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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杨四年的倏忽,杨雪竟然独自跑出门去。
此时雨仍然下个不停,淅淅沥沥地还有寒风吹拂,她哈出的气瞬间便凝结成雾气,由温暖转瞬即化作阴寒。
“哥哥也真是的,爹的宅子怎么可以卖呢?要是爹在天之灵还看着,指定要气出老病来了。”
“嘶,呼,今天真的好冷啊,明明还没有到深冬,就已经这么冷了,再有个半个月,那还怎么过呢?哥哥的生意一直不景气,他又不让我帮忙······”
杨雪的视线忽然被雪松上独坐枝头的白发老者吸引,竟然忘了哥哥的事。
老者白发白眉白须,就连一身衣着也都是通透的白。甚至令杨雪感到诧异的是,他白鞋鞋底竟也是白皙如雪,丝毫不染半分尘杂。
“他是怎么上去的呢?”这是杨雪的第一个念头,很快,她又有了第二个年头,“为什么他不会被雨淋到?”
那些雨水分明正欲滴灌至他的衣服,却总不明所以地朝着别处的枝桠飘去,顺着树干流入根部,滋养着整颗雪松。
老者的目光缓缓落在杨雪身上,打量了她三眼,若有所思,随后顿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紧接着便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小姑娘,你有心事?”他忽然开口。
杨雪四下张望,周围除了他们俩个便再无其她人,这才看着老者的眼睛,歪着半个脑袋,有些疑惑,“老先生认识我?”
老者不带停顿地回答道,“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我?还问我这个问题?”
杨雪挠了挠头,又瞅了眼自己的衣服,嗯,没有脏东西。
他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看得杨雪一阵不解,“您笑什么?”
老者捋了捋长须,点头发出嗯的声音,随后便道,“我笑你与我有缘。”
“有缘?你该不会还要说我和你儿子更有缘吧?我可告诉你,我不要嫁人!”
杨雪的思绪莫名地飘向不知某处,看老者的眼神也变得诡异起来,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来招揽自己的,充当媒婆的,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叫媒公?
老者笑得更欢,摇头应她,“放心吧,都不是。我是觉得你与我有仙缘。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求仙问道?能长生,还能永驻容颜。”
杨雪眉头蹙了蹙,同样摇头,心中暗道:此人言语怪异,张口便是什么仙、道,许是脑子有些疾病,说着一通胡话。于是便回道:“不必了,小女子只是一届凡人,哪有这些念头,我只要能陪着哥哥一起过完剩下的日子就够了。”
老者顿了顿,若有所思,转而话锋一转,“若你做我徒弟,我便能为你完成两件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杨雪美眸忽然闪烁起光亮,她偏要看看这怪老头究竟想整出个什么明堂来。
“当然,只要你能说出来,什么都可以。”老者翘着鼻子,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胸有成竹。
“那如果我说我要让我哥当皇帝,你也能做到?”
“可以。”两个字简短有力。
杨雪一愣,心中揣测起此人,十有八九是个神棍出来忽悠人的。
“你不信?呵呵,小娃娃,那你说,究竟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这样,我也不要你真让我哥当皇帝,你就把,把我爹去世的真相告诉我。”
老者点头,随后闭眼垂头,左手开始掐指,嘴里似乎在念动着什么法决。
但很快他就眉头紧锁,仿佛遇上了什么难题,“小娃娃,你爹的死牵扯上一段很大的因果,我要是告诉你,那就是泄露天机,有损我道行啊。”
“哼,我看你就是出来骗人的,没本事!”杨雪直言不讳,丝毫不让他礼数。
老者一时间被她的话怔住,“你这女娃娃说话真是伶牙俐齿,也罢,不妨告诉你······”
四年怔怔地看着那封信,一夜休憩,散去浑身的酒气,就连外头的雨也作美,不再发出半点嘈杂的声音。
整个杨家府邸空荡荡,只剩下杨四年一人独坐于木椅上。
妹妹走了。
一封信上说是去找什么仙山。
去求什么仙问什么道,然后探查父亲离世的真相。
荒唐!
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荒唐!
杨四年将一身的愤怒倾泻在酒器上,“乒乒乓乓”,抖落一片酒器,碎片落了满地。
这个世界哪来什么便宜仙人,这分明是在蛊惑她,这是什么?这是请君入瓮,是圈套!要是放在杨四年面前,他指定认定对方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是要将妹妹拐走的骗子!
“不行,我要去找她!”杨四年冲动地跑出房门,却在雨亭驻足。
可是他应该去哪里找呢?
蓬莱仙山,那是什么地方?
引路仙人,又在何处?
一无所知!
哪怕是骗人的,不也毫无头绪?
清水县只是一座普通的凡人小县城,虽然说是仙修遍地,却也并非哪里都有。
整个大禹皇朝的修仙者尚且屈指可数,只在皇帝身边担任亲卫。
又谈何仙人指路?
