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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于驾驭“蛇形飞车”亲自展示给君王,其实的把握性在于事前的反复验证与测试——我并无丝毫蛮干。那雨夜过后的两个月里,可算迎来臆境开启的小高峰,我得以多次进入深读《宇航日记》,以及完备飞鸟的升腾与控制机理。

奉旨赦建造永乐飞龙到各项物资运抵凤阳府足足用了1年多时间。甫一开始,永乐皇帝想要建造大小飞龙共计二十六艘,取寓朱家之手足天下,齐齐腾空于大明天疆。毫无先兆地,其后又缩减为仅仅大龙一艘,可做为先期的出发使者,比辉于日月。

作为工部官匠,动笔《稗录》的初衷是想留给后人建造技法、阐述心得,用意于记载神器妙物、解构火箭奥秘。但本文写到中途,因入境断续,且进程未有结局,我一时间难以区分所应囊括,索性把两书交杂穿错先写出,摘抄出大片来留在后日慢慢梳理出侧重予以剥离。我亦不再刻意谋求进入,只待机缘。在臆境里,我学到了众多天文知识、物理知识、医疗知识,甚至闻得比马三宝出行还要更远处来的音乐,此为幸甚。

读着、学着、做着,只是我始终没忘记宗旨,按步就班等待飞龙的建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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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航日记5

5月13日

过去24小时,太阳活动水平低,风平浪静的出奇,应是恒星能量已历过纾解;太阳风速度从330千米/秒左右数次下探300千米/秒之下。

日记简介:我在户外弦梯呆过后,由那引子起,把脑中所有思想的,做为新记录的起始。

舱外的我再次闭眼,在这周而不始旋转的桁架上冥想最适合不过。由今想起,一年前的月之上空,恍如写诗的人描绘瑶台会逢的那般不真实。但诗人或许是单层眼皮,一抬眼望到浪漫的无穷尽处,可我那回忆的眼皮是双而又双的,重重回忆间的层层回忆:

“嘭…咻——”的声音同预期般响起,但很快被太空中的冷寂吞没得彻彻底底。俩人的身体随着气流被疾速推出,仅留下瞬间冲劲被短短暂暂体会着。紧接着原本因压缩而皱迭、紧紧贴附在宇航服外表面的那层膜,几乎在看不见的时间里剧烈膨开,让我和她成为两个反射着强烈日光的巨大气囊。气囊是亮银半透明的,凶猛地分开彼此、挤开彼此、隔开彼此。可我仍在体会透过宇航布所传递来的那缕隐约若有的温感——从适才还历久紧贴的两人手掌间、因久到足够久而形成的那般无法不令人缱绻的体温。我又困又惑,若能形成真空冷焊该有多好。

只是刹那间气囊的膨胀还是分开掉两人的手,紧跟着巨大的撑破之力又把双方隔绝到30米外的距离。这尺度同周围无边无际的深空相比虽微不足道,却让个体即刻生出相见着却又互离的惆怅,多么愿意时光倒流。

透过镀着金色反射膜的面罩,我眼里的她从另一方气囊里在平静地向我注视,但在强对比度下,我已完全难以透见她秀丽的脸庞和分别时的心情,那可真难以想象!太阳光线从斜里无遮挡的方向上照射我们,越明亮越模糊,白颜色的装束晃得耀眼十足,瞳孔因收缩而产生迤逦的边沿色,像豆蔻年华时我初见到她时的那般印象。这边的我已被气囊内的复合硅胶支架紧紧绷住而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往对方,虽然身姿呈舒适度极佳的自然张开状态,但实际上旋移的体位同她错开已足足70度周角。

她是否仅仅在体验一种“有同伴一起、相立相随着、立足于星星之上的憧憬?”我不得而知,但听她曾仔细诉说,想必如此。同二十年前一样,由于双方都没有留下通讯频道和信址,故离开舱后虽近在咫尺,却并不能通过同频以宇航服内的设施看见对方、交互对方。所谓心意的纠绕或感应之类的只是单方面的说辞,那种被动状态,并不能往此刻从对方处得到证实。但曾经在相互交往间所自然而然选择下的那般默契,确实从始而终就真实存在,微妙着却无意捅穿。在贯行于两人不久前的相逢与往来间,我都绝无兴起过的念头,却在此时遗憾无比地拾起——恰如那二十余年前并无熟识程度可言的过往时光。

“我世故了…”她信里表达得懊恼,像没能托承装遗憾”这一珍贵但非沉重的东西。“却已无法挽回,请您原谅我。”——这是我后来寻找到的答案之一,是在她的第三封信中说到。而后她补充说明,在当时确实只是懊恼,离懊悔还差上一截。因为毕竟上说,无论如何在当时、当地、那种情况,两人之间并没有深度交集的可能,是概率上的不准许。悔与恨一说,根本不可能被存在着,时间、地点、人物、境况表述得清清楚楚。

