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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坡和绿化施工方案出来后,公司负责工程的辜副经理、温经理和龙总非常满意。
临近中午,龙建超召集负责该项工程的有关人员在四楼会议室开会。他坐在主桌位上,面对几个骨干和刚入公司不久的三个新人,说:“河坡和绿化工程看似简单,却容不得半点马虎。虽然总工期是三个月,但是河坡基础必须抢在五月下旬完成。目前,外江河水很小,河滩上砂石很多,利于施工,更利于就地取材。李航按施工计划联系购买所需材料,混凝土采购赶紧与长期合作的我市拉法基水泥厂有关人联系商谈;辜副经理,昨天让你联系租的板房情况如何了?”
辜强说:“已联系好,今天已经开始平地,明天一天就能安完。”“我已经与上个边坡处理工程的包工头曾二哥谈好了合作协议,下午他先回来要看现常你们随便一起看看,再谈谈施工上的事吧。”
“好的。”
龙建超望了望但益恒、李锋、陈新明,说:“你们三个是新人,虽然都说有管理工程的经验,是驴子是马,该你们溜溜的时候了。谁要是拉稀摆带给我掉链子,直接滚蛋1
龙总的狠话让三人吃了一惊。但益恒站起,直视着他:“龙总,我们三人一定协助好辜副经理,尽职尽责,把事干好。”
龙建超大声说:“好,你们都去忙吧。”
外江(河)二号桥左岸杂草丛生,河岸边上有零星破败的矮楼。宽敞的外江(河)中有一条溪水流淌,河床大部份是裸露的河滩,河滩上全是大小不异的鹅卵石。
外江在枯期水很小,一是秦朝李冰修的鱼嘴造成,它昂立于岷江江心,将岷江分为内江和外江。鱼嘴主要起两个作用,四六分水,二八分沙。二是1974年建成了灌州市渠首外江临时枢纽闸,一到枯期落闸大部份水走内江。
下午一点半,辜强带着但益恒三人与业主负责人宋元杰,板房租赁毛老板、包工头曾二哥在现场查看场地。
两台350挖机正在平整场地。一台挖机在修直通河边的便道,一台挖机在平搭建板房的场地。
围绕河坡岸边和绿化范围之地逛了一圈,宋元杰说:“这一带没有地下管线和水管,施工方便,唯一就是施工电源的问题。你们尽快与xx电力公司打申请,从公路边的10kv灌温路线外江二号桥搭接施工电源。”
辜强说:“我明天早上就去协调。”
“工程监理,我已通知开工时进场,下周一能否开工。”
“没问题。”
宋元杰看了辜强一眼,说:“我看够呛,工人住的板房一天搭得完,电源周末能牵好?”
辜强也看了一眼宋元杰,淡定地说:“宋领导,我们都合作过两次了,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看场地马上平完,板房已经装好车,一会到了就动工。”
“那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辜强对着但益恒几人,说:“你们先看到,我送送宋领导。”
看着辜强他们俩人远去,曾二哥嘿嘿一笑,掏出中华烟向几人散烟。但益恒不抽烟,没接。
“兄弟,在工地上混,不抽烟不喝酒,可没球撒耍头哟。”曾二哥长得矮胖壮实,剃个寸头,说话口气活脱脱一个在社会上混的。
从九十年代末起,随着下岗改制潮的到来,无论是国企还是私企都不再养劳动型工人。而城市发展以及各方面的建设需要大量的务工人员,再加上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涌入城中。有的人在工程行业干久了,在工人、材料、建筑公司或国企等各方面积累了一定的资源和人脉,然后凭借这些关系,干起了供求双方的中间职业介绍,大家便把这种人称为包工头。
全国各行各业的建设项目,中标公司一般只出负责现场管理的工程人员,其他干活的全由包工头组织实施。他们或从村上乡上带人出来或到劳务市场招人,然后组织他们干活,从中赚取管理费、价差费等。
