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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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战默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繁华的城镇，从未见过的风景，异样的风土人情，俱是让古战默耳目一新。走在大街上，东瞅瞅西瞧瞧，看着什么都充满好奇，满脸欣喜兴奋。

古战默虽已是十五年纪，年龄毕竟还小，童心未失，眼下身处花花世界，死海复兴岛上的种种不过很快便被他抛掷脑后，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新的世界里。

“这里是神州中原之地，城池林立，地广物丰，人杰地灵。”怪叔叔在一旁说道，“是神州大地最为繁华富饶的地方。”

“嗯嗯嗯。”古战默一边点头一边兴奋地张望着，随口问道，“这个城镇叫什么名字？”

“锦华城。”怪叔叔道，“是中原最为繁华的城镇之一。”

“哦。”古战默应了一声，又道，“对了师父，你带我出来想做什么？不会是只是想带我出来散散心吧。”

“差不多吧。”怪叔叔淡淡道，“这些年你身上戾气越发浓郁，出来散散心透透气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古战默撇了撇嘴，心中嘀咕道，还不是被那该死的古战血狼给逼的。

一想到古战血狼，古战默心里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感觉到古战默的情绪波动，怪叔叔拍了拍古战默的肩膀，宽慰道：“既然出来了，就暂且把那些烦心事放一边吧。”

“好。”古战默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绪，咧嘴一笑，“走，逛街去。”说着便一头扎进街市的人堆中。

“真是个孩子。”怪叔叔跟在后面，微微摇头苦笑。

逛了几圈街市，古战默过足了隐，怪叔叔便带着古战默出了锦华城，一路向东而行。

走了二十几里路，怪叔叔带着古战默来到一处荒野上的小山头上。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yu坠，飞鸟还巢。

“师父，来这里干嘛？”古战默问道。

怪叔叔却是没有理会古战默，径自走到山头边缘，负手而立，向着山下望去，静默不语。

夕阳余晖下，那静立的身影，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索之意。

“看什么呢。”古战默嘀咕一句，也走上前来，向着山下望去。

但见山下有一村落，零零散散有着数十户人家，zhong yang地带有一户大宅院，似是有钱人家的房子。

古战默极目细看，凭借武者超越常人的目力，发现此刻大宅院中聚集了很多人，有些还披麻戴孝，观这般情形，应是这大户人家刚有人逝去。

宅院正屋正好对着古战默这边的山头，正好可以一眼看见停放在正屋zhong yang的灵床。灵床上躺着一个老者，已无生机。灵床一侧，则是停放着一具棺木。

灵床一边，有一女子，披麻戴孝，正趴在灵床上，看模样正是在放声大哭。女子身旁，站着一个约莫十岁光景的小女孩，靠在那女子的身上，脸上亦是泪痕满布，楚楚可怜。

晚风中，隐隐有哀乐传来，透着末路悲凉。

古战默不知为何，心中涌起无端感触，凝神细听风中哀婉之声，一时间竟是痴了。

失神许久，直到月se东升，古战默才回过神来。

“师父，那家宅院里在做什么？”古战默开口问道。

“葬礼。”怪叔叔淡淡道，“那里许多人都是来吊唁的。”

“嗯？”古战默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我们古战族人死后，便直接入土为安，然后在坟前点一炷香，洒一壶酒便可以了。这里为何如此麻烦？”

“人之生死，对于江湖人和普通人家来说是不同的。”怪叔叔缓缓道。

“江湖人走跳江湖，过得是刀尖上的生活。自然要有看淡生死的觉悟。入了江湖，便是一只脚踩在棺木中，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谁又知道呢。”

“你们古战族是天生的战斗种族，生于沙场死于沙场。生死看得十分淡漠。人死后自然也不会有这般繁杂的仪式。”

“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个新的生命降临，自然是欢欢喜喜。一生在世，有朋友，有家人。死后，自然会有许多人为之伤心悲痛。”

“你眼中所见，不过是普通人家对死者不舍的悲痛，亦是普通人家对生命的敬畏。”

“普通人家，人死后一般不会如江湖人士一般，草草挖个土坑随便埋了了事。一般人死后，都有十分繁杂的葬礼。一者表达悲痛不舍之意，二来亦是希望死者能风风光光的离去，这也是生者唯一能为死者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普通人家有人将要逝去时，家人便会开始筹备葬礼。这个时候，将逝者会被移到正屋的灵床上，亲朋好友会陪在他身旁，陪他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这叫做停尸。”

