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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陈院正后,万峰没有命人向皇宫、裴家报丧,反而换了一身孝服,跑到宫门去敲登闻鼓。
景昌帝身边放着好几块冰,依旧汗流浃背,听到有人敲登闻鼓,心生烦躁:“多大的仇怨,不经过三司审理,直接来敲登闻鼓!去,先打几十板子!”
轮值御史说:“陛下,喊冤的是广陵王府的门客、暂管广陵王府事务的万峰,进士出身,不能轻易用刑。”
景昌帝神色严肃起来:“好端端的,他喊什么冤,谁能欺负到广陵王府头上不成?”
轮值御史低头:“他说王妃薨了,是被人毒杀的,王爷不在京城,求陛下为王爷、王妃做主。”
景昌帝惊得坐起来:“什么!”
不是惊讶裴王妃遇害,他早知道裴氏会遇害,他是没想到万峰竟然敢为此敲登闻鼓、告御状。
裴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老七调走了,以为没有他护着,就能顺利除掉裴王妃,没想过怎么善后吧。
罢了,为了老七能获得妻族的助力,朕且帮裴鸿一回吧。
景昌帝说:“轮值御史,你去告诉万峰,人有旦夕祸福,王妃得急病去世,不是他失职,让他不必自责。”
他没听过万峰的“倔”名,以为万峰怕失职无法交代,才一定要咬出凶手来。
景昌帝坚信,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不会再纠缠这件事。
又说:“老七不在京城,他家里遭这么大的变故,底下人想必手忙脚乱,朕不能不管。刘贤,着人传朕口谕,令礼部尚书李策为裴王妃治丧。”
迅速将裴王妃入殓、发丧,等老七回来,棺材已经埋到地下了,他纵然心中有疑惑,也只能认下了。
景昌帝有心成全裴鸿的计划,如果换成别人在王府主事,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裴王妃的娘家、夫家都认可她是得急病去世的,奴仆们被封口,真相就永远掩埋了。
但,此时在王府主事的偏偏是万峰。
唐清江弄走冯邦彦,换上万峰,就是为了让裴鸿和裴家付出代价,成全饶祈年不被世家左右的志向。
万峰刚回到王府,章婆子就过来了:“先生,奴婢在王妃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那是一封血书:不要报仇,不要娶裴六。
万峰问:“裴六是谁?你可有所耳闻?”
章婆子说:“听王妃身边的人提起过,裴尚书的嫡次女在整个家族排行第六,人称裴六姑娘。”
“她多大了?没出嫁吗?”
“十七八岁了吧,还没有出嫁,听说都没有议亲。王妃曾经闲聊起这件事,说不知道家里怎么想的,这么大的姑娘怎么不让她出嫁。”
万峰将纸条收好:“王妃最终想明白了。”
裴六姑娘不出嫁,是想着广陵王妃的位置呢。
王妃临终前终于不再怨恨王爷,看清了自己娘家人。
可怜又可悲的是,她最终也放不下娘家人,即便被害身死,也不希望家人被追究。
她能想到的最狠的报复,就是让广陵王不要娶裴六姑娘,让裴鸿的谋划落空而已。
万峰同情地叹息一声:“您心疼他们,可没有人心疼您啊!王府势必要为您讨回公道!”
于是,李策来为裴王妃治丧时,万峰把裴王妃的血书拿了出来。
万峰说:“李尚书,裴家谋害王妃证据确凿,连王妃自己都意识到了,王妃不能这样入殓发丧,不能让贼人逍遥法外。”
李策隐晦地说:“陛下说王妃是得了急病——”
万峰听懂了,但他不想遵守那样的潜规则,他一定要为公道正义争取:“这个证据是万某回府后发现的,若将其呈交陛下,陛下想必对王妃的薨逝也会产生疑虑。”
这个倔驴!李策才不会为了裴家的事跟万峰掰扯,说:“既然万先生有疑虑,那礼部就先不治丧了。万先生,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通知七殿下了吗?”
万峰说:“已经派人通知了。”
李策又提点:“唐尚书对七殿下忠心耿耿,万先生有事可以跟他商量一二。”
万峰说:“唐尚书吏部事务繁多,我实在处理不了时再打扰他吧。”
万一唐清江不让他追究呢?他不想跟唐清江掰扯,耽误时间。
这一次,万峰没敲登闻鼓,拿着裴王妃的血书跑到大理寺告状去了。
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京城都知道裴鸿为了把女儿嫁给广陵王,杀了广陵王的原配王妃。
吏部。唐清江得到消息后,立刻进宫,跪在景昌帝面前:“陛下,是臣的不是,只考虑到万峰忠心耿耿,没想到他行事如此毫无章法,让王府声名扫地。”
事到如今,景昌帝如果还转不过弯来,这些年皇帝也白做了。
景昌帝心中憋屈,怒道:“唐清江,你与万峰都在老七府中近十年了,你竟然不了解他吗?你这吏部尚书,就该知人善任,连共事多年的同僚都认不清,怎么执掌天下吏治?”
唐清江老实磕头:“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责罚了唐清江,谁管吏部那一摊子?再把吏部交给各大世家,弄得吏治乌烟瘴气吗?
何况,唐清江对老七也是忠心耿耿,他所作所为一定是符合老七心意的。
说到底,是老七不想让裴家如愿罢了。
景昌帝有些恼饶祈年了:这个混账!你不知道这是朕默许的吗?为什么宁可违背朕的旨意,也要跟裴家割席?
万峰把事情闹大,是把景昌帝架在火上烤了。景昌帝不能落个残杀儿媳妇的名声,只能放弃裴鸿。
“此案交给大理寺来审吧。裴鸿停职,裴家一众人等禁于府中待查。”
命刘贤暗中授意大理寺卿梁铎,不要把事情做绝,不能定了裴鸿的罪。
帝王有帝王的无奈,尤其像景昌帝这样并没有实现中央高度集权的帝王。
铲除世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铲除孙家时,天下大乱了两年多。裴家掌握的兵马更多,且都在要塞,若逼他们太过,恐怕天下要乱很多年。
孙家谋害的是太子,付出再多代价,景昌帝都要铲除他们。
裴家谋害的是他们自己的女儿,景昌帝才不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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