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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谷仙地以南有金谷山,绵延数千里,山正有洞名地灵,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日久乃成一洞天福地。
金谷山有五峰,有妖共一百零八脉,其中北峰灵气最盛,常年为啼蛇一脉所占,其余一百六七脉,平分东、西、南三峰。
地灵洞位于中央峰上,此处虽有引灵泉入洞,却地犯天星,限制颇深。
故数千年前,众妖定约,将地灵洞划归共有。各族将尚未窥探道门的小辈送来此处修行,待修有所成后,便可自行离去。
直到天色微微亮时,地灵洞才陆陆续续热闹起来。
各家的后生们打着哈欠,一个二个抻着懒腰从石洞后们走了进来,三两聊天声便在洞中响起。
按照往常,狐苓一早就会再身边设下结界,免得那些闲言碎语平白坏了心情,偏这几日却有些不同。
雪色狐耳不动声色的立起,后方故意压低了音量的八卦声便一字不落的进入他的耳中。
“北峰丢蛋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吗?”
“我昨日倒是也听得些风声,也不知当不当真……”
“你们说咱山上倒真有如此不长眼的妖,竟敢偷到了北峰头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并非是昨夜,我阿娘说北峰已乱了有几日了,只是那贼气息匿的极好,北峰连查了几日也没有头绪。”
其中一妖压低了声音“你们可别往外说,我娘说北峰最近恐怕要来三峰查贼。”
“查的是哪几家?”其余几妖连忙追问道。
那妖声音不由高了些“自然是谁吃蛋查谁!”
绿瞳骤然缩紧,狐苓心头一凉,几条蓬松的大尾巴“唰——”的盘到了腰间。
如此一反常态的动作,若非众妖的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洞口那队小团体上,在此敏感的关头定会招来猜忌。
洞内草食系的妖精听了这些话都放心了不少,紧绷的肩膀也慢慢松懈了下来。
金谷山一百零八脉,若是说喜吃蛋,那也不过几家除去北峰蛇家监守自盗不谈,三峰里也就只有西峰狐家、南峰甘口鼠、黄大仙、东峰的龟家有食之蛋好。
北峰蛇家仗着出过一位大仙,常年盘踞于北峰灵地之上,子窖内藏着的蛇蛋更是还没出生就汲取天地精华,无疑是一味大补的奇药。
如今蛇蛋被盗的消息在金谷山上不胫而走,四峰之间千百年来的和平安稳即将打破,山上自然是妖妖自危,唯恐一不小心便惹祸上身。
地灵洞并不大,众妖的目光在洞中兜兜转转,最终停留在此四家这一辈中最有潜力的几个小辈身上。
感受到那些不加掩饰的、怀疑的目光,那几个年轻气盛的小辈都憋红了脸。
他们自出生便是家族的骄傲,血脉纯净,天赋异禀,早就众星捧月惯了,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可偏偏金谷山上好食野蛋的也就那么几家,一时更是有口难辩。
“啪——”
狐家那以脾气暴而闻名的狐家小九娘,化出狐掌狠狠向面前的石桌上一拍,三尺高的石桌顿时碎成四段。
“姑奶奶今天倒要看看,谁敢背后编排我狐家!”她那双娇媚的狐狸眼向上一挑,场上绝大部分雄性便叛变了阵营。
另外几家小辈也不甘示弱,暗中释放出妖气,几道浓烈的妖气笼罩在地灵洞上空,洞内热烈的讨论顿时哑了火。
哪怕是西峰龟家那向来好脾气的龟九郎,也难得在众妖面前冷下了脸“事关家族清誉,还望诸君慎言。”
这几位小妖本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妖气多是霸道异常,有些胆子小的草食系妖精,更是口吐白沫直接晕了过去。
狐苓后背早就让冷汗浸透,粘腻的贴在背上,但凡此时有只妖精朝他看上一看,便能发现端倪。
好在众妖的目光都聚在那四个小辈身上,没有妖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个六百年还没能离开地灵洞的废物身上,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连自己妖丹都守不住的半妖,能有这样的胆识呢?