“若是江湖人，哈。”怪叔叔淡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沧凉，“生死都无人会过问，便是想见见最后想见之人，往往也是不得如愿的。”

“光是这一点，江湖人比之普通人家，便要凄凉太多。”

“人死后便是报丧，就是通知亲朋好友前来吊唁，过来看看逝者最后的遗容。你现在所见的便是停尸仪式和吊唁。这个宅院的主人生前做了不少善事，在这个村子里声望素好。所以前来吊唁的不仅仅是亲朋好友，还有许多平ri里受过他恩惠的人。”

“吊唁结束后便是入殓，将逝者正式放入棺木之中，接受生者祭奠。”怪叔叔说道，“时候不早了，吊唁也差不多结束了。接下来该是入殓了。”

果然没过多久，古战默便见到正屋内有数人将死者移入棺木。

“入殓后，便是做七，真正繁杂的仪式才刚刚开始。”

“普通人家一场葬礼，耗时少则数ri，多则数月。”

说着怪叔叔拿出一个酒袋，喝了一口酒，随即又抛给古战默，说道：“还要再继续看下去么？”

古战默喝了一口酒，道：“我想再多待一会。”

似是早料到古战默会如此回答一般，怪叔叔拿出准备好的干粮，递了一些给古战默，道：“休息会吧。现在已是入夜，只是家人守灵。明ri才会热闹起来。”

古战默点了点头，随即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只是古战默没有想到，他在这个山头一待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看完了这普通一家人的悲伤离别，痛苦yu绝。

一人之死，却是为如此之多的生者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

古战默的心里，对生命隐隐有一股无端感触，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未经江湖风浪的他，对于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还未真正明白。

最后一天，这家人起棺送丧。古战默也不知为何，也起身跟去，远远跟在队伍后面，心中莫名同感悲伤。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数十人，排着长队，缓步而行。有的举着灵幡，有的吹奏着哀乐，有的还在低声抽泣，有的撒着漫天纸钱。

古战默忽然驻足，仰首望天。

只见漫天纸钱飘飞如雪，遮住了昏暗ri光，一片凄凉。

古战默心中莫名思绪翻滚，久久不能平息，直到送葬的队伍远去，消失在眼界，古战默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原来生命，并非一生一死那么简单。

古战默心中忽然有所感悟。

一念至此，这些年一直郁结在古战默眉宇间的戾气忽然淡化，重现一抹久违的平和慵懒。

感觉到古战默周身气息的变化，怪叔叔嘴角弯起一抹浅笑，似欣慰，又似感叹。

当初，那个人何尝不也是无意间看到一场送葬，才心有所悟，散去一身戾气。

怪叔叔走上前来，拍了拍古战默的肩膀：“还想杀血狼么？”

古战默摇了摇头，道：“打败他，挫尽他之傲气就行了。至于要他之xing命，我现在已经下不了那个狠心了。”

“总算没白带你来一趟。”怪叔叔说道，“默儿你要记住人xing命之可贵。ri后你行走江湖，取人xing命之前万不可随xing草率，凡事留一线。”

“你们古战族的理念，乃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支配命运，弱者只能受人摆布。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有持武逞凶者，同样有以武为善者。持武逞凶者，看世间，便觉是弱肉强食。以武为善者，看这世间，便是处处真情在。”

“所谓一念情深，万象皆深。”

“做哪种人，皆在你一念之间。”

“嗯。”古战默点了点头。

“其实血狼那娃儿人还是很不错的。”怪叔叔忽然又轻叹一声。

“哪里不错了。”古战默没好气道。

“你被仇恨迷蒙了双眼，才身在局中而无法破局。”怪叔叔道，“至于小胖熊那个笨蛋，他虽未被仇恨占据理智，但智商不高是硬伤，也是看不出来血狼的良苦用心的。”

“良苦用心？”古战默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怪叔叔道，“血狼每次欺负你们，虽然把你们揍得鼻青脸肿，但何曾伤到过你们要害，误了你们平ri练武的时间？”

古战默微微一愣，仔细一想，的确没有，反倒是他和古战熊，每每都是照准了古战血狼的要害死打。

“我再问你。”怪叔叔继续道，“古战熊比起以往有何改变？你之剑法进步又如何？”

这一次，古战默眉头皱得更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

“古战熊要比以前勤奋无数倍。若是按照以往古战熊的xing格，绝对不可能在五年内突破到霸武之境。”

“至于我之剑法，这些年因为一心想着打败古战血狼，总在死海悟招，悟出了许多厉害的招式。”

“难道——”古战默心中顿时一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