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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杖打完,顾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痛出的汗,嘴角被自己咬出血来。
苍白的脸配上刺目的红,十分凄厉。
她的背上更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大夫人闭上眼,顾玉受罚,她何尝不是备受煎熬。
缓了缓,她才仰着头走了出去。
不敢回头看顾玉一眼,生怕自己心软。
走到门槛时,她被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在外候着的侍女扶起她,刚要张口,被她用眼神制止住了。
嫡母走了,云伯也走了。
祠堂门紧闭,不知哪里漏进来的风,吹得烛火不停跳动。
春雨淅沥,祠堂一片寂静。
顾玉这才缓缓跪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疼。
好疼。
这是她第一次受家法,就硬生生挨了三十杖。
可是比身子更疼的还有自己的心。
妹妹的恐惧,姨娘的憎恨,嫡母的冷漠,都让她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都是她的错。
是她辜负了家里人的信赖。
早就知道以家里的处境,她该慎之又慎。
最近的风头让她不可避免地沉湎于自骄自傲,认为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一切人心都能操控自如。
董长茂的父亲是太仆寺卿。
这么大的漏洞她都没想到。
还有她早就打听到,董长茂为人阴险毒辣,在家里时,就屡次三番使用奸计残害嫡弟和庶弟。
这样毒蛇一般的人,因为她内心还残余的可笑的所谓人道主义,没有斩草除根。
让他还有机会出来伤害妹妹。
是她的疏忽,让妹妹受到欺辱。
妹妹那么胆怯,就连见到陌生人都会忍不住往她身后躲。
可是她却在妹妹被欺辱时,没能及时赶过去。
还有她的香囊。
妹妹一针一线给她绣出来,还问她喜欢什么花样。
知道她不喜欢香料,还在里面贴心地塞了草药,就怕她被蚊虫叮咬。
她却没放在心上,连丢了都没察觉。
才给了董长茂可乘之机。
把妹妹从柜子里抱出来时,妹妹的怀里还藏着这枚香囊。
妹妹一直相信她会及时赶过去救下她。
可她并没有。
她不敢想,妹妹那么怯懦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董长茂时该有多恐惧,有多绝望。
妹妹那双从来只拿针捏手的手,又是拼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董长茂砸晕。
都是她的错。
在参加牡丹筵时,她就有预感会发生危险。
但她还是让人妹妹一个人在那里。
甚至可笑地觉得妹妹面对那么多人会开心。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嫡母不让妹妹参加牡丹筵。
不是因为怕她们长得像,会引人怀疑她的身份。
而是她没用。
她没有保护雏鹰起飞的能力,只会一味把妹妹推向悬崖。
好痛。
心好痛。
她好想把这颗心剜出来。
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
顾玉抬起头,直视镇国公的牌位。
父亲,如果你还在,是不是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父亲,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护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她不知道独自在祠堂跪了多久。
跪到后背的伤疤不再溢血,跪到浑身僵硬,眼前发黑。
心已经痛到麻木。
祠堂外,有一人的脚步声传来,到门边又停下。
她艰难地站起身,又因为腿脚的僵硬和背后的伤跪了下去。
咬着牙缓了口气。
再次站起来,一步步挪到门边,打开门,正对上落雁担心的目光。
“世子,董长茂醒了。”
顾玉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声音沙哑道:“好。”
顾玉走向关押董长茂的柴房,脚步踉跄。落雁伸出手来扶她,却被她挥开。
没两步她又换了个方向,道:“服侍我梳洗。”
回到院子,顾玉在落雁的服侍下把嘴角和下巴的血擦洗干净,又把身上沾满血的衣服换下,穿上一件纯白色的衣袍。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剑。
这把剑早就铸成,至今没有见过血。
从椭圆形的剑鞘里抽出,雪白的剑芒照亮她的眼睛。
剑呈三棱状,只需刺入一寸,手上稍微一旋,伤口就呈三棱的血窟窿。
在这个医疗水平并不发达的时代,无法缝合的伤口,必死无疑。
准备好一切,她独自踏入柴房。
董长茂头上的血已经结痂,现在蓬头垢面,双眼无神。
早在做下这一切时,他就没打算活。
与其背着骂名苟延残喘,不如拉上顾玉顾琼陪他一起下地狱。
只是他的念想终究要落空了。
柴房的门打开,顾玉一袭白衣站在门边。
背后是雨打芭蕉,绿肥红瘦。
明明暮春时节,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随即一道闪电破空而过,天下大亮。
董长茂看到顾玉面无表情站在那儿,像是来索命的无常。
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哪怕已有死意,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也会忍不住害怕。
他醒来时已经想过要不要自杀,但人就是这样,有任何生的希望,都会试着抓住。
毕竟他曾是父亲最骄傲的长子,就算现在废了,父亲也不至于真的对他放任不管。
然而他会用整整一夜来后悔,为什么没有在顾玉到来前自杀。
顾玉走进门来,落雁从外面关上,悄无声息离开了院子。
“你想干什么你父亲是朝廷命官,我有举人功名,你不能杀我。”董长茂道。
顾玉脸上不起一丝波澜,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随时能捏死的蝼蚁。
董长茂的手绑在背后,双腿蹭地,不停往柴堆里缩。
顾玉缓缓走近,拔出三棱剑竖在眼前。
雪白的剑刃映照着她雪白的脸颊,看着里面的自己,她忽然笑了。
这才是一层层外壳包裹下,真正的自己。
在董长茂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顾玉把剑往下一插。
“啊——”
董长茂惨叫出声。
他男性的象征,被那把剑一下搅碎。
鲜血从他腿根处流出,溅到顾玉纯白的鞋子和下裳衣摆上。
还没等他从剧痛中意识过来。
顾玉稍一挥剑,他的脚筋被生生挑了出来。
董长茂再次惨叫出声。
然后顾玉割断了绑着他的绳子。
人的双手得到解放,就会生出不该生出的念头。
董长茂想要对他出手,但是疼痛让他动作缓慢。
下一瞬,他的手筋也被顾玉挑了出来。
董长茂像是蛆虫一样在地上挣扎着,吼叫着。
顾玉蹲了下去,就像享受一般,把他的十根手指一节节切断,又在地上一节节重新拼成手掌的形状。
董长茂的惨叫很刺耳,身子因痛苦扭曲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
她随即用沾满鲜血的手托起董长茂的头,另一只手拿着剑就要往他的嘴里刺。
董长茂看着顾玉那张无悲无喜的脸越来越近,用一种可怖的语调挣扎出声:
“你,你是个魔鬼。”
“是的,你不该把我放出来。”
顾玉对他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话音刚落,三棱剑就插入董长茂的嘴巴。
拔出来时,一根完整的舌头从他嘴里掉落。
让我死吧。
给我一个痛快。
可是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类的生命力总是超乎他们自己的想象。
柴房已经化作炼狱,血腥味充斥其间。
顾玉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居高临下地欣赏他的痛苦。
既然祈祷神佛无用,那就化身魔鬼,审判罪恶。
别急,这一夜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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