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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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饥荒终于结束了，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和胡二他们晃荡着，晃荡着。然后就逐渐地安定了下来。我们一起定居在一座小城里，没有人会提起之前那段无奈却贪婪自私的岁月，似乎没有人记得那些年月。驻扎在这里的我们安分地经营着自己的生计，一切都在四平八稳地进行着。似乎一开始我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生活的。书上所说的“流年”大概便是这般意思了吧？我曾经历的饥荒便是流年。

林海叔叔在城中贾家找了个护院的差事；胡二依旧做回了庄稼汉的老本行；李叔开起了铁匠铺；年龄较大的孙大爷成了街坊里有名的郎中；吴大爷就在孙大爷的铺子旁开了家小餐馆。这么数下来也就这么多人了，好几个当初一起走的汉子都已经不能再见了。还剩下的就只有我们六个人了。这小城里的日子是与往日为了生计而流窜截然不同的平静。我一直在他们五个人家里轮流住着，轮到孙大爷家里往往会被留下多待几天。然后不是胡二便是吴大爷就该找上门了：“崽子是你生的啊？不让我们见了，是吧？”这时我会笑着对他们说：“是我要留下来的。再住一天，就一天。”后者很是气愤;"崽儿，你就惯着他吧。"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从未想起过那个栽着山楂树的院子。

然而不久之后命运来提醒我了：关于我的曾经。只不过是一眼的事情，所有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这天林叔在接待贾家的客人，我就跟在一旁帮些忙。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命运搅动起我生命中的风云。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却刚好看到客人带着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串色彩鲜艳的糖葫芦。就只是这么一瞬间，我的脑海几近炸开。往日的记忆开始翻涌起来，将我裹挟起来，记忆的浪涌肆意地摆弄着我，将我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的停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来这些东西还在这里么?我曾经的童年一直未曾远去，它仍在我的脑海里，孤零零的、等着我找到它。身后林叔的手搭了上来:"傻小子看啥呢？人家小姑娘都快被你看脸红了。“我回过神来，对她报以歉意的微笑。她的脸却更红了，赶紧赶上家人的步伐离开了。而我仍在注视着她。林叔看出不对劲，于是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串糖葫芦。他笑道：”那个玩意啊叫糖葫芦，不过我们这边是没有的。咱们整个北燕也只有蜀山会有……“他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沉默了一下：”是蜀山，对吗？“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敢确定，也害怕确定。如果我告诉他：我的家里种着一棵山楂树会怎么样呢？我不敢去想。

晚上，林叔很严肃地把所有人都叫到了胡二的院子里。他向众人公开了对于我身世的发现——蜀山。胡二听了有些激动：所以呢？我们要把崽儿送走吗？”李叔接过话来：“不然呢？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有权利去探明自己的身世。“吴大爷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谁能舍得娃子呢？“这一刻众人都沉默了，他们无论同意我去探寻家世与否，都舍不得我离开。良久，一旁从未开口的孙大爷开口道：”舍不得也不行啊！叫了多少年的崽儿了，娃也该有个名字了。回去也好，跟爹娘要个名字。“众人都不再吭声了，连一向最是疼我的孙老头都放手了，林海他们没有理由继续纠结下去。这时我插嘴道：”你们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孙大爷哼了一声：”这事没有你的意见，认爹认娘是天经地义的，我们都没得选择。“我不再插嘴。

”那该怎么走呢？啥时候出发呢？“林叔发问。”娃还小，得找个人跟着。当然是我跟着一起去了。“孙大爷露出了狐狸尾巴。”原来你这老家伙打的这个算盘啊！不行，我不同意。你一个奔五的人了，哪有我这三十多的小伙子来的方便。“胡二叫嚷道。孙大爷反唇相讥：”还小伙子呢?我呸，不要脸。“于是院子里又是一片吵闹。

”如果可以，我想自己去。“我说到，然而话一说出口，整个院子变得针落可闻。是的，我不知道如果找到了父母，我又该怎么向他们介绍这些人，告诉他们我曾经为了活下去而做过的事。所以我想一个人去，我会避开我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不去谈；如果有他们跟着的话，一旦父母问起，我不想撒谎……大家的沉默让我有些担心，我又让大家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忆吗？

林叔打破了沉默：”崽儿，你的心思我们能理解。只是你才十一岁，一个人走太危险了。"孙大爷点了点头，表示附和。“要不这样吧，他们的事情都不好推，你先等一段时间，等我把铁匠铺已经接下的单子做完，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打听清楚了，你去认你的爹娘，我就找一家客栈住下，不去与你爹娘见面。”李叔说道。我听了之后很犹豫，麻烦李叔关掉铺子和我走那么远，我还不能让他见我的父母。李叔看到我的神色，安慰道：“没事的，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这种事换他们几个来也是一样的。”众人纷纷点头同意。我歉意道：“麻烦你了，李叔。“”没事，谁让我们把你当自己的崽子看呢，应该的。“李叔爽朗地笑道。就这样，关于我回家追寻自己身世的一切都被安排妥当了。

两个月后，李叔已经安排妥当了关于铺子的一切。我和他带了几身衣服，一些干粮还有些许银两与林叔他们道过别便出发了。出发之前的我充满了沉默，在这两个月里我不停地去想象我会以怎样的方式与父母相聚，相聚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但是启程之后我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很快就能亲身经历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