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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叶在雨水的浇淋下,蔫下去的茎叶又在潮湿的风雨中舒卷艳丽了。街巷上罗伞缤纷,伞下的佳人丽影,在淅沥雨丝的垂帘下美不胜收、妙不可言。一场来去匆促的雨后,本已炙热难奈的深圳,在夏日里又是那么的舒适怡人,焕发着青春气息。
窝在宿舍里侃侃而谈准失业的兄弟们,待雨水一停,不约而同的、鱼贯倾巢的走下了楼梯,向着布吉镇镇政府对面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挤去。这几天兄弟们都累坏了,也差不多瘦了一圈。狗日的老关在几天前宣布厂子效益不好,有相当大一部分员工,尤其是比较而言新来的差不多都要被辞退时,我们心里委实憋屈了一番。来到深圳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份凑合的工作,结束颠沛流离的饥不裹腹的求职生涯,可以立足生存的扎根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慢慢寻梦了。这不,刚有个安生的日子和怀揣美好的想象,自个掂量了一下,一个宿舍里一大半的伙计,确切的说是五个月前,同一批经某职介所轻易打发过来的,一群的、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来的难兄难弟,都在他老关的清理范围。
老关是青海人,看起来像个步入高龄的老人。据他在本厂尚算是有出息的徒弟说,关经理的女儿差不多快要上完大学了,五十来岁的他不远数千里,来到这异域掏金的城市,就是为了给女儿积攒书学费的。有时觉的老关此人也不错,那一双混浊的眼睛里,绝对是透着精明的光,让你在干活时,不知不觉都要上了轨道的好好表现。按照老关说的:好好干,我在看着你们呢,干好了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是我招进来的员工,我会把你们身上的驴习性给捋了,我老关的徒子徒孙,只有英明强干决无败坯杂草。在他的细心调教下,我们上道了,在一群原先连正眼也不瞧咱们一眼,说着客家话或地道广东话的大多是广西人的眼里,有了影子,有了抬头碰面还能主动和你打招呼的地位。唉,总算是熬出来了。然而,还没乐呵一陈子,厂子里要辞退人的消息,就不期然的在某一天上午放了出来,犹似一声炸雷,让我等掩息在数日闷哼的宿舍楼里。
张龙亮是湖南人,是一个活泼可爱与我关系很铁的小伙子,在大家离散时不忘拿出小本子,各自记下对方家里地址的兄弟之一。每每想起去深圳的那一段往事,这小子的形象总会活灵活现的浮现在眼前。还有一个是四川的,真不该把他的名子,给遗留在时间停顿的那一刹那了。也许仅仅是鸡毛蒜皮的小误会,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彼此都没有和对方先说话,这个遗憾就这样带到了大家真的分了手,事后也还是没怎么忘记他的好。虽然彼此是三缄其口了,但曾经最是愉快友善的走过,是不能抹灭的事实。
还有一个刘华林,绝对的是有学历和文采。长的很帅气,自个透着那么一种少言寡语的孤傲劲,大家嘿当然也包括我,总是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满屋子里的人都亲热起来了,还要向其它楼层里寻觅知友。并一度像臭鸡蛋似的,招引着追腥逐臭的苍蝇而不能驱赶。或两三个或一两个,只要是休息日,总是要往我们的宿舍里跑的混蛋加哥们。实事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就是在大家都被辞退的差不多了,宿舍里我不理你,你就得理我的人气稀疏的氛围里。稍加亲密的接触,刘华林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即会是最友善,透着古道热肠的好兄弟。在之后我俩道别前的一些日子里,一起在漫无目的的马路上转过圈;在照相馆里脱下他每天擦的铮亮的皮鞋,套在我脚上定格过瞬间的留影;在宿舍里象孙子恳求爷爷似的,要求我陪他出去看一家面试招聘栏,作为回馈他租下一本我喜欢看的书来,供我消遣了好几天;无聊时如同我和张龙亮那样,一起做在杓妈岭较高的堤坝上,迎着日光看着类似于子弹头似的列车,在眼前不远处高速驰过。这些很快乐也是很短暂的时光是值得回味的。当我也背起行囊,很失意的向老家败退时,一幕幕的往事还是那么清晰明了的透着无奈和感动。
