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7章:火刑（一章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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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广场围了不少人。

放在往常，此刻的鲸之港应该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大街小巷会响起呼唤自己家孩子吃饭的声音。

可如今，百姓们沉默了下来。

取代呼唤的，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响声。

顶替炊烟的，是火盆中滚滚升起的黑烟。

几根木头柱子高高竖起，柱子下方堆积着柴火，柴火上倒了火油。

这是异端处刑的现场。

居民们面色冰冷地望着那几道身影，眼中的仇恨跟火焰一起燃烧着。

今天白天，肆虐的藤蔓击垮了很多房屋，也带走了他们的亲人。

据说那是母神的愤怒，祂因为这些异端而愤怒。

“混蛋…你们这些畜生！还我老婆！她哪里惹到你们了？她还在坐月子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打破了寂静，男人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他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渲染开来，原本尚未从灾难中缓过神来的居民们，也开始有了动作。

“异端…这群该死的蛀虫！我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说话的是个老人，他情绪激动地敲着拐棍，“我的孙女被砖头压断了腰！她再也不能走路了！”

“我…我要杀了你们…”五六岁的孩子举起石头，咬牙切齿地丢出去。

他身旁空无一人，本应该陪同的家长已经倒在了废墟中。

群情激奋，逐渐有各种各样的杂物飞出，执法者们结成的人墙努力维持着秩序。

被黑袍罩着的异端们没有任何反应，他们麻木地站在高台上，等待着审判。

铃…

铃声响起，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力量，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三次席中的两位站在处刑台前，在她们正中，萨尔轻轻挥手。

哗啦！

异端身上的长袍被掀开，露出四五张稚嫩，一张苍老的脸。

人群一阵骚动，他们认出了为首的姑娘，是那个给了王锦鲸鱼吊坠，让他发现异端学说的女孩。

她叫小琴，以聪慧闻名。

在王锦进入寄生神国的这段时间，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小琴。”萨尔叹了口气，跟她对视。

“我听说过你，十二岁已经读完基础课程，下个月就可以去教会的大学研究神学了。”

“你很聪明，教会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在这里宣称异端学说是错误的，并且保证今后绝对不再接触。”

“那么教会将既往不咎，你的朋友和爷爷也能过上往日的生活。”

萨尔抬起头，看着那过分年轻，过分瘦小的女孩子。

他不明白，这本应该前途光明的神童，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异端们没有说话，除了小琴以外的孩子紧紧缩在她背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小琴的爷爷弗兰同样没说话，他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孙女，目光中满是怜爱，仿佛要把这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刻进灵魂深处。

“你们说话算数？”小琴的声音有些沙哑模糊，她的脸被苦刑梨撕裂了，腮帮上是狰狞的伤口，“能够放过她们，放过我爷爷吗？”

“当然。”萨尔微微颔首。

“那么…我要说了。”

听到小琴的回应，三次席摇动铃铛，人群变得一片寂静。

这样的情况下，小琴的每一个字都能被清晰地听到。

最后跟同伴们对视一眼，小琴看到她们同时对自己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向前迈了两步。

“我弗兰·琴在这里，用自己的性命宣布，异端学说——”

“是正确的。”

她说的斩钉截铁。

“我们信仰的神一开始并不存在，是先有的教会，再有的三圣。”

“所谓的纯粹信仰都是胡扯！整个教会都是为了控制幽海鲸存在的！”

“他们，那些教会高层因为贪生怕死，不断残害着孩子的性命，整整持续了三十多年！”

“三圣教是邪教！我…”

“够了！”萨尔一声厉喝，面色迅速阴沉起来。

三次席迅速上前封住了小琴的嘴，把他们捆在火刑架上。

呼啦！！

焰光熊熊燃起，像是被困在这座小镇中的晚霞。

“小琴…小琴…”

兴奋呼喊着的人群中，用面纱遮住脸的修女低下头，泪水缓缓滴落。

终于，她实在无法忍耐，想要推开人群冲到女孩面前。

啪！

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做事别太冲动。”王锦的脸在兜帽下一闪而过，他平静地看着火焰燃烧。

“为什么呢…”菲尔的声音有些颤抖，“小琴只要随便说个谎就能活下来的…仅仅是一个谎而已…”

王锦没搭话，他的面色有些阴沉。

处刑太仓促了。

审讯的流程通常会持续几天，哪怕异端供出了同伙所在，也要再三确认有没有遗漏的情报。

小琴几乎是刚被抓到就上了火刑架。

“这样看来，我的推理没问题。”王锦拽着菲尔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执法者押来新一批异端。

他之前思考过神国的震荡为什么会波及到鲸之港，大概得出了答案。

寄生之神和火刑之神的权柄有部分冲突，祂们应该属于互相制衡的关系。

而尚未成型的火刑之神被自己炸了神国，杀了首席信徒鹦鹉，平衡被打破了。

教会的做法大概是在增强火刑之神，这样才能再次恢复正常。

“走吧，我有事要问你。”没再看处刑的过程，王锦拉着失魂落魄的菲尔走向远处。

——

教堂废墟前方，临时搭起的小棚子中。

王锦跟菲尔并排坐着。

他们已经换上了平民的衣服，王锦则暂时治疗了脸上的烧伤。

大半个镇子都没有灯光，唯独远处的广场火光冲天。

“你说…百姓的苦难真是因为异端吗？因为…我们？”菲尔喃喃自语，她眼前闪过那个拼命丢石头的五六岁孩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王锦并没有否认。

“那些房屋倒塌，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炸毁教堂，又在今天进入了寄生神国。”

“我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因为我要颠覆三圣教，所以无辜的百姓会流血。”

“…”菲尔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居乐业也挺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真相。”王锦回忆起了寄生神国里，那个拿着桃花枝的女孩。

“对于我来说，这里是某种怪谈现象造成的特殊空间，可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真实。”

“综上所述，我正是故事的反角。”王锦摘掉兜帽，露出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

“可我只是想离开。”他盯着远处的火光。

王锦从来不会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为达目的要不择手段，是他在很久以前就学到的事。

菲尔抿了抿嘴唇，看着王锦的眼睛。

良久，她轻轻摇头。

“不对，你不是反角，只是…并非正角而已。”

“论起杀人，教会这些年杀了太多无辜的居民，而且杀得冠冕堂皇，到死都让他们背着污名。”

“还有地窖里那些…我几乎数不清一共有多少尸体，他们的实验做了三十多年，到今天都没有停止。”

“现实不是戏剧，这里没有正角。”

说完这些，菲尔双手在身前合十，默默念叨着什么，像是在为远去的友人们祈祷。

“这样啊。”王锦轻笑着，“至少我能让教会不再杀下去。”

“嗯。”菲尔点点头，站起身，“走吧。”

“去哪？”看着面前突然坚定起来的女人，王锦有些惊讶。

“都行。”菲尔深吸一口气，“地窖，还是异端集会，我都会带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