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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裕名一脚将韩雯的胸骨踩断了。
韩雯痛得喘不上气来,眼底猩红一片,此刻,她望着头顶上那个面目狰狞的人,所有的爱而不得全变成了汹涌的恨意。
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一心只有他,可他对自己竟没有半点的怜悯,对她这么的狠,这么的狠……
“啊……”
韩雯痛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星洋精神疗养院。
冯鸽已经在疗养院寸步不离陪了冯琯三天。
荣聿深和徐愿景来时,冯鸽刚给冯琯换完纸尿裤,擦完身子。
冯琯的状态与之前没什么区别,若真要说点什么,那便是比之前要利落些。
枯草一样的头发被扎了起来,五官露了出来,浑身整洁,麻木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人不在一个世界。
徐愿景看了她一眼,便要眼睛移开了。
没有谁比冯鸽更了解徐愿景对冯琯的心情和芥蒂,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愿愿,陪小姨去外面走走吧。聿深,你也一起。”
两人已经领证,是要过一辈子的,有些话倒也没有避开他,若是能帮着一起劝劝,那再好不过了。
疗养院里有个花园。
冯鸽握着徐愿景的手走在前面,荣聿深在后面。
徐愿景大概知道冯鸽是有话跟她说,便道:“小姨,其实现在的状况,你没必要天天待在疗养院,有什么,医生会打电话的。你要是不放心,每天让司机送你过来看看就行了。”
她今天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劝冯鸽。
她本就做过脑部手术,这几天经历了大悲,心情低落,日夜守着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冯琯,她身体承受不住是一方面,加上也没多大意义。
冯鸽拍拍她的手:“医生说,你妈妈状态很不好,让我们随时做好心理准备。你今天来,你妈妈还能坐着,其实平时她几乎连坐都坐不久,身体很差了。”
冯鸽顿了顿,沉沉吸口气,“我在医院的三天,你妈妈没有一天不发病,有时候一天好几次,控制不住的时候,只能打针镇定,将她手脚控制起来。有时还需要在嘴里塞个东西,防止她咬到舌头。”
徐愿景低着头,心尖是有些凉的。
她没有亲眼看到,却能想象到。
但比起冯琯,她更担心冯鸽。
亲眼见到姐姐凄惨的模样,她该多疼。
冯鸽也把头垂下来:“愿愿,医生专门针对你妈妈的状况研究过,说你妈妈的病,很大概率并非先天导致,而是后天精神上遭到了极大的创伤导致的……”
徐愿景睫毛轻颤。
“而且,我给你妈妈擦身体,发现你妈妈身上有很多的疤痕,有的像是刀割的,有的似烫伤,更有像是被虐打所致,那样的疤痕,就连脑袋上都有。”
冯鸽声音哑了下来,在发抖。
徐愿景已经迈不动脚步了。
她脸色苍白,眼底浮着怒恨:“怎么会这样?谁虐待她?那个男人不是……”
“愿愿。”
冯鸽抬起头,看着徐愿景,眼神哀凉:“我知道你不相信,就像你外婆当年不相信你一样,可我相信,我始终相信,你妈妈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过去的男人,不要她心疼到骨子里的女儿。没有谁,能比得过你在你妈妈心里的分量。那个男人,他算什么?”
“小姨……”
“我跟你妈妈无话不谈,你妈妈曾跟我说过,那个男人去找过她,但你妈妈也说了,他变得跟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了,他竟然鼓动你妈妈背叛婚姻,抛弃自己的女儿,你妈妈失望极了,绝然的要跟他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冯鸽盯着徐愿景,“愿愿,小姨相信你妈妈,你妈妈没必要撒谎。”
徐愿景何曾不想相信冯琯,可她最终跟徐裕名离婚,一走了之,是不争的事实。
她不要她了,是事实。
“小姨,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徐愿景问。
冯鸽看出徐愿景的逃避,无奈地红了眼眶,她抬手抹了下眼睛:“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你想的家暴。她绝对不会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她一定经历了我们想不到的可怕的事情。”
徐愿景皱眉。
“是韩雯。”
沉淡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徐愿景和冯鸽微顿,然后同时转头。
荣聿深看着徐愿景,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藏着分担忧,道:“当年你母亲突然跟你父亲离婚,应该另有隐情,但你母亲的确没有跟所谓的初恋私奔,甚至在你母亲和你父亲离婚以后,两人再未见过。”
徐愿景没有反应。
不是不震惊意外,而是太震惊意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怎么知道?”