我表示赞同理解——对比遗憾和真相,前者不晒一提。

避过日光后的另一角度,她的面罩中反射出下方月球面满是岩坑的清晰图像。下落点无疑正是月昼期,同时也提醒我在以月表为巨大背景下的我本身、此刻正在她眼里同样就混合在明与暗的映射间。如同山涧开采得白色之略有加工过的辉长石,着意雕琢渐渐显露出石皮下所嵌合的层间小体,粗粗砢砢、斑斑驳驳,某个侧面偶然冒出瞬息精细。

仅此而已。我眯上眼缝,侧头所见到的是悬停着的较为庞大空间建筑的一角,在80千米远外有个更为巨大得多的空间站在定点浮移,因过于遥远而在眼前小到仅及揣握着的拳。这两处大型人造物间是通过由微细的纳米管纤维绞合成的粗壮缆绳,以六角形桁框相联接成,一迭迭上下排布着的。当然绞合好的绳索一共也是6根、完美地分组并行。满负荷运载时,这组粗绳同时一起忙碌,由上至下传输一柜柜投放物资,再转折回由下至上空舱返还。但现在那种动景如同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清冷得像失去生气进入冬眠的蛇。只是绳的细微处还油亮亮散发出幽光,这种暗藏在隐处的暗示说明着“只要愿意,咱家所蕴含的诸般活力可都能随时苏醒起来哦1

我却在脱离眼前的释放舱,公共通道将由月面上的微波制导仪所接管,纳入到月面通讯体系,接下来的一切都将身不由己。同时间里,她也正离开敞开的舱口,但无疑正逐步切断着与我的联系,改往它处方向去。她推离开舱体的趋势亦十分有限,都已是事先就计算好的,如地球气象中受到偏转牵引的风云。因而很快的,包裹着她的气囊就被一根原本末端就固定于舱壁的长长太空绳所扯动,在绳的长度到达尽头后那索带就陡然绷直又抽搐般回缩、重新蜿蜒、重又弹直回缩…于是两个气囊就开始向相反的方向加速度离开。在我眼中释放舱与她都开始变小,裹挟我的团囊带着我向下方的月球处坠下,归宿是已由计算机写好的剧本,精确清晰的不得了。起始只是稍稍有加速,接着以感觉到的增速越来越快。在逐渐开阔的视野间,地球开始从舱缘的一侧探出全身来,竟与她所在的气囊看上去大小一致,一个银白透明些,一个幽蓝朦胧些。我深深吐气出来,多少让身体往回缩些,既有不甘心的挣扎又有着释放,目力着点的左与右是两种不同怀念,反衬着太空的无限大。所幸我在下坠过程中并没有翻转,仍能面对空间站方向双眼不离地看着她远去。

于是我重新睁开,尝试把脚悬出梯外,慢慢仅靠着一只手的力量把身子拉祝过了一小会儿,我松开手,片刻失重以后重新被绳索拉出重量,弹回….一小时后我记录下这种体验,一切都曾亲身重历、如生栩栩地复活起来。

二十多年前,我就与她认识,却不相熟悉。和她同窗咫尺,但她出声同我说过的话未有超过三句,貌似对话是零(全是我不开口说话,她那边也倨傲)。期间发生一些事令我相当长时期无以释怀,当然也有我少年别扭的方面——人人成长的靴子里都藏着咯脚的石头渣子,只是我的或许是玻璃。那挫折连连成长期渡过后,我认清自己是个无人辅导的新手,全都得自己一步步来,有震荡来临时缩身躲过最好。我试图遗忘那段人生,把既往当成盖了颜料的大片留白,只是不晓得与她的那部分该如何收口。

之后我把关于她的印记依恰当形式保存好,拾掇放置分寸得体,如介于奥尔特云与柯伊伯带之间的某个半沉睡区。但记忆有如缓缓划过天际的周期性彗星,一次比一次久远、一次比一次清淡,有更具现实性的东西不断挤占着存放。

成长不因我的个人意志继续着,内心不断被事事物物踩严踏实、最终成团结块,可核心的在哪里我始终找不到。毫无疑问,我成为在地球上无比平庸的人,甚至还病休辍学。生活打入谷底让人乏味,相比人类其后大规模迁居月球,那年岁里我自身激动人心的事儿一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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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在我看得入迷之时在现实脱出——开始牵涉到月球了,前后的衔接相当耐于咀嚼,正是兴高采烈时,我有些上头琢磨愈深。但尔虞我诈的事情偏找过来,我根本没去得罪谁,也许有人就觉得督造飞龙是个肥差,因此告我在凤阳地界过度圈地,想把我调到顺天府和蒯祥一起施建新皇宫。事实证明没有得罪人也会遭人诬陷,恰逢大师傅蔡信、杨青等人告老还乡之机,建筑青黄不接、也有人想趁此要我交出飞龙图纸。

奸佞们动用的文官言辞锋利、有依有据,看过让人生闷气。我掐胡须也想不出对策,只能一声不吭别过头去做闭嘴葫芦,想象当年燕王的装疯卖傻真感由衷佩服。对弹劾这种事我总是消极应对,因我早心知处理这么个大工程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兴出波折:要不就顺其自然等待浪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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