。

“渝州这么多年来，除了出过几个在本地都上不得台面的谐星，近年来称得上明星的也就一个秋锦歌，就连楚老板旗下的章含蕴，也是蜀州人。这片渝州啊，说是文娱荒漠也不为过。所以啊，以小窥大，我们渝州这座城市，从根子上就缺乏文娱的基因。而我想做的，就是想赋予这座城市，新的属性。”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一方面有些惊讶于这个牟丰京连舞台上五个超女的籍贯都如数家珍，另一方面也惊讶于牟丰京的野心，同时为对方理念上和自己的契合而略微感到有些振奋。

不过在楚城幕的记忆中，在牟丰京担任渝州广播电视集团总裁之前，应该还有一任总裁才对，牟丰京走到台前是2010年以后的事情了。从2010年以后，一直到楚城幕重生前，才是牟丰京的活跃时刻。倘若是一开始就是牟丰京来组建渝州广播电视集团，按他的思路，说不定还真能干成不少事儿。

初次见面，楚城幕自然不会说得太多，大多是牟丰京在说，他在听，偶尔会应和几句。哪怕此人是罗培东亲自带过来的，楚城幕也不愿在对方面前过早的暴露自己的想法，这无关乎信任，只是单纯的做人做事的习惯。交浅言深这种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在楚城幕身上。

牟丰京和楚城幕浅聊了片刻，虽然没在楚城幕这里得到什么明确的答复，可从事新闻行业这么多年的他，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却也看得出来，这个最近在渝州名声鹊起的年轻人，对于自己的观点很是认同。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此行能够在根本的理念上得到对方的支持，对于牟丰京来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未来的事情，不是还有罗市长顶着么？

又交流了一会儿后，这个曾经完全不会看人脸色的中年人，终于意识到罗培东还一直等在一旁，忙收了口，起身向罗培东告了声罪，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检查一下电视台的机位，然后就离开了体育场的看台。

目送这个瘦削的中年人离开了看台，楚城幕凑到双手抱胸，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罗培东身旁，笑道：“伯伯，我记得咱们之前渝州报业集团的老总好像是姓李来着？”

罗培东闻言，睁开双眼看了看楚城幕，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你说的是李晓峰，之前的乾州区区委副书记，97年调来渝州担任广播电视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以及渝州电视台台长。原本这次改革内定的人选也是他，不过，这人受老黄牵连，已经下去了。”

“文人，骨架子若是倒了，纵使是妙笔生花，写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阿谀奉承的谄媚之言罢了。怎样？刚才牟丰京所说的东西，关于这次渝州报业集团的改革，你有什么想法？”

楚城幕闻言，从兜里掏出香烟散了罗培东一颗，自己也低头点了一颗，双肘撑在双膝上，看着足球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其实我到现在都有些搞不懂这个牟总找上我做什么，不瞒伯伯说，牟总的想法和我的想法确实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他口中所说的渝州是文娱荒漠的说法，我也很是赞成。原本我打造这个嘉年华的目的，是想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充为一个拥有文化娱乐，电子游戏，电子产品的综合性大型会展。”

“万丈高楼平地起，平地起前总得打好地基，你说的就像沪市那个ay一样？”罗培东闻言，突然打断的。

猛的从罗培东这个中年人嘴里冒出一个英文单词，弄得楚城幕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就差不多那个意思，只是这样做，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还远远不够。在我的脑子里，还有几款我自认为很不错的综艺节目模式尚在打磨，一直有这方面的想法，可奈何却缺少类似芒果台那样的平台。”

罗培东闻言，斜眼看了楚城幕一眼，轻哼了一下，道：“你这脑子倒是转得快，你有这么多钱来祸祸？”

楚城幕闻言，笑道：“要是成熟的地方广电集团，怕是几个亿也拿不下来，我也就不去打这个主意了。如果渝州这种还在筹备中的广电集团，只是抽掉个几千万出来的话，问题还是不大的。对了，伯伯，渝富资产经营管理集团有限公司是什么来头？”

罗培东闻言，这才恍然楚城幕打的什么主意，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道：

“你想个人出资来挤掉渝富的股份？渝富可是全国首家地方国有独资综合性资产经营管理公司。这次渝州报业的改革，名义上是尚未成立的渝州广电集团占据了股份的大头，实际上真正的出资实体却是渝富集团。”

“帮你挤掉渝富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我得有个合适的借口。最重要的是，你得有心理准备，哪怕是你承担了所有的资金，你所占的股份比例也不可能超过百分之二十，就这百分之二十，还得我去帮你争取。”

楚城幕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对于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满意，实际上，他的心理价位是百分之十就行。就他记忆中，渝富集团也不过是拿了百分之十四的股份。

对于尚未成立的渝州广电集团，楚城幕并未太过在意这个集团的盈利能力。更何况，无论是哪个平台，只要他把脑子里那些层出不穷的综艺节目搬出来，就有的是钱可赚，虽然赶不上游戏行业那么暴利，但好在可以细水长流。而且一旦上市，这种地方广电集团就会瞬间身价暴涨！然而楚城幕最想要的，却是一个合法合规的平台，用来传递自己的声音。

“借口？”楚城幕捏着香烟，轻声嘀咕了一句，难道帮地方财政分摊财务压力还不是借口么？

罗培东听到楚城幕的嘀咕声，也不为难他，轻轻的拍了拍他弓着的后背，提示道：

“郭南星！据我所知，他这次要派到渝州来的幺儿，正好在负责港城的南华早报等传媒行业。你需要借口入局，仅仅有钱可不行，还得有先进的管理理念，更得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郭南星可是被总师亲自接待过的人物。伯伯这么说，你懂了么？你那老同学可真是一个福星！”

楚城幕闻言，顿时明了了该怎么做了，忙冲罗培东点了点头，道：“伯伯，我懂了！不过，伯伯，我想再向您打听个事儿。”

罗培东闻言，点了点头，道：“说说看！”

“那个盛翛然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啊？”楚城幕笑道。

“哦？这就沉不住气了？你小子是想问那批地块什么时候放出来吧？这怎么也得等到老曼那边土地竞拍以后了，伯伯可是为了你好。怎么？这个盛翛然对你很重要？”罗培东一听楚城幕说起了盛翛然，一双带着皱纹的月牙眼忍不住眯了眯，问道。

“确实有点重要，她应该是渝州最擅长土地交易的人物了，地块放出来以后，我需要她来帮我整合一下交易。”楚城幕老实的点了点头，说道。

罗培东闻言，看了看楚城幕的神色，沉吟了片刻，说道：

“你把李九歌弄死了，现在缺少了李九歌那条线，她涉及到的问题就不是很大了。再加上她有不少立功表现，只需要老实交完罚款，我尽量在地块推出之前把她给你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