冯鸽愕然。
“小姨……”
徐愿景喃喃叫她,“是我让二哥调查她的下落,知道这些,应该是调查时查到的。”
冯鸽明白了:“你说是韩雯?韩雯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荣聿深盯着徐愿景。
徐愿景捏紧手指:“我没事。”
荣聿深点头,便同两人说了,通过霍允调查所得。
当年,冯琯被徐裕名的多疑和故意跟外面的女人暧昧伤透了,在得知徐裕名背着她早就与韩雯有染,且两人的女儿比徐愿景只小了一岁后,彻底对徐裕名失望,对两人的婚姻心灰意冷。
当时她沉浸在被背叛的剧痛和对徐裕名的恨里,只想不惜一切代价地跟他断绝关系。
所以在徐裕名提出不会把徐愿景给她时,冯琯为了离婚,同意了。
离婚之后,冯琯从徐家搬了出来,找了个小公寓独自舔舐伤口,可对女儿的思念,和懊悔没有将她一起带走,让她的心病越来越重。
她终日以泪洗面,终于受不了对徐愿景的思念,她便打算去找徐裕名要徐愿景的抚养权,可没等她找他,却听到了徐裕名将韩雯娶进门的消息。
她大受刺激,痛不欲生。
种种情绪下来,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怎么都走不出来。
她想到了自杀。
可结果并没有成功,韩雯将她救了下来。
韩雯恨她入骨,救她不过是不想让她死得那么便宜,她要她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从此以后。
冯琯就被韩雯关了起来,每日派人折磨。
冯琯本就有抑郁症,如此一来,更是备受摧残,精神就不正常了。
这样的结果,韩雯无疑是满意的,但她并没有因此放了她,而是将她送进了一家私人作坊似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的老太婆唯利是图,授韩雯的意,待冯琯如同牲畜,只留她一口气敛财。
久而久之,冯琯能活着就不错了。
精神摧残已久,冯琯想要康复,几乎没有可能,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已是坏到了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如今的冯琯,随时都有可能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徐愿景听完荣聿深的叙述,整个人宛若被掏空了灵魂,呆滞地盯着他。
荣聿深上前,将她抱进怀里:“景宝,你要冷静。”
荣聿深早便知晓这些,一直没告诉她,是上次她突发高烧给了他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清楚,冯琯在徐愿景心里,依旧占据不少的分量。
现在告诉她,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冯琯时日无多,徐愿景对她心存怨恨,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不过是来看她一眼。
他担心,日后她知道真相,会后悔现在对冯琯那样漠视残忍。
那时候,冯琯已不在人世,可那样的悔恨,会伴随她一生。
他舍不得。
“原来是这样,原来……”
徐愿景突然揪住荣聿深的衣服,眼泪簌簌直掉,一双苍白的唇剧烈发着抖,“原来她没有抛弃我,原来,原来……韩雯,韩雯!!!”
徐愿景猛的用力,殷红的眼眸里尽是刺骨的恨意。
她要杀了她!
她怎么敢!
怎么敢利用她母亲的下落,来换取她的仁慈?
“二哥……”
徐愿景突然语带恨意,凄厉地叫他。
荣聿深抱紧她,轻拍她战栗不止的背:“我知道,景宝,我知道,我不会放过她。她做的事,我会千百倍地还给她!”
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清楚对韩雯那样的人来说,什么是最痛的。
她最在乎的是她的女儿和徐裕名。
他便先拿她的女儿开刀,让徐裕名破产,求生无门,让她饱受痛哭摧残,时时刻刻担心会永远失去女儿和丈夫。
最后,才是她自己!