杨四年只觉得妹妹一定是被歹人诓骗了去。
“仙人,仙人······”杨四年灵光一闪,清水县偏僻角落里,当真是有位仙人的。
儒仙方百草。
方先生自立百草学宫,虽说是私塾,教学却不失于京城最盛名的太学。
清水县贫苦人的孩子大多在此读书,往年从县里出去入官的子弟,百草学宫总要占个三成。
先生不喜官场,平日粗茶淡饭,一心务学,时常为学子们指点儒道上的不解。
他总一派儒雅的模样,白衣飘然,不着一点华贵雍容,反倒是意外得出尘,每每谈起先生,总少不了他“素衣先生”的别称。
这也是除却儒仙之外,县里人认为最贴合他的称呼了。
传闻有学子曾见先生笔墨描龙,那场面俨然一副气派景象,好似整个学宫都是有龙运庇护的地儿。周遭更似有龙吟。
据传那日鹤鸟齐聚于学宫屋檐之上,共奏一曲百鸟仙音。
皇室也曾派亲卫来此探查,据传当今圣上甚至有想法立百草学宫为官家学孰,不过被方百草一口回绝。
亲卫回去时,无一不面露恐色,说里面是神仙镇守,惹不得,皇帝这才作罢。
自此以后,方先生便被县里人称呼为儒仙。
不过先生却充耳不闻,依旧是平淡地教学。
杨四年三敲学宫大门,无人应答。
但里面分明有学子的读书声。
四年担心是敲得声音小了,被那书声掩了去,于是又连敲三下,动作灵敏而迅速。
依旧无人回应。
四年第三次敲门,读书声止,门依旧未开。
如此,杨四年才知晓,不是无人为其开门,而是先生下令闭门。
先生不愿招待他。
“先生,杨家的四年求见!”杨四年不肯就此作罢,转而直喊道。
“先生,杨四年求见,请先生开门一见!”杨四年耐心得喊着。
“先生,杨四年求见!”他咽喉沙哑,喉中一口老痰欲出,咸而浓,已至舌尖,又强行咽了回去。
“先生,杨四年求见!”
杨四年再喊,门未开,却听闻从门后传来一稚嫩的童子声。
“杨公子,先生说,学宫是学习的地方,请噤声。”
杨四年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在学宫门口站着。
这一站便是从早晨微光时刻站到了傍晚孩童散学。
大门顿时敞开,络绎不绝的学子纷纷从学宫奔出,个个素衣白装的儒生样,活泼的蹦跶地跳过门槛,腼腆的则一步接着一步跨过。
学宫向来来者不拒,无论男女,皆可来学宫求学。
但今日却独独让杨四年吃了个闭门羹。
想来是方先生早就猜到他的来意,不愿插手的意思?
“杨公子,先生唤你进门一叙,莫要让先生久等了。”有书童提醒道,随后也跟着散学的童子一道回家去罢。
四年迈开步子,忽然身形一颤,站久了,双腿有些不听使唤,酸痛之余甚至有些使不上力。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只是走了三步便适应酸楚感,便入门求见先生。
此刻先生正端坐棋盘一旁,对面是一块用稗草制成的蒲团,无人入座。
“为何不坐?”方百草手中执黑子,正端详着身前的棋盘。
“那敢问先生何故辱我?”杨四年只是站在蒲团一侧,并未入座。
“哦?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辱你了?”先生落子,旋即又从白棋笥中取出一枚白子,似在斟酌如何破局。
杨四年行作揖礼,随后道:“稗草乃害群之马,先生让我入座,岂不是在辱我?”
“嗯,不错。”先生落白子,“揭开稗草,入座吧。”
杨四年照做,果真,揭开上层的稗草,底下的稻草便映入眼帘。
“你所求之事,我已知晓,不过,我帮不了你。”方百草面不改色,依旧将目光放在棋盘上。
“为何!”
“不如你在我这学个两年,或许可堪一用,自己也能帮到自己了。”
“先生,我妹妹现在生死未卜,您让我在此处学两年儒道?这是至我于何地?至我妹妹于何地?”
“我为你妹妹算过一卦,五年内,她无事。但,你若是不听我劝去寻她,不出半月,你们便要天人永隔了。”
杨四年不相信方百草会拿这种话来吓唬他,那就是真的了。
如果去,自己大抵是要枉送了性命的。
“好吧,那先生想要多少银两······”说这话时,杨四年像是焉了的花,有气无力。
先生自然看出他的难处,清了清嗓子便顺着杨四年的意说下去,“放心,我收徒多看缘分,不收你钱,但你需要为我做些平日里的生计活,你可愿意?”
大喜过望之后,杨四年赶忙点头道谢,随后话锋一转,“那先生打算教我些什么?”
“我教你一套儒道箴言,再传你一套八九神通,如何?”
“儒道箴言不能寻人,八九神通亦不可寻人,不学。”
先生眉头顿时一蹙,耸了耸肩转而又问,“那我传你道法自然之术,你可学?”
“有何用处?”
“能推演过去,知晓未来,窥测天机。”
“可否能寻人?”
“不可。”
“那便不学。”
方百草止棋,目光终于落在杨四年身上。
“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你究竟要学什么?”
“我只要能找到妹妹便可。”
“好吧,我这里还有一套术法,名唤小神通,能于晓风残月中弹指遮天,上天入地,窥阴阳,能索人行迹,不过,依旧并不能寻到你妹妹的确切位置。”
杨四年心下暗喜,索人行迹,这便是寻人之法,即便不能知晓实地位置,有一丝线索也总比一无所知来得念头通达。
“好,先生,我学。”
“那您何时传我小神通?”
“不急,先等我下完这盘棋。”
杨四年目光落下,棋盘规整,黑白分明。
三番掂量,杨四年终于拾起黑子落至天元。
忽然,杨四年眼前浮光掠影闪过,瞬息便觉得浑身一亮,奇景浮现。
于是止不住呼道,“呀,先生,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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