几个当事人陆续放下狠话,围观的众妖自然也不便再自讨无趣,做一窝蜂散开去寻清净位置开始今日修行。
……
直到日头晒过西山,一阵哈欠声才慢悠悠地从洞外传来
来妖正是西峰龟家的龟金金,只见他此刻手中拎着两壶白石奶,眼底一片困倦的通红
那壶金贵的白石奶正是他那视幺子如珍宝的娘亲给他带的,每日都有,可是个值钱的玩意。
所谓白石指的是西峰上山羊妖,其中道行高深者便可称为白石仙人,母羊所产的白石奶是洗髓养元的好物,山中的父母几乎都会定期为自己最有潜力的孩子买上一壶。
不过,想买这白石奶可不容易,偏要拿修行渡劫所必要的功德来换才行。
金银有价而功德难攒,能像龟金金这样拿白石奶当水喝的,在金谷山上真可谓是独此一家了。
龟金金那双的翘头珠玉短靴刚迈进洞里,以龟九郎为首的龟家小辈们便声势浩大地站起身,一个接一个的向他行礼。
龟家向来以守礼著称,这种场面多了,众妖也都见怪不怪。
龟金金高昂着脖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进洞中。他的目光准确锁定瀑布前方那一抹单薄的素色,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便欢天喜地的小跑过去。
“小苓儿~”
狐苓右肩上骤然一沉,无需睁眼就知道又是那没骨头的祖宗吊在了他身上。
见到龟金金,狐苓紧绷多时的神经这才稍稍有些放下。
“今日怎么这般晚?”
龟金金懒洋洋瘫回了自己的草垛上,从鼻孔里哼出一口热气“我爹回来了,听我那好大哥说我还有没从地灵洞出去,一气之下就把老祖宗的壳摔地上了。”
“当真摔了?”狐苓怔愣了一会,心中一时觉得有些荒诞。
那龟壳是龟家化仙的祖辈留下的,向来供奉在龟家祭坛的最高处,只有到祭祖大典的时候,才会亲手由族长取下祭祀。
“哪还能有假——”龟金金倦倦打了个哈气,满脸都写着无所谓“只不过没碎,倘若当真碎了我娘非得跟他掰了回娘家去。”
这龟家的老祖也是不知作了什么孽,龟家连着几代没有族人飞升不说,这做儿孙的还三天两头摔着老祖宗的龟壳玩儿。
就连狐苓这个外人也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龟金金才在草垛上坐了一会,上下眼皮便又开始打架,随即脑袋一歪就会了周公。
他每日极有规律,酉时出门,戌时归家,能修满一个时辰不睡觉便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狐苓无奈的喊了他几声,他也只是迷迷糊糊中摆了摆手,就又将脑袋贴在那块磨光的石壁上。
时至于戌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地灵洞修行的小妖也都收拾行囊,三两结队打道回峰。
“九叔公,狐师叔。”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
来人正是方才话题中心之一的龟九郎,只见他长身玉立,手执一柄玉箫站于二人身后。
在他的身侧停有一只半人高的鸟嘴绿毛旋龟,长尾如蛇摇的沙沙作响,这般阵势必然是来请龟金金回峰的。
幽绿色的瞳孔缓缓睁起,清冷的月色映入眉眼之中,狐苓轻“嗯”一声,道“快将你叔公送回去罢。”
“诺。”龟九郎应了声,恭敬的像二人作揖。
如美玉般的指尖在玉箫上轻点了三下,那绿帽旋龟便慢悠悠的爬上前,几个龟家的小辈手忙脚乱的地将睡意正酣的龟金金抬上龟背。
那龟背虽宽厚,却布满了凸起的棱痕,龟金金闭着眼哼哼抱怨了几句,不过很快就又寻了个舒适的睡姿,枕着手臂继续沉沉睡去。
受完龟家那一套循规蹈矩的礼法,狐苓终于在盼星星盼月亮中告别了龟家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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