“哇……”
徐愿景蓦地大哭,像是个被最亲的人弄丢,历经千帆,终于找到的孩子,委屈,心痛,怨以及,释然,平衡。
原来她不是个异类。
她的妈妈始终是爱着她的。
那段童年记忆,她被母亲温柔呵护,捧在手心里的温馨回忆,再也不是虚渺,充满欺骗和虚假的。
她也是被爱着,被小心翼翼保护着长大的。
荣聿深一颗心疼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心下更是对韩雯等人痛恨不已。
他们,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冯鸽捂着嘴,无声痛哭。
心头恨意滔天。
若非她还有顾念之人,她会毫不犹豫的跟韩雯同归于尽!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蛇蝎之人!
许是上天垂怜。
知道真相的几天后,徐愿景来疗养院看冯琯。
冯琯突然定定看着她,看了将近有一分钟,然后她眼泪狂涌,嘴里喃喃:“景宝,景宝,我的孩子,妈妈的心肝宝贝……”
徐愿景震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腺亦是失控,她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冯琯瘦骨嶙峋的身体:“妈妈。妈妈,我是景宝,我是你最爱的宝贝……”
冯琯回抱了她,嘴里一直重复着:“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宝贝……”
“妈妈,你要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结婚了,你有外孙了,我们一起孝敬你……”
冯鸽看着眼前的场景,哭得不能自已。
然而,冯琯并没有好起来,当天深夜,冯琯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冯鸽强撑着精神,操办冯琯的后事,尽管这一切大可交给荣聿深,可她没有。
出殡当天。
殡仪馆闯进一个衣冠不整,却一身黑的“疯子”,他一把从徐愿景手里将冯琯的骨灰盒抢了过去,转身疯了一样的往外冲,被荣聿深的人拦下。
徐愿景才看清,这个“疯子”是谁。
她背脊绷紧了,眼眸深红,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死死抱着骨灰盒的男人:“我妈不想看到你,把我妈的骨灰放下,滚!”
地上的男人似是一震,然后,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沧桑颓败的脸,他张了张唇,说了什么。
随即,他放下骨灰盒,起身,一步一步的往殡仪馆外走,后背佝偻,如同八十岁的老者。
徐愿景闭眼。
眼泪到底没能强忍住,滑下她苍白的脸。
对不起……
他跟她说对不起……
他对她妈妈做了那么多,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一句对不起……
呵!
徐愿景睁开眼,眼神是极致的漠然。
冯琯下葬后,冯鸽就病了,病到卧床不起。
心里的支撑没了,那口气好像突然就下去了,心下涌现的凄凉,怎么都无法排解。
徐愿景知道。
冯鸽的病,不止身体,更有心理。
所以她让惜惜穆穆经常在她眼前晃荡,跟她说说话。
就在冯鸽生病的间隙,老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夫人出事了。
柳越楣不待见徐愿景,徐愿景亦对她生不出长辈的敬重。
无奈荣谏给荣聿深打电话时,特意说了句,让荣聿深带她一起过去,徐愿景只能“从命”。
到了老宅。
徐愿景没见到柳越楣,倒是看到一个老者端坐在堂屋的主位上,从年龄,以及眼角眉梢间与荣家人颇为神似的神态。
徐愿景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想必就是几年前为了偏爱的私生子,不顾与原配所生的子女,不惜以跟原配离婚为要挟的荣家那位老太爷荣绅。
当然,这些,是徐愿景跟荣聿深领证后,为了更了解他,了解荣家,做的功课中知道的。
至于真假,还有待商榷。
不过,据她的了解,她的公公因为荣绅的所作所为对他彻底心寒,若非柳越楣死不离婚,荣谏是绝不可能放过荣善渊,让他跑到国外继续逍遥的。
只是,徐愿景不知道的事,几年前要对荣善渊赶尽杀绝的,荣谏倒非最强烈的那个。
因为最绝然的那个,是荣聿深。
这些都是她之后才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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