一般一个包工头手下有建筑类方面的技术工人15~20人,包括钢筋工、泥工、木工、焊工、架子工、管道工、防水工、水电工、油漆工、钢结构安装工、抹灰工等,这类人的工资相对较高;其他都是杂工,就是纯卖劳动力的。
但益恒从来没有与包工头打过交道,眉头微微皱起,退到一边看挖机师傅平整场地。
曾二哥见但益恒不说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满,转身笑咪咪地与毛老板扯闲话。
十多分钟后。辜强走回来。曾二哥赶紧摸出中华烟,递了上来:“辜经理,我的兄弟伙些明天就撤回来了。看这架势恐怕明天搭不起板房哟。”
另一边的毛老板插话:“曾哥,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搭几间板房半天就搞定了,保证明天傍晚你们有住的。”
辜强说:“你看,毛大哥发话了,你还担心个球。”
“呵,我不是担忧兄弟们到了没住的跟我闹,还有粪坑要挖远点,水从哪里接埃”
“我已经与自来水公司联系好了,刚才你们没看到外江二号桥那里有几个人在接水管吗?过桥主管备起有分管,他们正在接。”
“那我放心了,走,去茶楼喝茶。”
“板房马上到了,安排好再走。”
不一会儿,一辆面包车开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辆三桥货车。几个工人从面包车上依次钻了出来。
毛老板走过去跟他们交待工作。片刻时间。几人开始忙活起来。
曾二哥抬腕看了看腕表,说:“现在三点,我们先去茶馆喝会茶,晚上我作东,一起吃个饭。”
“正好还要与你说说工作上的事。”辜强拍拍他肩,说。
喝茶的地方被安排在江安河西川花鸟市场河边。这是灌州市本地人喜爱的夜啤长廊。每到炎炎夏日,本地上就爱约上几个好友坐在河边,吹着河风,渴着冰啤,享受清凉。
临河搭建的雨棚铺,大概有一百米远,分布着十来家商家。距此下游三百米远,有个小电站闸门关着,这一段的河水总是静静地满满地。河边上有围栏,以防喝醉酒的人不小心掉入河中。
辜强几人在“杨二姐炒虾馆”的铺子里靠河的一桌坐下,点了茶,要了花生和瓜子。
曾二哥开门见山地说:“辜经理,上个边坡工程你我合作愉快,希望你尽快把工程款要到,我也好给兄弟们把款结了。”
辜强笑道:“曾哥,你与我公司合作多年,好久欠过你的账。你只要把活干好,我公司一拿到款就给你打。你不是不知道,电站那些单位都是肥单位,最好结款。我反而担忧的是下一个工程,不把各方面关系搞好,钱是不好拿的哟。”
“那你就要多费心了。”
“辜经理。”但益恒插话道:“现在政府三令五申不准拖欠工程款,农民工工资,难道他们还敢顶风作案?”
辜强看了看他,长叹一声:“做政府工程,程序复杂,业主、监理、审计每一关都要过。工程完工,一年能拿到钱的就算快的了。不过,近几年形势有了好转,拖欠也不是很久了。”
“灌管局应该是个有钱的主啊,每年收灌溉费都吓死个人。何况外江和内江几条河年年都在进行岁修、护坡等,钱应该不难拿吧。”
“我们曾与他们合作过两次内江几条河的岁修,最快的都是工程完工后半年拿到款。要想工程完工尽快拿到钱,一要你们三个把过程资料弄得巴巴适适;二要曾哥把工程进度、质量和安全做到位,三要与业主、监理、审计搞好关系。”
曾二哥信心十足地大声说:“辜经理,你放心,我手下都是熟手,经验老到。我这边没问题,最主要是你们负责的两条。”
辜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曾哥,灌管局可是我公司的财神爷,我得给你敲个警钟。施工必须按计划执行,合理安排人员,晚上该加班得加班。施工安全和质量一定要保证,绝不能在施工中偷奸取巧,无事找事。”
“一定一定。你也知道我也是从兴龙公司出来的。我宁愿自己丢脸都绝不给公司抹黑。这几年,我这个包工头虽然赚了些钱,但也懂得感恩,由其是龙总对我有知遇之恩。兴龙公司承揽的工程,我做了不下十个了,有没有不合格的工程?”