老关在宣布一批人先辞退时,接尾还来了一句让人作恶的伪善:在一个星期内你们可以还住在厂子里,作为找工作的落脚点,在你确定走时会结算你余下的工资。第一批找工作的孩子们“等等呀,我们也来啦”!没有被辞退的家伙们,之所以也跟着跑了出去,原因是萧条不景气的厂子,由我们刚来时的天天加班加点到深夜,再到八小时双休,再到现在的随时无休止停工。为了早做准备,也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天天在外跑,什么横岗、罗岗、关内等等的工业区各自都转悠过。厂里管事的头目们,也知道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们,也在另寻栖枝作鸟兽散。不仅不介意,晚上一帮耷拉着脑袋的熊们回来时,还主动的打开厂区的铁门,显的颇为交情的闲聊几句。
一个星期很快就到,首批赶死队走了,我们满怀依恋不舍的心情,把他们直接送到了一个看起来更糟糕,当然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认为好好干就有不错将来的落脚点,这其中就包括那个颇为性情中人的四川仔。第二批驱逐的名单很快出来,大伙儿象狗一样被清理了出去,并逐个检查了包裏。苦命的娃儿们走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张龙亮。他把包望地上一扔,很动容的走过来和我拥抱话別时,差点带出了我的眼泪。这小子走了,直接回了老家。这个坑人的厂子,也同样是直接遣走了我唯一值得呆下去的理由——浓聚的兄弟情。被小女人们私下瞄来瞄去的刘华林,你是幸运的,挺着待宰的躯体和我一样,伸着长长的脖子站到了最后。当然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去了深圳关内颇为艰难的奋斗去了。一个星期后,一个颇有韵味的姑娘,向我索要了刘的联系方式,不知是否也奔了过去。
老关接下来的砍刀,终究是没有再落下来了。作为主持裁员革新的老关、关经理、关铁林,他本人也不知什么的原因总之是走了。临走前的晚上,邀请我到楼下外面的街道上去转转,我拒绝了他的提议说是刚回来。拒绝的真实理由其实很简单,是我稍加思索就意识到,他刚从市区落实新工作回来,应该是空着肚子想去下面吃拉面充饥了。充饥很可能还得请我搓一顿,我不好意思去,最主要的是我也没有做好充份的、慷慨思想准备回请他一顿。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绷着个脸的老关又叩开了我的房门。手里拿着水瓶、洗脸盆什么的物件,对我说这些你用的着就给你吧,我说了声谢谢,他也没多说什么就闷哼不响的出去了,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彻底的消失了。老关这老小子,何故对我还不错。让我想起了刚刚到厂子里上班没几天,在他眼皮底下犯了个手头上的小失误,他即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也许是我喊一声清脆的报告,并且身体笔直的立在那里,让他看到了我身上闪光的一面,不仅没有递给我一张随手可开的辞退单,还示意我做下来颇为和悦的勉励了我一番。这以后的日子,老关时不时的对我腻歪几句,我还真懒得搭理他了。有时想想他要是不先我离职,答应满六个月给我加薪的承诺应该是真实的。毕竟是他走了,真正掌权的腾骥音响有限公司的老板、老板娘由幕后终于扬眉吐气的走到了台前。老关太强势了,在他经管的那段日子里,简直架空了他夫妻俩作为资产拥有者权力至上的真实存在。老关在的那段日子里,本厂老板的妹夫,也就是名誉上的厂长,在他面前也只能是名誉上的供他呼来喝去的走卒。块头不小的厂长整天夹着尾巴做人,老关偶尔还怨声道哉的嫌他没用。老关走后我看到厂长似乎新生了一般,有了话语权偶尔还能发发高论的精神抖擞。记得在接下一批订单,面对一批新员工讲话时,厂长的腰板挺的肚皮外露,呱唧呱唧的言语,如涛涛洪水没完没了。
老关走了,也许是他谱摆的太大,自个无法收拾的走了。种种原因我也不甚明了,总之差不多在他走后约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我也递上了一份辞职单,理由是要么兑现加薪诉求、要么批准我走人,限期一日内给答复。记得那么个老板男人,被我无礼的举动给气着了,强调说他才是经理,厂里目前效益不好,不能单为你一人加薪,一个星期后愿走愿留随你。一邦还在冒着客家话的友善们,都希望我留下。薪水过低的我只能对平时老说我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一个塞给过我桔子的姑娘说再见。当然也再见了南国多雨的夏季和难得相聚到一起来的七八个好兄弟。
深圳如梦幻般的成为了我走向社会的首起点,虽然迈出的第一步颇不堪虞,但毕竟努力过亦就是我值得回首的记叙。
2012年11月13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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