辜强微笑着说:“曾哥,我非常的信任你。只是我这次是挂职,现场负责的是但益恒,你可不能给他小鞋穿埃”
曾二哥望了望但益恒,想到开始与他打招呼,甩给他的却是一副高傲冷漠的姿态,便知这小子心里瞧不起他。他是久经社会的人,就算再有不满都会压制在心中,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嘿嘿笑道:“辜老弟,哥一定给你扎起,只是哥是一个粗人,手下也是一帮没啥文化的农民,以后工程上有什么问题直接与我沟通,我懂了他们就懂了。”
但益恒对着他说:“曾哥,我第一次真正管理工地,有什么问题当然找你包工头,难道还找干活的不成,以后还请多多指点。”
“没的问题。来,喝茶,不要摆鸟球的工作,今天放松,明天又开干。”
几人开始闲聊,曾二哥扯到抖音上全国的美女尽上传些天天跳舞抖胸的视频,以博看瓜们的眼球。男人们一谈起美女,各种玩笑和荤话就冒了出来,气氛立马活跃起来。
傍晚六点,曾二哥点的菜上到桌上。
玻璃方桌上摆着两碟煮花生、两碟带壳青豆、一盘火爆花甲、一盘火爆脆螺、两盘蒜香小龙虾,两盘麻辣小龙虾,一份凉拌鲫鱼,桌下放了两件雪花纯生啤酒。
曾二哥给大家开啤酒,一人一瓶,接着连开两瓶给每人的杯子斟酒,然后举杯,大声说:“辜经理,毛老板,各位新认识的兄弟,我敬大家一杯。”
几人杯子碰到一起,便各自干了,然后开始吃菜。
男人们吃饭,没有什么讲究,纷纷戴起塑料手套,挟起色泽枣红的小龙虾,开剥起来。
曾二哥将一只举着双钳的小龙虾脑袋一拧,然后将背壳掰开,扯去壳,鲜嫩的虾肉露出来。他一口吃掉虾肉,边咬边把钳子大指掰断,放到嘴里吸吮。
另几人剥虾,只取虾肉,其他一概放弃,转眼面前的盘里就堆满了虾壳虾钳虾头。
但益恒吃相相对雅观,他挟一个蒜香小龙虾,放在盘里;用手把小龙虾的尾壳撕开一个口子,露出的虾肉一拧便下来了;接着把虾钳抓住,左右拧动拔出钳肉,最后把虾头剥开,取出虾黄。他剥一个放一个在碗里,连剥几只后,褪去塑料手套,再用筷子挟着吃。
曾二哥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但益恒,笑道:“辜兄弟,吃小龙虾的手法不错,有品位有讲究。”
但益恒笑笑说:“曾哥,见笑了,在网上学的小龙虾吃法。”
“我就说嘛,爱学习的人就是懂得多。你瞧我干了几年的包工头,除了会管人,其他啥都不会。”
但益恒嘿嘿一笑:“曾哥,你太谦虚了。能管理好农民工的人,再撇都有几刷子。”
曾二哥大声笑道:“辜兄弟,你这人实在。不是吹的话,你问辜经理,我手下最多时候有百来人,个个听我的,而且干活利索,从来不给建设方和业主添麻烦。”
辜强伸出大拇指晃了晃,说:“曾哥,与我公司合作多次,工程干得不错。那怕有一两个工程钱没有及时拿到,工人们逼得他头痛苦逼,他总是自己想法宽慰工人并垫钱安抚,不给我们增添麻烦,所以龙总愿意把工程拿给他做。”
曾二哥望着辜强,说:“辜经理,我们做包工头的,拿工程可不容易。兴龙公司是我的衣食父母,龙总是我的贵人,他们把工程给我做,我如果不把事做好,或者说公司拖我几月款项,我就找公司闹,那谁还敢给我工程做。无论是谁,出来开公司或做事,那有一帆风顺的,都有困难或不如意的时候。所以,我做人的原则就是有钱大家挣,有事我来抗。这样,朋友自然就多了,钱财也就来了。”
曾二哥刚才的话,让但益恒对他立时有了好感。他心里总认为包工头都是些靠榨取农民工血汗钱发家致富的,但是这人说出“有事我来抗”,其度量已不是一般包工头的派头了,顿对他的印象产生了变化。
棚顶的灯突然亮了,河风徐徐拂来,但益恒仰头,喝了一杯啤酒,感觉从未有过的清爽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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